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能有如此感悟，則是因為宋聞、張庚和孟府三人正當著我的面吵翻了天。句句話都是在揭對方的短。

孟府、張庚和宋聞坐于宋恒專門為我們辟出的一間房間內。孟府嬉皮笑臉道：“宋大人，若是按照您的意思，獵場內的老虎獅子皆清理干凈，再圈出不到十里地的地界，供大家打獵。你倒不如請大家在御花園射兔子算了。”

宋聞不慌不忙的品了一口茶：“孟大人何必出言譏諷。在下不過就事論事，天子乃是我朝根本，若是出了事，誰來負責。”

張庚哼笑，把茶杯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既是看不起我們親衛軍，那我們禁衛軍不參與此次圍獵也罷！”張庚是親衛軍的統領，有統轄親衛軍護衛天子之職。

宋聞見張庚怒不可遏，淡淡一笑，走到張庚身側，為張庚敬茶：“張大人誤會了。我并非看不起親衛軍。而是擔心若是陛下有所損傷，那倒霉的不就是咱們親衛軍自家兄弟。”

張庚聞言眼神動了動，偏過頭去，不去看宋聞。孟府嘻嘻一笑：“宋大人好會說話。可話說得好，事兒不一定能辦漂亮。下官明白太后派您來的意思，說到底我們都是炮灰馬前卒。太后想要讓陛下對她言聽計從，陛下卻偏偏有自己的主意。故而派你來此與我們為難。你盡管為難我們便是，禍起蕭墻，總歸是辦不好事情。上頭怪罪下來，咱們一起兜著，誰也逃不了。”

宋聞微微一頓，隨后坐到正庚對面的椅子上，耐心說道：“各位誤會太后了，太后亦是為了圍獵能夠周全。冷大人，你說是與不是？”

宋聞把球扔給我，我早已為他們吵得頭痛欲裂。隨后，我便笑道：“幾位莫要再爭。現在最重要的是辦一場太后和陛下都喜歡的圍獵，他們都開心了，咱們也算完成任務了。至于其它，不是我們的事情，便不要多言了。”見他們都消停，我隨后又問，“姑且不論太后和陛下的意見。你們且想想，何種圍獵最得你們之心。我出去透透氣。”

“得我們之心又如何？宋大人一句話，可是讓我們的心血付諸東流。”孟府陰陽怪氣，我笑道：“宋大人也并非不講道理，姑且按照我說的辦。”說完，我就出門了。他們吵的熱火朝天，各自發泄完心情仍然沒有舒爽，倒不如我先避開，讓他們吵完了，想完了，我再進去驗收成果。

我走到門口透氣，心想宋恒真是會給我送麻煩。這時一道褐色的身影閃入眼簾。宋恒的身影在臺階上此起彼伏，不消片刻，停到了我的面前。他懷中抱著暖手爐，面色紅潤，可見今日有好事。我問道：“陛下是遇到了喜事？”

他略一琢磨：“于朕的確是一件喜事，于你怕就不是了。阿玉的身體好了許多，今日入宮給太后請安。太后終于不給朕甩臉色了。”

“那便是恭喜陛下了。”我引著宋恒進入房間內的暖閣。暖閣里有安置了“火墻”，故而十分溫暖。宋恒取下大氅，我將大氅懸晾于外間的木施之上。再回到暖閣時，只見宋恒坐在上首之位，問道：“圍獵的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還未曾安排。宋大人對我們的安排意見頗多。”孟府開口，“實在讓宋大人滿意。”

“不是又讓你們按照自己的想法，出新的方案嗎？”我笑問道，“該不是認為我這帝師不配帶著各位主持狩獵一事，故而有心為難吧？”

“不敢。”宋聞、張庚和孟府紛紛躬身說道。

“那便說說你們現在的想法。陛下也在，有些拿不準的可以請陛下定奪。”我道，宋恒也笑道：“那先各抒己見。”

隨后宋聞和孟府、張庚各抒己見。宋聞的思路依然是以安全為上，但他做出了妥協。沒有只留下幾畝地供宋恒狩獵，也沒有驅趕老虎豹子。只不過，若是按照他的主意，宋恒則為十幾名親衛軍保護，狩獵的樂趣幾乎是無。

孟府和張庚的思路則依然是以刺激為主。但他們建議從民間購買一些馴化好的老虎豹子。如此一來，既能有狩獵的樂趣，也能不為獵物所傷。只是狩獵的樂趣少了一些。宋恒抬眼問我：“你覺得呢？”

我道：“三位大人的主意皆可。”狩獵一事，我意不在宋恒。即便按照宋聞所言，宋恒為親衛軍所保護，保護其他皇族貴胄的親衛軍反而會減少。故而，宋玉若死在狩獵場上，更合理。但宋恒卻和顏悅色的問：“朕既是讓你來負責狩獵一事，自是想聽聽你的主意。”我之前從未準備方案，但宋恒當著三位朝臣的面談及此事，我是必要說出一個所以然。我略一思忖，開口說道：“陛下，牢中死刑犯，可有他用？”

“死刑犯犯下的皆為無惡不作之事，只等明年秋后處斬。”宋恒的折扇落入掌心，瞇眼看我，我試探道：“獵物有何意思。何不獵人。這些人本就無惡不作，故而以他們圍獵。”

宋聞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當即拒絕：“此舉實不人道。”

善惡之輩，豈能同等而論。十惡不赦之人，為非作歹，傷民害國，為世人所不容，故而處以死刑。對仁義之士，自當以人道待之，對十惡不赦之人，自當以牲畜待之。其實此舉，也有二用。其一，自是以此舉警示百官，萬不可仿為非作歹之輩，否則，自是如此下場，無命無尊。其二，若其中有人能死中求生，必是有過人的本事，也不妨將其送到邊塞為士卒，給其為國效力之機會，以抵御外族。

我說完之后，孟府和張庚皆若有所思，宋聞更是沉默不語。宋恒卻挽唇一笑：“老師，若是把罪無可赦之人送到邊塞，豈不是給了他們生機。此番，怕是難擋民怨吧？”

“百姓不生怨憤，可能阻外辱進犯？”我問道，“若是不能，那百姓縱然有些怨氣，又能如何？若是他們肯送自己兒郎去疆場，那我們也不必出如此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