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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太古舊事

  • 何所云深匿草兮
  • 鳳皇湉湉
  • 4115字
  • 2019-02-27 13:18:51

上古時候,天不玄,地非黃,洪荒混沌,恍入兜羅綿。

自父神鴻鈞收盤古、女媧、太一為徒,于三十三重離恨天玉京山上開講傳道,始動轉造化精義,小分天地,初辟鴻蒙。而后盤古開天辟地、女媧造人造物、太一治世教化,終得鴻蒙初成,天地間神、魔、巫、妖、人、鬼六界并存。神族創世是為六界至高,父神玉京山一脈為神族之尊,九重天宮為神族權柄所在。

然九萬萬年后,寰宇平生諸神量劫,上古眾神、妖、巫之始祖多應劫湮滅。魔族趁機意欲滅人族以攝靈自興,直搗天界,重整寰宇,便挑撥彼時凡間最盛的妖族內禍,波及人鬼巫族,是為龍漢初戰。此一戰曠古絕今,魔尊負災不死不滅,幾欲裂天滅地。玉京山父神幼徒太一臨九重天,游說天宮,執天君印率神兵降世平亂,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終以元神生祭混沌鼎,方才封印負災。天窟既裂,女媧集萬物之靈煉補天漿,卻因只取未開神識之物而靈力不足,便以自身修為靈力為補充,以身補天。經此后,父神三徒皆已隕落,古神支系更為凋零。

又七千載后,妖族已衰落不濟,凡間以巫族最為勢大,巫族欲滅妖族擢取靈力,便私聯九重天欲得神族助力。九重天天君嫁女,巫族殿下娶妻。然巫妖大戰一起,天君興扶弱平亂之兵,助妖族反撲巫族。此一戰巫族近乎滅族,天君威望更勝,九重天穩掌六界之權,順應天道運行,主宰世間萬物。

父神算得自己大限將至,便復尋覓得緣法者于天地間,以期密收為徒,傳授道義術法,以安后世。

鴻鈞太祖遍覽八荒,難有堪入法眼者,忽見三生石上靈云一朵,竟已自啟神識生七情。太祖掐指一算便窺見前因。這云原是混沌初分時輕清之氣上升所凝,靈氣最盛,昔年女媧煉補天玄漿,憐其已開神識而未取。

父神撫須笑問:“可愿隨吾證道,繼女媧未竟之業?”云氣翻涌作稽首狀。自此父神晨昏講混元經,授太虛法。千年復千年,那云吸納天地精華,又得父神傳法布道,八千四百經文誦遍,云根里漸凝出人形精魄,然其性沉靜,迥異父神徒兒——彼時女媧初修人身便縱游四海,太一更是甫生魂魄便魂游八極,偏這云中君終日安安生生閉鎖軀殼,只顧修煉。

七衍瑤池等一干徒孫每每去照看那靈云,便見云團里隱約坐著個閉目少年,發絲與朝霞纏作一處,只是半句話也未曾開口。瑤池不止一次暗對七衍念:“師尊收的這位小師叔不是個悶葫蘆,就是個小啞巴,當初倒不如收那三生石——反正都不會講話,我等照看起來也無需飛上飛下了?!?

又過千年,一日,父神為弟子徒孫演先天卦象時,不知為何推案驚起,翌日便叫玉汝七衍封了應心潭四周,方圓百里蓮池竹海皆布下清心結及聚靈陣,陣眼直指三生石,并遣弟子晝夜巡查結界內動向。

父神既不言明,玉京弟子亦不知緣由,這蓮池講法便只得停了。至第七日,那朵云終于從三生石上飄了下來,晃一晃凝作白衣少年的一個虛影兒,透明且閃著淡淡銀光,飄然落于三生石畔。恰逢石縫間一朵絨花初綻,氤氳成一團紫霧。

透光的虛影兒蹲下身來,垂眸細觀,末了皺眉,突然伸手將絨團戳了個對穿,啟唇說了他云生的第一句話——

“好丑。”

那草兒登時炸開滿身紫絨:“你個云蒸霧煮的悶葫蘆!玉京山三萬六千株仙草,獨我修出七色琉璃蕊——你這團腌臜水汽懂甚美丑?你才丑!你最丑!盤古大士開天辟地以來我從未見誰貌丑如廝!”團絨隨著叫嚷撲簌簌飛散,少年不語,將身一閃,卻仍有幾簇穿過少年通透的虛影,沾在聞訊趕來的七衍衣襟上。

父神自《河圖》里抬頭時,正瞧見聚靈陣陣眼里他選中的那草兒散出團絨,追著自家徒兒的云魄吐花籽。這七日布下的清心結已然散開。甚好。父神拂去鬢角團絨,指尖星輝點在那草上:“原是天地大開后第一株草——便喚作初凝花罷。”

紫絨花霎時不再張牙舞爪,顫巍巍伏在石縫里裝死。父神彈指震落花心朝露,露珠懸在半空映出個梳雙丫髻的粉團子。“喲,還是個女娃娃。”父神沉吟良久,彈指間滿山初凝花齊齊耷拉腦袋,靈氣盡數鎖回根脈,“玉京山的聒噪,獨你一份便夠了。往后天上地下獨你一株開了神識的初凝花,便做我關門弟子?!?

就此,父神撤了結界,日日對著一云一花及滿山弟子講經授法。這便是最初的梵沉伽南了。

草身本就易于修煉,從開神識到化精魄也不過千年光景。

是日,朝露凝成閃著淺紫光芒的一個粉衣少女的虛影兒,晃悠悠飄到那靈云旁,指尖依樣兒戳進云團,驚散少年半闕清心咒:“千年前你說誰丑?誰!丑!”梵沉云魄往西飄三寸,伽南草靈便往西挪三步;云魄化雨欲逃,草靈早化為朝露候在云頭。“你說誰丑!你說——誰——哎呦——”她被那云魄拎著后頸丟開,藕荷色靈體掛在竹枝上晃悠,理直氣壯地嚷:“趁人不備!你耍賴皮!”

于是,連玉京山的仙鶴都知道,梵沉清凈修煉的好日子是丁卯年三月廿四沒的,且從這一日起一去不返——

伽南的草靈總踩著卯時初刻的露珠子去梵沉的云殼子旁守著。

蓮池講經時,總見父神撫著須看戲——左邊云團里少年板著臉參悟經文,右邊蒲團上少女發間絨團正悄悄往云中探。

待到父神踏著鶴影歸殿,伽南更是變本加厲,花靈卷著藏經閣的書冊掠過蓮池,扯著云絮當坐墊,夕陽映得《異物志》字字浮金。梵沉耳畔似繞著八百只畫眉鳥,掌心的清音訣凝了又散。

修行日長,千年易過。這日,父神招手:“徒兒過來?!?

伽南立時以草兒的形態掙出來,搖曳成粉紫霞披的少女模樣,一路蹦蹦跶跶叮叮當當跑到太祖身前。頭上數股發辮編得細細碎碎,混著初凝花的紫色絲絨垂下來,一條細細的額辮子中間懸著一粒銀鈴鐺正垂在眉心上方?!皫煾改?!”少女轉著圈撩起沾了晨露的裙擺,驚得上茶的弟子打翻琉璃盞,“鐺啷”聲混著她發間銀鈴聲響徹蓮臺:“徒兒終于不是透明魂兒啦!師父!徒兒參見師父!徒兒修成人形了!”

天上飄飄搖搖落下那瓣云,化成個一身縞素的少年,面如雪雕玉琢,眉目清冷,神色疏離,長發堪堪過了腰際,隨風散開,只在頭頂別一根玉簪,廣袖盈著玉京霜雪,行動處自有香氣清風相隨。少年躬身,嗓音似玉磬擊雪:“拜見師尊?!?

今日遙見三十三重天彩霞萬丈,神族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齊獻賀禮。此刻千百靈鳥齊刷刷收了翅,銜著各色賀禮僵在半空。自此,“父神竟忽收了兩位紫霄宮關門弟子,一位玉貌,一位花容,可謂‘紫霄雙璧灼如日’”的奇聞響徹了八荒。

父神笑吟吟去紫霄宮正殿收賀禮,伽南提著裙裾轉了兩圈,遍身紫緞隨步生輝。偏生那新晉師弟立在玉階前,眼睫都不曾顫一下,反而轉身就走。

“梵沉師弟!”

梵沉頓步,回首,不語。

“梵沉師弟——”伽南故意拖長尾音,頭頂兩側漸漸搖曳出兩團微紫絨球。她熟捻地牽起梵沉的衣袖:“師姐我頭頂這團絨球總不聽話,師弟你聽師父講經比我認真,可有法子叫它安分些?”

梵沉任她拽著衣袖,像是尊玉像。半晌才緩緩道:“師弟?”

“如何?”伽南眉心擠出小疙瘩,“雖都是今朝得塑人身,到底我先一步叩拜師父,自然該你喚聲師姐?!?

“我拜師時,你尚未開神識?!辫蟪林讣馄E掠過她發間絨球,兩團紫霧便縮了回去。

梵沉吐這般長一句話,可是頭一遭。伽南不禁暗嘆,新近卻不曾發覺這半啞巴轉了性,莫非這便是書上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甚好甚好,也算本仙子功德一件,免了這云中君日日默默然,哪天化成塊石頭或是悶壞了道心。

“口說無憑,我未開神識又如何得知呢?必然是人形先拜了師父的才是師兄,小師弟莫再胡攪蠻纏!”見梵沉不語,伽南又引經據典起來:“女媧大士蛇身時被師父收入門中,卻排在太一圣君之上,師門順序哪里是按開神識早晚來的?”

“你怎敢……”

看著梵沉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浮現三分慍色,伽南愈發興奮起來,祭出父神方才賜下的綠綺琴?!把?!師姐還能怕你不成?賭不賭,你可不是師姐的對手!”

然而,不出一炷香的功夫……

“師兄住手!師兄住手!”

梵沉收住父神方才賜下的赤練劍。

“師兄!梵!沉!師!兄!總行了吧?”伽南捂著被削成流蘇的淺紫襦裙跳出五尺遠。“哪有師兄把師妹衣裳當蓮藕切的!”

這是她第一次與人打賭,輸得衣衫襤褸。后來的她再回首前塵,不禁要嘆,想來這便是她賭徒神生滿盤皆輸的開端。

而此時,望著好整以暇的梵沉氣定神閑離去的背影,伽南氣得跺腳。

此云好生討草厭!千年前敢說她丑,千年來不理她,如今還搶她的師姐之位!她心中憤憤,師父給自己一把琴,哪里有給梵沉的劍好使喚?師姐之位說沒就沒,可恨自己先前就只管聽父神講那些酒肆茶坊戲說話本神話志異史冊列傳,讀遍了藏經閣的書獨獨喜歡那些野史雜談,卻偏生沒好生修煉。

“待我苦心修行,定打得你滿地找牙!”她一掌拍在身旁云霞上,忽覺掌心觸感不妙。定睛看去,竟拍著團赤色焰火——那火團慘叫著蹦起。半空立刻驚雷滾滾,黑云壓頂。

“放肆!何人膽敢褻瀆于我?”

“甚么東西!”伽南四外看去,并沒看到半個影兒,只有被狂風卷著的瓣瓣云彩,從腳底浮起蕩在空中。

烈焰紅的大鳥自以為方才已是暴跳如雷威風八面,卻不想被這仙子全然忽視?!吧?、么、東、西?方才你用了十成十的功力來打我,這句‘甚么東西’應由我來問罷!”

話音未落,暴雨如傾。天地萬物間似攔了層輕紗帳,迷得人難睜雙目。伽南恍然發覺,原是這赤羽大鳥口吐人言。似乎……還是一只瘸腿鳥兒……更似乎……人家身殘志堅修出神識,她方才卻一掌拍在人家頭上……

伽南慌忙掐訣護住新換的藕荷色襦裙,一把抄起那只落湯雞,向著挺拔如傘的萬萬年老松下跑去。那巨松枝條橫斜生長不少垂到地上,和外面只留著一尺高的縫隙?!班拧@……我、我打你哪兒啦?十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我趕明兒給你燒兔子!莫惱嘛!”

“你干嘛?你、你放開我!待我變化原身,可比山還高!你再不放開、我可變了!”它聲音稚嫩中透著媚氣風流,雌雄莫辨,約摸是只未長開的小雛鳥。

小孩子是喜歡說大話。伽南無語地瞥著把頭往她懷里越埋越深的這一大坨?!跋掠昀残』瘌B!自然是帶你去避雨啊!”

“避雨?笑話!我橐非自從出世以來就沒受過這種侮辱!我圣鳥橐非居然淪落到避雨!”

“是是是,您老威風八面?!辟つ洗亮舜吝@小東西的羽翅,“方才拍著您哪兒了?要不給您揉揉?”

大鳥抬頭細細端詳伽南,滿頭混著絲線的小辮子,發尾墜著五彩的流蘇,眉心一個銀鈴鐺一動一響,和睫毛上掛著的兩顆雨珠一起搖搖晃晃,頗為嬌俏可愛。不知怎的氣便消了,大鳥冠羽蹭著銀鈴叮咚響:“你若真心補償我,便立刻給我做了烤兔子來吃!”

伽南搖頭似撥浪鼓?!安恍胁恍?,外頭雨大得很,哪里找得到干柴燃火呢?”

語畢,雨畢。

伽南咂咂嘴倒吸一口涼氣,叉起腰來擠出笑道:“好,天公作美,我呢,立刻給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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