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罰款的是是非非

某日乘坐出租車，聽到出租車內的廣播正在討論一件事情：春節前有位工作在大連的乘客準備去外地探望父母，乘坐出租車趕往飛機場后將一箱海產品遺忘在出租車后備箱內。待出租車司機為其他顧客提供服務時，才發現前一位客人所遺忘的物品。出租車司機舍棄生意不做，匆匆地趕到飛機場二樓候機廳門前，停下車后走進候機廳將遺忘物品歸還給正等待上飛機的乘客。等司機歸來后卻被候機廳門前的保安罰款，原因是二樓候機廳門前只能送客不能待客。出租車停在門前有待客之嫌，因此罰款300元。保安人員此舉不分青紅皂白，舍己為人的出租車司機落得個被罰款的下場。消息傳來，出租車司機們一致抱怨，共同的看法是好人難做，機場保安人員在執行任務時過于僵化、教條，長此以往，豈不是鼓勵大家少干這種助人為樂的事？

剛聽到這件事情時，我的感覺與出租車司機們一樣，因為機場的保安如此執法簡直是沒有是非觀。美國經濟學家曼昆在他所著的《經濟學原理》中寫道，“人們會對激勵做出反應”。這種懲罰好人好事的制度豈不是讓大家都揚惡抑善？

然而冷靜下來，細細思索，好像事情還不那么簡單，從經濟學的角度剖析那位機場保安人員的做法似乎也有幾分道理。

一是現行制度的合理性。出租車服務的特點是方便快捷，因此，出租車距離乘客越近，越容易招攬到乘客。大連市出租車已經超過萬輛，隨著出租車供給的增多及經濟的不景氣，乘坐出租車的顧客較以前有所下降。因此機場、車站這樣出租車服務對象集中的場所便成了出租車司機追逐的目標，客少車多，在競爭的博弈中取勝的關鍵是盡可能地接近顧客。若允許出租車停靠在二樓候機廳門前，這狹小的空間必然會被眾多的出租車堵塞。現行的制度是出租車可以將乘客從室外的斜坡送到二樓候機廳大門口（否則無法提供送到門的服務），但不能在此等候。從機場拉客須統一到一樓候機廳門前的固定地點排隊，違者罰款300元。應該說這項制度對于防止機場空間堵塞、鼓勵公平競爭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二是制度執行可否靈活。不辨真偽地對停在二樓候機廳前的出租車進行罰款，從而造成如同本案例這樣的“濫殺無辜”顯然不是制度制定者的初衷。若能夠分辨真偽，斟酌使用罰款手段，自然是我們所期待的，但問題是分辨真偽的成本太高。機場候機廳門前的車輛川流不息，甄別哪輛車是在等客，哪輛車是在辦好事十分困難。由于信息不對稱，所有停靠在此的出租車司機都可以宣稱是在做好事而逃避罰款。如果賦予保安人員可以靈活執法的權力，那么由于地點的優勢有租金存在，如何能避免保安人員不被尋租者收買或不為熟人開綠燈。用什么辦法去解決對保安人員的監督問題？制度僵化可能以較小的概率濫殺無辜，而制度靈活又可能以較大的概率使制度崩塌，孰輕孰重，不言自明。

三是問題的解決。在本案例的分析中，我們都將注意力放在那位出租車司機如何舍己為人方面，其實那位司機也有過錯。出租車服務是一張契約，它界定了服務者與被服務者之間的權利義務。保證乘客的人身、財產安全自然是出租車經營者的義務與責任。遺忘在出租車后備箱內的海產品并非乘客隨身攜帶之物，它的遺忘絕非乘客單方面的責任，這是一個混合過錯，出租車司機應該承擔這一事件發生的部分責任。當然，出租車司機可以有另外的選擇，如據為己有、交公或扔掉。然而，若乘客追查起來（只要有乘車的票據或記住車號），出租車司機也逃不了干系。因此，出租車司機將乘客遺忘的物品歸還乘客的行為是理性的，除助人為樂外，也是對自己過錯的一種補救。此外，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該出租車司機做好事的消息得到充分傳播，這在某種程度上給予該司機一定的社會激勵。

因此我認為，既然罰款制度的制定具有相當的合理性，而靈活執法的成本又太高，那么這種出現頻率較低的“濫殺無辜”事件，便成了制度得以實施不可避免的代價。對于該出租車司機300元的罰款，我認為應由乘客與司機共同分攤（乘客已經找到了）。此外，出租車公司及媒體應對這一做法給予充分的精神與物質激勵，以鼓勵出租車司機更好地為乘客服務。對那位執行罰款的機場保安人員我們除抱怨外也應有幾分贊許，因為在現實的生活中，我們很多良好的制度往往是因為靈活而不是僵硬改變了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