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窗戶紙
- 天下丹青
- 一苯正烴
- 1833字
- 2019-02-24 23:21:57
這天傍晚,又開始下起淅瀝小雨。
云惜和晏懷安早早就各自回房。今天僧人們太忙碌,以至于沒有抽出人手下山修路。云晏兩人的回家之路就因此得多耽擱一天。
云惜不介意。因為一回房,她的注意力就被不遠處的參堂吸引了過去。
信正和信遠忙碌一天了,參堂內部又點燃燈火,不知道這個夜晚對于他們來說是不是無休無眠。云惜習得丹青這么多年,還從沒有這樣連續、高強度地畫畫。這也讓她內心對于那兩位僧人涌起陣陣欽佩。
到底是什么樣的力量,促使他們能如此不知疲倦?更關鍵的是,他們怎樣克服前作被毀的痛苦,若無其事地投入到重新創作中的?
是為了云摩寺呢?還是為了……別的什么原因?
云惜的內心,一些互不想干的東西開始組織起來。
拙一想要盡快制成壁畫,因為那樣對于新年元月貴人們上山禮佛有莫大吸引力。
但信真卻拒絕云摩寺被西鳴寺的那一套“生意”所污染,因而從動機上講,應該會盡可能地阻止壁畫繪成。
具體負責壁畫繪制的兩個和尚,信正和信遠,是信字輩的師弟,在拙一和信真之間,自然更聽從后者一些。
這么說來,他們這樣努力地去完成任務,沒有信真點頭,大概也是不可能的。
信真他……不應該反對壁畫繪制的么?
云惜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山寺的冬夜還帶著濕氣,與周身的陰影一道朝她襲來。她驀然發了個抖,不但被氣溫,也被內心的那個猜測:
她猜測,這一次壁畫,可能也會遭遇先前的厄運。
被徹徹底底地毀掉。這是新年之前的最后一次機會了。只有這一次也照樣全毀,才能給拙一的計劃來上致命一擊。
信真,以及他的師兄弟們的身影,浮現在云惜的眼前。
他們人多勢眾,而且事實上把持了山寺,如果要做到這種事情,似乎不是很難。
但是拙一也不是傻子。一次兩次壁畫被毀,他或許可以容忍。但是三次四次……他還不起疑心?
嗯,云惜暗暗想著:拙一是否做了防備措施這一點她還不清楚,可以留待以后再確認。當下,她大可以假設:假設一切都在光天化日、在拙一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也就是說,在參堂完全是上鎖的、密閉的情況下,作案者到底是如何進入到參堂內部,破壞掉壁畫的呢……
翌日,晏懷安忍不住這山寺的飯食和住宿,吆喝著幾個和尚一塊兒下山修路去了。他本也想邀云惜一塊兒前往,原因仍是留她一人放心不下。但云惜拒絕了他的提議,說自己還想在山寺里好好轉轉。
云惜轉來轉去,當然還是圍著參堂打轉。
昨天晚上她想了一半便昏昏睡著,真是慚愧。
現在信正和信遠很快就要完成所有的繪制了,描線之后便是上色。上色的話會簡單許多。她也從信真那里問過了,上色會邀請寺中所有的師兄弟們幫忙,用不了多少時間。
云惜仿佛聽見了更深時的夜漏,滴滴答答地催促著她早點兒解開這個謎團。
看著參堂內做著線稿收尾工作的兩人,云惜怔怔出神。
別說進入參堂了,參堂的門窗一合上,她就是連看都看不清里頭的狀況。
要進去使壞,可是有些麻煩。
她從旁邊地上撿起一只枯枝來,在潮濕的地面開始筆畫。
她先畫了個建筑的輪廓,自然是參堂。參堂高大,卻三面封死,只留正面一面做木質門窗。大門是牢固的,上頭的鎖又新又沉,就算能破壞,也一定會發出巨大的聲響。強行突入是不行的了。至于這窗戶,在內側都插了銷,從外面也無法推開。而且這窗戶一扇扇做得很窄,而且上面還有木頭格子,雖說這格子為了光線的緣故不算小吧,但勉勉強強也就通過成年男人的胳膊,人想要進去,哪怕是三歲小孩也不能夠。何況這格子窗上還貼著窗戶紙,這紙張倒是沒什么可說的,普普通通,大概到了新年貴人們來時,會換上又結實、又透亮的上礬明紙,現在就先拿這種普通白草紙湊合一下了……
云惜想: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就仿佛真相跟她只隔了那么一層窗戶紙,只要輕輕一捅,自己便解開了核心的謎題……
突然,一陣凜冽寒風如刀般刮過。
這山間的風可比平地里的嚇人得多。云惜昨晚迷迷糊糊醒過來一回,聽見嗚嗚的聲音,好半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風。
這陣風雖然凌冽,卻刮得很是時候。
只聽“嘩啦”一聲,云惜循聲側首望去——正是窗戶紙。
參堂的那些窗戶紙未免也太不經事了些。大概是昨天又下了雨,潮氣上泛,讓這些紙張更不耐風。
就這么一下,居然好幾扇窗戶上都破了洞。
透過這些個洞,云惜下意識地朝參堂里頭看了看。
透過窗戶紙,云惜看到了什么呢?她看到了腳手架,看見了如椽大筆,看見了裝滿墨汁的木桶,還看見了……笤帚。
用竹子的細枝條做成的笤帚。
這笤帚看起來又大又硬,應該是……用來掃地的吧?
云惜陡然間打了個寒顫,她內心電光火石一片。
啊!莫非……莫非用的是那種辦法?
然后就在這時——“女施主一手好丹青!”
云惜猛地一轉身,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恰是發出這聲贊嘆的人——信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