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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天子歿(2)

忽然間一聲輕響,楚天賜回過身去,只見跟著自己的內侍已然昏厥倒地,還未來得及多說什么,便只見一叢黑影悠然聚合成人形,氣息里少了幾分凜冽的殺意,更多了些平和安穩的銳氣。

“你是來殺我的?”楚天賜淡淡一笑,帶著些許釋然,就像遇見了等待已久的結局。

“我現在若真想殺你,根本就不會讓你發現。”

夜幕里,蕭逸辰緩緩露出身影,瘦削挺拔,那一雙水潤的眼眸里,斂藏起了無盡的滄桑與悲寂。

“你現在是有本事的人了。”楚天賜嘆著氣,“連界牌關都能被你毀了,還有什么是你做不出的,想必海格主君定然對你贊賞有加了吧。”

蕭逸辰冷著臉,他與楚天賜之間本已沒有什么情分可言,又看到楚天賜現如今這一副落寞的樣子,更是勾連起蕭逸辰無數的傷心往事。

“你滅我靖國公府,我毀你大夔天下。”蕭逸辰的聲音很輕,輕到讓人聽不出絲毫情緒,“這本就是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好一個天道輪回,報應不爽。”楚天賜苦笑,“就連你也想來看我的笑話。”

“難道你現在就沒有絲毫悔改么!”

“悔改有什么用么?”楚天賜無奈的攤開了雙手,“沒用的,一切都沒了,朕的一切都沒了。”

“我還以你到了這顯德宮會冷靜些。”蕭逸辰搖了搖頭,“沒想到還是這么冥頑不靈。”

“你以為是朕想到這來的么!”楚天賜的神情漸轉兇狠,“還不是那幫老臣,他們從冷宮里請出了皇后,想要讓皇后帶著太子暫代監國之職,不日就要帶著皇后太子返回帝都,他們把朕留在這顯德宮里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謀朝篡位嗎。”

“你終究還是逃不出權利的魔障。”蕭逸辰突然間竟有些憐憫楚天賜,其實楚天賜本可以當一個好皇帝的,他有野心,有膽量,有籌謀,更有城府,或許這其中固然會有衛墨慫恿的原因在,可楚天賜若根本不是這樣一個人,衛墨的那些打著家國天下幌子的算計又如何能這樣順利的實施下去呢?

“什么權利的魔障,整個天下都是朕的,誰也不能從我手中奪走……”楚天賜說到這里,竟像突然泄了氣一般,可他畢竟是皇帝,即便沒了最后的依仗,卻依然還要強撐著,不肯讓別人看輕了自己。

“就算這個天下是你的吧。”蕭逸辰實在是不愿意再跟楚天賜分辨這個些,早在他重回帝都之時就曾跟楚天賜剖白過心跡,言明靖國公府之忠是忠于天下人之忠,只是這一人一姓之忠與天下萬民之忠的差別或許那時的蕭逸辰還未曾想清楚,可事到如今,蕭逸辰早已將兩者區分的明明白白,只是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大到足以讓蕭逸辰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我今晚到這來見你,本不想與你說這么多。”蕭逸辰看著楚天賜,眼神里沒有戲謔,沒有嘲諷,甚至沒有仇恨與冷漠,只是清淡如水的看著楚天賜,就像看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你一直覺得這個天下是你的,可你若是一個心懷萬民的皇帝,這天下是你的,與是萬民的本也沒什么區別,不過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你這話什么意思?”楚天賜猛然抬頭,就像一只窮兇極惡的野獸。

“因為用不了多久,沈皇后會帶著太子返回帝都,之后太子登基,會遙尊在顯德宮修養的你為太上皇。”蕭逸辰說到這里,略微停頓了一下,看著眼前那張近乎扭曲的面孔,蕭逸辰能感覺到那種被強行按壓下去的怒火,不過片刻之后楚天賜的神情漸漸轉為平靜,眉宇之間竟有一種頓悟般的舒展。

“若是太子登基,能保大夔天下得以存續,朕便是死又有何憾。”楚天賜凜然無畏,嘴角慢慢勾勒起一絲冷笑。

“你若能這么想,到真的不失一國君主的氣節風骨,我之前倒是小看你了,只是你自己都說過,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了,想當初你不就是想讓我活著,想讓我生不如死么。”蕭逸辰雖因楚天賜突然的變臉而略顯錯愕,只是他今夜本不是與楚天賜閑談的,他要做的是奉還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任憑楚天賜說的多么動人,蕭逸辰也絕對不可能心軟半分。

“你想干什么?”

“其實都用不著我干什么。”蕭逸辰輕描淡寫的說道:“想想你是如何對待沈皇后的,現在你落到了她手里,她又豈會讓你好過。”

“就憑那個勾結叛逆的賤婦,她敢殺我?”

“你怎么還不明白。”蕭逸辰甚至都想走過去拍拍楚天賜的肩膀,“太子年幼,沈皇后若是動手殺了你只會對她聲名有損,朝臣又會失了對沈皇后的鉗制,等到太子長大成人,無論親政與否,出于仁孝,也不可能做出殺父弒君這等有悖天理倫常的事情,所以,你不僅不會死,反倒能長命百歲的活著。”

“你……”楚天賜一時氣結,指著蕭逸辰,恨恨道:“你以為這樣就能折磨我了?”

“還有什么能比得上讓你在這顯德宮里眼睜睜看著大夔朝賠金送銀,割地求和更能折磨你呢?”蕭逸辰幽幽的說道:“更何況自此之后大夔朝的所有興衰榮辱,也都與你再也沒有半分關聯了,若敗,你就要看著大夔朝的疆土被一寸寸蠶食,直到不復存在;若勝,你也要看著這大好江山盡數落入他人之手,還要受人擺布,直到壽終正寢,我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么能比得上這些更讓你生不如死的了。”

“真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惡毒。”

“惡毒么?”蕭逸辰的神情依舊平淡,“這些還不都是你教我的。”

“也罷,也罷。”楚天賜轉身面向湖水,這一刻月光勾描出他的背影,讓人感覺無限蕭索,曾經的一國之君,九五至尊,將整個天下視為囊中之物,卻在最后落得一無所有。蕭逸辰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他不想將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當做是一種理所應當的報復,對蕭逸辰而言,早在界牌關被破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經沒有仇恨了,因為與可以預見的生靈涂炭相比,靖國公府的覆滅未免顯得太過渺小和可有可無了。

“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楚天賜突然回頭,這那一刻,時光似乎穿越回了多年以前,密云峰行宮里的某一個夜晚,被禁足在般若院的落魄太子在等待著外出游玩散心的蕭逸辰回來分享他這一日的所見所得,只是那樣的時光早已消失在日復一日的猜忌與防備里,而這一刻的楚天賜放下了所有的尊嚴與驕傲,一如行宮里曾經無比落魄的自己,而眼前的蕭逸辰卻還是一如既往,即便傷痕累累,即便滿目凄惘,也依然會隨著自己的心去做事,哪怕事與愿違也不會有絲毫動搖。

“人活一世,有時候明白的活遠不如糊涂的死。”蕭逸辰頓了頓,看著楚天賜蕭索的背影,強忍著心底里翻涌的情緒,咬了咬牙,說道:“可陛下愿意糊里糊涂的死么?”

蕭逸辰把‘陛下’兩個字咬的尤其重,這是也許是他最后一次叫楚天賜‘陛下’了,就像方才在楚天賜的問話里,沒有用‘朕’,而用的是‘我’。

“好啊!”楚天賜仰天長笑,一步步朝湖邊走去,蕭逸辰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攔,但終歸還是縮回手去,看著楚天賜漸行漸遠的身影,蕭逸辰撩袍跪地,目送著楚天賜亦步亦趨的蹈湖而殉,當湖水沒過楚天賜頭頂的那一刻,蕭逸辰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算是全了靖國公府最后的忠義。

“你終歸還是心軟了。”

衛墨從一旁柳樹的陰影里悄然現身,這‘大幻亦真’的身法由他使來確實要比蕭逸辰高明不少,就像是黑夜里的幽靈,靜謐詭異,不帶有一絲多余的聲響。

“難不成衛大人還真的以為我會動手殺了他。”蕭逸辰依舊直挺挺的跪著,目光落在楚天賜消失的湖面上,“我靖國公府累世名節,這弒君之罪是萬萬不能承受。”

“不管怎樣,小侯爺得償所愿,還是可喜可賀。”

“得償所愿?”蕭逸辰轉頭看向衛墨,面色陰沉,“衛大人如此安好,我又怎么能算是得償所愿。”

“小侯爺難道要反悔么?”衛墨神色一緊。

“衛大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楚天賜從皇位上趕了下去,你本可以親手了結他,卻把這機會留給我,當真是用心良苦了,我自然是要承衛大人的這一份人情。”蕭逸辰起身,撣了撣身上的塵土,“至于你我之間的約定,只要衛大人言出必踐,我自然依約而行。”

衛墨走后,蕭逸辰又在湖邊佇立了好久,他的確想殺楚天賜,畢竟楚天賜才是害得整個靖國公府萬劫不復的罪魁禍首,但他的確也心軟了,因為他看到了楚天賜最后的絕望,也知道對于現在的楚天賜來說,除了一死,已然沒有了第二種選擇。一如當年在行宮之時,蕭逸辰毅然決然的將最后的活路留給楚天賜一樣,這一刻,他也依然愿意讓楚天賜走的明白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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