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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他的心率慢慢平復。他沒算到這一步。亞倫早就知道他很快就會找到一個毫無保留愛他、崇拜他的女孩。他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帶她開始新的生活。與蒂朗的那次激烈的爭吵始終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他忿忿不平地出門兜風,急需釋放壓力。當他在那該死的無聊的晚餐后看到她時,一切都很完美。他看著前方,馬路上的白線如同燈塔一樣在黑暗中指引著他走向終點。他告訴她,如果她保持沉默,事情對他們兩個都很容易,他也不會殺掉她。然而,她不聽,尖叫聲刺穿了他的大腦,他把方向盤打了個轉向停下了車。即使膠帶封住了她的嘴,她也不會停下。亞倫卷起了袖子,不滿地打開了貨車的門,朝她喊讓她閉嘴。當然,她不會。所以他不得不用撬棒敲她,直到她安靜下來。

他感覺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白皙、柔軟的肌膚以及完美的面孔挑逗、引誘他走進了錯綜復雜的情網。他想起了早些時候擋住路的那頭愚蠢的母牛,繃緊了身體。如果她沒露出她那張丑陋的臉,他本會給他的新夫人一些愛憐,向她展示他能有多好。他扭著方向盤做了個鬼臉,唾沫在他的嘴角聚集,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他已經開始不耐煩了,這是第一個錯誤,也是最后一個。這不重要。事情仍會變好的。他確信。他正在前往波普的住處,到達后就可以休息一下,然后他們可以在波普家安頓下來。這里是開始一個新家庭的完美基地。

他遇到蒂朗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但三年之后,他被夾在換尿布和工作中間,持續的嘮叨讓他頭疼。他以為她會理解他。他們似乎有很多共同點,這讓他們統一了戰線,對抗全世界。但十個月前,他的兒子出生后,事情開始向糟糕的方向發展。他能感覺到自己消失在陰影中,變得不可見,之前的他已經不復存在。蒂朗似乎不再想讓他靠近。寶寶是她世界的中心,他們母子之間的紐帶那樣緊密,讓他知道自己變得無用,不再被需要。他每晚爬上床的時候,床上沒有任何位置留給他。她喂著寶寶,在整個床墊上舒展四肢,標出自己的領地,一臉嘲笑地看著他。他怒氣沖沖地“哼”了一聲,然后去空房間里睡覺。

上周六,事情終于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在激烈的尖叫爭吵后,她指著他罵著,指責聲仿佛進入了他的腦袋里慢慢地燒灼著。他知道自己得在暴怒之前盡快離開那里,于是收拾了東西,迅速逃離了。在出去的路上,他推開了她。他原本只是想輕輕一推,但沒想到,她摔倒了,臉撞在了咖啡桌上。他抱著自己的頭,告訴自己這是她的錯:她不該留他獨自一人,她知道他的極限但還是不顧一切地給他施加壓力。她不應該順其自然。他把這話告訴了她,肩膀蜷在胸前,但她看起來并不像是被警告過。

周六晚上,他出去吃飯。在回來的路上,他看到他的灰姑娘走在萊貢街上,感覺被拉進她行進的路,就好像有吸鐵石把他吸過去,別無選擇,只好跟著她。她孑然一身,金發,很美。她向后撥頭發的方式,散發著閃耀的光芒,在轉進一條小巷之前,留下了震驚后沉默的他。她在轉身的時候越過肩膀看了過來,這個動作鼓勵他。她在找他。他們會一起組建一個家庭,他、她和貝利,一個全新的開始。他知道,他可以輕松地享受應得的生活。他一旦和他的新女人在工廠安全地安頓下來,他就能回來照看生意,把兒子帶到屬于他的地方。他會告訴蒂朗他想帶貝利出來兜兜風,給她點清靜。他知道所有的女人都愛小孩。他要做的一切就是把孩子給灰姑娘。她會對他著迷,然后馬上知道他是她的,她是他的。他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新的家庭和一個全新的開始,他值得這一切。這是屬于他的一刻。

*****

今天一切似乎有所改善。雖然我仍被監禁在灰色的醫院病房里,但我不再如同破布娃娃一樣左側的肢體毫無知覺。我左腿下方已經能感受到針扎般的感覺,左手的手指也稍微有了一些知覺。護士告訴我這些都是錯覺疼痛,但我知道這不是。一定發生了什么事。該死,任何感覺都比沒有感覺要強,真的。

我開始嘗試使用筆和紙,已經能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但還不是清晰的字。當你已經很多天不能說話,能寫下“讓我離開這里”真的很他媽大快人心。

然后我從之前只用產仔的牛一樣的聲音和乃說話的水平,開始不斷進步。我焦慮不安,呼出一口氣,繼續把鼻音維持在一個安靜的基調上。我還有尊嚴,不想讓病友和護士懷疑一個一年都沒有性生活的三十歲女人違抗自然,奇跡般地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在幾聲呻吟之后,我試圖聽起來不像是在生孩子,說出簡單的詞,比如“看”、“這”、“不”和“走”。我感覺肚子在顫動,一種浮動的感覺。我期待著掌聲,就好像我因為自己頑強的決心贏得了諾貝爾獎,然而現實是,所努力做的不過只是清楚地讀出詞匯,而不是尖叫、大哭或是嗚咽。

海德醫生進來的時候,我正在劃去幾個像蟲子爬一樣的字。好吧,可能他不叫“海德”醫生,但是我經歷過腦出血,我的天,聽起來像“尼加拉瓜”這樣的名字遠遠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

“希爾茲女士,我們又見面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擺出了醫生平常會擺出的那種姿勢,雙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我休息的床旁邊。我斜眼看著他,他肯定的目光掃射房間。我假裝揪起我薄衫上根本不存在的絨毛。

“是的。”我艱難地笑了笑,試圖掩蓋我右手緊張的小動作,但是很悲慘地失敗了。我飛快地用食指擦掉了我上唇的汗,希望這個動作沒那么顯眼。

“我得說,你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腦損傷的患者通常會花幾周的時間恢復他們的運動控制及語言中樞,但是似乎你的恢復比預期要快。我可以很自信地說,有效的康復項目肯定會加快你的進步。血壓正常。大腦右葉沒再流血,病情也沒再發作,而且我聽說你的四肢也有了一些輕微的知覺,”他抓起掛在我床尾的表格,翻起一頁,充滿期望地揚起眉毛瞥了我一眼。

“是的,”我點了點頭說道。令人震驚的是,我的詞匯表達突飛猛進。

海德醫生拿出了一個像小錘子一樣的東西以及普通的小銀針,這些通常來說會讓人討厭的東西現在來看,正是病人需要的。

他從我的左臂和左腿開始,用針輕輕扎我。我縮了縮,試圖咕噥著抗議,皮膚上起了雞皮疙瘩,避開了試圖扎在我手上的那幾針。

“很好,”他說,拍了拍他口袋里的武器。“我肯定會盡快建議開始復健,并把你今天的進展告訴團隊。你做得很好,希爾茲女士。”

我安靜下來,假裝對一本雜志很感興趣。我知道他不會拒絕那個非常微妙的、居高臨下的離別信號,但是現在,我已經幾乎原諒了他的一切。見鬼,在尼加拉瓜醫生給完我消息之后,他看上去更帥了。我出于習慣用手指理了理頭發,意識到腦袋上只有一半頭發能讓我梳理,但我猜頭發會長回來的。

他離開房間之后,我仔細地整理了一下我的物品以及醫院桌子上的紙。我剛剛把筆尖落在紙上的時候,門開了一條縫。

“希爾茲女士?吉普西·希爾茲女士?”

現在這又是誰?是一些新的角色來盡可能多地找到一些獨特有趣的方式來鼓勵和評價我嗎?我把被子拉高,希望自己看起來更受尊敬,如果這是可能的。無論來者是誰,我決定對他輕輕點點頭表示友好。我坐直了身體,調整著身后的枕頭來完善自己的樣子。

“我是來自卡爾頓警局的里爾登警探。希望你記得我,我們上周六一起吃過晚餐。我叫康納。”他試探著走進了房間直到我完全看到他。他比我印象中的要高一些,當然,更帥氣。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怦怦地跳著,我笑起來,用一本雜志給自己扇著風。乃完成了我的要求,她真的去了警察站找了康納。而現在,他就在我面前。然后另一個認知給了我一記猛擊:站在我面前的是周六晚上的那個康納,他正看著剃了一半頭、滿頭傷痕的我。

“呃。是的,”我聰明地答道,我抬了起來手不自覺地擺出了手勢,胡亂地向他揮手打招呼。

“你的外甥女蕾妮報了案,我希望能獲得更多信息。她告訴了我你受傷了而且不能說話。你能用書寫的方式來告訴我你在周六晚上看到了什么嗎?”康納坐在了我旁邊,拿出一個書寫板來做筆記。他的頭向一側傾斜,筆尖停留在紙的上方。笑容慢慢在他臉上蔓延。

我用右手抓起筆,把桌上的紙拖到我這邊來。在這種情況下,寫比說容易得多。康納距離我只有幾英寸遠,即使我能說,我也不相信我能說出什么。

我用顫抖的老太太字體寫道:

周六晚餐結束后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名男子在小巷子里攻擊一個女子——擊打頭部——然后把女子拖走了。康納看著我,側了側頭,閉上眼睛。我猜他臉頰上顫抖的肌肉表明他完全理解了發生在我身上的一切,然后他睜開了眼睛。

“這就是在你周六晚上離開餐廳后發生的事嗎?”他的語調嚴肅,聲音低沉。

我很驚訝。從警十二年的他肯定不會被像這樣的東西震驚到吧?也許他是被這種近距離感嚇到了。我估計大多數的目擊者和受害者都是陌生人,盡管我們還完全不是最好的朋友,但我們有優先的社會關系,我希望是一種特別的社會關系。我在那名年輕的女士被綁架,甚至有可能是被謀殺不到一小時前,還和康納說過話。

“你能再回想一遍事情發生的經過嗎,吉普西?你看到做這件事的那個人嗎?”

我點了點頭,閉上了雙眼,雙肩顫抖。

“是的,”我說道,找回了一點自己的聲音,把暴力的畫面趕出腦海。“很可怕。他聞起來很奇怪,像酸,有金屬味。”我能做的就這么多了。我不能清楚地說話,被復雜的情緒淹沒了。我很慶幸我能被找到,還活著。但我對這件真實發生的事情感到困惑和茫然,對于我的身體不能隨心活動感到沮喪。最重要的是,內疚拉扯著我的內心:我幸存下來,那個女子的命運尚未確定。

我把手掌撫在胸前,在床邊搜尋著更多紙巾。我應該在外面為了正義而斗爭,大步跟在康納身邊,偷偷接近綁架者,而不是被動地等著我這該死的、不聽話的身體愈合。我的意識和嘴巴之間斷開的連接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雖然過去,我有過不知所云的毛病,然而反過來更為糟糕:準確的知道我該說什么,但是讓我的嘴巴合作把話說出來卻要大費周章。

“發生了什么,吉普西?”

我重新提起筆潦草地寫道:我會盡力去寫。但是電腦打字對我來說可能更容易。你能弄到筆記本電腦嗎?

康納看著我,我示意他移動到我的右邊。他毫不費力地拿上椅子,大步走到我的床的另一邊。他的步伐充滿自信,但他沒有面對我,棕色皮膚下的輪廓蒼白無力。

我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才能潦草地寫下話來。我的進步是緩慢的,但至少意思準確地傳達出來。

我的思緒回到了在索菲亞酒吧的那個命運般的夜晚。離開餐館后的記憶慢慢浮現出來:目睹小巷里的綁架案、感受著被扔進貨車里的女人的恐懼、給警察打了一個瘋狂的電話、看著那輛車的底部。然后我把精神集中在小小的車牌上細節。

ZYB,就是它了。ZYB,車牌上的前三個字母。我飛快地把它們潦草地寫下來,舌頭因為專注而伸出。一輛深色老式機動車,很大,也許是輛貝德福德貨車——顯然,這能縮小搜索范圍。我回想著那男人的聲音和體型。我記得我敲打了司機的窗戶,然后站在車前,看上去像個靶子。在他加速撞我之前,我的頭撞到了磚墻,然后臉朝下摔倒在了地上。

盡管如此,我記得還有別的東西。我脫離記憶回到現實,打開心靈感應雷達,試圖與康納建立連接,但是我無法讀取。我迫切需要他所掌握的信息。他在隱瞞。我低下頭來研究他。我知道一旦我揭露了車牌上的細節,康納就會離開。他腦海里有一部分被隱藏起來了,在黑色的隱秘之處收藏著,不與任何人分享,尤其是我。為什么康納要把這些東西藏起來?他試圖掩蓋什么?

我將盡我所能把這些內容套出來。如果我們之間能發生任何事情,那秘密就無從藏匿。然而,康納的臉如同一張面具,堅固而不為所動。

他向后靠,看向窗外,眼睛一動不動,舔著嘴唇。

“嗯,”康納說道,擺弄著一支筆,“謝謝你,我收集到了比想象的要多的信息。我會修改報告并告知我的同事。”

“告訴我,”我說道,抬高下巴面對著他。

“沒什么可說的,吉普西。”他略踱著步子。他快速地轉移了目光,堅定了要自己保守秘密的決心。他站起來說:“這些信息會有幫助的,我就知道這么多。我會將信息在數據庫查詢,絕對會縮小搜索范圍。”

我不相信。我曾經關注過媒體上關于綁架的新聞,知道有比這更多的調查要進行。

“我們現在沒有太多要做的事。我們沒有監控錄像,獲得的信息在這個階段也沒有指向任何積極的方向。我們壓力很大,所以這些信息真的會改變狀況。謝謝你,吉普西,謝謝你能讓蕾妮來找我。”

他做了個鬼臉,然后臉紅了。我多希望這一切沒有發生,我們可以無憂無慮而又輕浮地在某處的咖啡館里笑著開玩笑。

我撅起嘴唇,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我目睹的一切很重要,但沒想到警察的進展這么小。

“找到他。”即使我只能吐出幾個字,我有限的詞匯量只能意味著希望。帶著點運氣以及與康復專家的大量工作,我會恢復流利說話的能力。

“我把名片留下了。如果你需要我,就讓別人給我打電話。或者,我過一陣會帶著照片和更多信息回來。噢,對了,和一臺筆記本電腦。”他把名片朝著我的左手遞了過來,然后稍稍停頓了一下,意識到我不能動它的時候臉紅了。我對他伸出了我的右手,笑了笑。

“謝謝。沒關系的,”我說道。

他點了點頭。“實際上,我可以馬上帶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回來。我可以借你我的私人電腦用幾天。我覺得你比我更需要它。”他的嘴角微微揚起。在那一刻,我在想我們之間會不會想通、相互吸引,但是該死的,我以前犯過這樣的錯誤。我年紀太大了,不能再欺騙自己了,但是我他媽是誰啊,還擔心愚蠢?我現在有一個剃光、打了鋼釘的腦袋,連控制自己的口水都無疑是一種挑戰。

“我會回來的。”他走到門口,離開之前停下來看了看我。

他究竟沒告訴我什么,又為什么不告訴我?

時間越來越晚了,我知道是時候睡覺了,但是我失眠了,所以可能事情還沒有發生太久。我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康納感受到我感受到的吸引力了嗎?他會找到兇手嗎?那名年輕女子還活著嗎?康納向我隱瞞了什么,又為什么這樣做?

我仿佛掙扎了很長時間才最終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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