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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蕾妮坐在椅子的邊緣,聞著白板筆和練習簿的氣味。她喜歡鈴響之前的這份寧靜和安詳。她打開抽屜,項鏈竟然在里面。她僵住了,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感覺耳朵和臉頰燒了起來。該死的大衛把它放回來了。那天早上早些時候,她把它放在了他的桌子下面,想著能解決這個問題。環顧四周確定沒人在,她尷尬地來回倒換雙腳。門在她身后打開,同學們開始蜂擁而入。她把頭低了下去,離開桌面只有幾英寸,幾縷頭發落了下來。蕾妮皺了皺前額,在桌子中央的紙上涂鴉了起來。

他們八人一組,坐在桌邊。過去的幾個月里,她已經認識了幾個同伴。同學們坐下的時候,她能感受到大衛在看她,目光在她的皮膚上燒出一個洞。她砌起了一面能量墻,希望他消失。

甘納先生在鈴響的時候雙臂擺動著大步走了進來。他洪亮的聲音在房間里響起。

“早上好,七年級的同學們,”他大聲說道,長長的、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他很嚴厲,但蕾妮記得他的溫柔,記著他如何在課后以安靜對話的方式來幫助她,聽著她笨拙地描述父親搬離后的生活。他棕色的眼睛記錄下了她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尷尬和痛苦。

“我們先檢查家庭作業。誰寫作文了?你肯定寫了,詹妮。”學生們拿出練習簿,教室從一片寂靜變得到處都是惱人的抽屜推拉的聲音。

“你怎么了,大衛?”珍妮翻了翻眼睛,露出了一個生硬的微笑。

蕾妮控制不住自己。“他心煩意亂是因為我看到了他藏在我桌子里的項鏈。他從他姐姐那里偷的,我不再想要的那個。”她對他怒目而視,直到她的下巴開始疼,頭也開始疼,就好像頭上有一條緊繃的發帶。

甘納先生又說話了:“好了,夠了。你們可以過會兒再解決。現在,先從加雷思開始。你愿意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讀你的作文嗎?”

加雷思大聲地開始了,像機器人一樣朗讀著。蕾妮安靜地集中在自己的作文上,把大衛從她的世界趕出去。她煎熬地度過了剩下的一個半小時。下課鈴一響,蕾妮就加入亂放書的學生大軍中,然后沖向門口處的擁擠路段。她在一大群孩子當中拖著腳走向操場,寒冷的空氣吹了過來。她呼出一口氣,看著溫暖的白色圓圈在冰冷的空氣中上升。

蕾妮一只腳靠著墻站著。珍妮大步走了過去,站在她的面前。

“大衛那是怎么回事?”她圓圓的雙眼掃視著蕾妮的臉。她棕色的秀發十分柔滑,完美地垂掛下來。蕾妮還記得上次嫉妒地看著珍妮漂亮頭發的樣子,她很喜歡珍妮的樣子,即使珍妮總是惹惱她。

“噢,他有一天從學校送我回家了。我一直對他若即若離。他上周讓我去他家,他媽媽和姐姐不在家。這有點奇怪。然后他給了我一些珠寶,我覺得這不太對,尤其是后來我發現這是他從他姐姐房間里偷的。自那之后他就對我很惡劣,”她一邊摳著指甲一邊說道。

“噢……”珍妮說道。她的嘴巴緊緊地閉著,似乎陷入了痛苦之中。蕾妮已經有點厭倦了珍妮,她像個社會檢察官介入到他人的友誼之間,試圖解決問題。“我去幫你和他談談呢?”

“不!”蕾妮跺了跺腳,項鏈也跟著亂動起來。“別去和他談。我不理他,他也能讓我清靜清靜。”

珍妮已經離開了。她為什么非要插進來一腿?

她感覺有點冷,來回摩擦著雙臂,環顧著操場。目光投向操場邊各樣的小組,然后定在角落里聊天的幾個朋友,他們認為她會邀請他們四處走走。珍妮已經回來了,她上氣不接下氣,眼睛閃閃的,明顯是急切地想給她傳遞些最新消息。

“我和他談過了。他說他對于你和別人出去約會這件事感到難過。”

蕾妮搖了搖頭。“嗯,這很有意思。我并不記得我和誰約會過,但顯然,他有過。如果他相信這種事情……呃……很像是我能做出來的,那是因為他就是一個怪胎。”

“你是什么意思,他是個怪胎?”

“你會在媽媽和爸爸不在家的時候,邀請一個男生到你家么?會從你姐姐的房間里偷點什么東西給你的新男朋友嗎?”蕾妮皺了皺鼻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做他的女朋友。他讓她毛骨悚然。珍妮的話解釋了他最近為什么總是來捉弄蕾妮。

“我猜不會。”珍妮咬了咬嘴唇。她慢慢地走進散步在操場的人群中。

蕾妮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里裝作不知道大衛在看她,而大衛的目光則在怒視和好奇的崇拜之間轉換著。她很慶幸地理課學習的地圖和雨分散了她的注意力,然后拼寫和訂正讓她度過了這一天。

她在放學鈴起的時候,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后就在教室門口排起了隊。

今天,她很慶幸家離學校不遠。她拉上書包,擠過出口,加快了腳步。大衛回家的路和她差不多,但她不想他跑過來追上她。

她想知道為什么壞事接連發生,先是爸爸搬出去住,然后就是吉普西遇襲,現在大衛又因他愚蠢的性格開始捉弄她。她的直覺告訴她,他缺乏自信且孤注一擲,即使她沒有明確地表達出來——她就是知道。

一輛車在她身后慢慢跟著。她收緊肩膀,轉過頭,看到一個年輕人從黑色貨車的窗口色迷迷地看著她。他有一頭蓬亂的金色卷發,臉很臟。車又一次慢了下來,蕾妮的心臟怦怦亂跳,胡亂地把手塞到了腋窩下面。

“嘿,美女。”他的笑容生硬且危險,眼神冷酷。

她感覺到腿部肌肉突然收緊,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別害怕,你姨媽讓我來的,你知道吉普西吧?上來。”車幾乎停下了,他低沉的嗓音蓋過了轟隆作響的引擎聲,讓蕾妮脊背發麻。

“走開!我要叫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刺耳而悠遠。

“哎呀,別這樣。”他的鼻音變成了一種控制不住的笑聲。她把包拉高,沒有目的地跑了起來,呼吸急促地狂奔著。

她聽見他遠遠地喊著:“代我向吉普西問好,好嗎?”然后引擎發動了起來,他超過了她,按響的喇叭聲爆炸開來。她在角落里停下腳步,雙腿顫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的跳動聲從敲打變成輕柔的節拍,她意識已經離家不遠了。蕾妮萎靡不振地跌到墻上,低聲地說著“謝謝”。她快步走著,思維很混亂,到家之前一直在計秒。

蕾妮到家時上氣不接下氣,轉了一圈走進了車道。她在門口停住腳步,好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后開了前門,把書包扔到了地上。她倒進了最近的椅子里,盯著墻。房子一片寂靜,她急切地希望莉亞能早點下班回家。

她閉上了雙眼,陷進了安樂椅,低下了頭。幾秒過后,她腳步沉重地爬上樓梯,走向自己的房間,隨著一聲“嗚咽”倒在了床上。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床的熟悉感讓她感到欣慰,這個安樂窩給她提供了安全和保障。她逃脫了,恐懼也漸漸消退。

她聽到樓下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她掀開被子,筆直地坐了起來,跑到樓梯平臺上,跳下了樓梯。

“媽媽?媽媽!”

她沖到了廚房。

空空的桌子,空空的椅子,沒有生命跡象。

“有人嗎?媽媽?”

她沖進了餐廳,大面積地搜尋著。

媽媽正陷在一張椅子里。

“媽媽?媽媽?媽媽!”

“怎么了?噢,對不起,蕾妮。我在這。”

“發生了一些事情。”

莉亞的頭猛地抬起。“什么意思,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個男人從學校跟我回家,讓我上車,他說他認識吉普西。”

“什么?什么時候,剛才?噢,我的天。”莉亞迅速站起來,走到女兒身邊。

“我沒事。就是有點嚇到我了,就這樣。”她把手伸向莉亞尋求安慰,輕輕地發出一聲呻吟,抓住她媽媽的腰。她想告訴她一切,但卻不知道從哪開始。

“我當時全身顫抖,但是現在好了。我愛你,媽媽,真很慶幸能回家。”她講話的聲音因為莉亞不由自主攥緊的手而減弱,她們搖搖晃晃地站了一會兒。“上帝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要和吉普西說,我們一定要告訴她這件事。”

“聽起來不錯,”莉亞很贊同。

蕾妮把臉埋進媽媽的胸前,享受著舒適的感覺。

蕾妮會去看望吉普,告訴她發生了什么。吉普欠了她一個大人情,至少看兩次電影,逛很長時間的街才能償還。等姨媽有所好轉,她會確保所有好處全部結清。

*****

康納在把筆記本電腦留在她床邊的桌子上,從房間里溜出來,留下吉普西打鼾睡著。他在車里找到了一包六疊裝的便利貼,把這些放到了她的桌子上。當他看到手術后的她時,受到了巨大的沖擊。當然,他以前也在醫院看望過受害者,但這次不一樣。他感到惡心,肌肉痙攣,體溫上升。他想要握住她的手,承諾他會讓這一切病痛消失,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這和一夜情不一樣,他知道,如果有時間的話,他們會成為朋友。他想要了解她。吉普西聽著他說話,用一種他認為表現出興趣的方式看著他。與吉爾的分居讓他終止了逢場作戲,他們幾年前就只在演出特定角色的演員,真正的親密關系已經是過去式了。

如果他所懷疑的是真的,他的生活和事業即將發生改變,他的愛情會走向巔峰,而事業將跌落谷底。他嘆了口氣,希望自己只是想得太戲劇化。

在從受傷的吉普西帶來的震驚緩過來后,康納開始思忖著那個把她撞倒的男人。他的體型、音色、那輛貨車和機動車的登記信息像是指向了一個方向,一個他不愿意想的方向。他朝汽車走去的時候自顧自地嘟噥著,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不能讓它發生,”康納咕噥道。

多年前的場景在他眼前重現。寵物在家里被殺害,并以一種惡心的姿態陳列著,學校連環事故的遺留問題,以及發生在他侄女克里斯蒂身上的那件她一直守口如瓶的襲擊事件。

但這不可能。他知道有一些事情亞倫做不到。康納很快就會做一個確認。他開車前往克利夫頓山莊,路旁開滿了咖啡和酒吧,用桌子、椅子以及陽傘在街邊爭奪位置。染著最新潮的綠色頭發、帶著彩虹貝雷帽、穿著名牌鞋的時髦人士和嬉皮士在這里隨處可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有過深入交談,但仍顧忌眼神交匯,閃爍的目光以固定的間隔越過彼此的肩膀。

康納收緊下巴,手上動作精確,專心開著車。他轉進了一條小巷,然后停在了他小房子前面的狹窄車道里。開車擠進這條街簡直是一場噩夢,尤其嵌入式車庫又遠又少,停車位又很稀缺。

他打開前門,一如往常,霉味撲鼻而來。和吉爾分居后,他沒有心思找地方住。他來看過了這個空單元房,沒有注意到橙色的舊毯子、灰色的廚房操作臺以及不太好的空氣質量,就定下了這個房子。很快就把他稀少的物品搬了進去,也沒花心思使它看起來像個家。

他把鑰匙和公文包扔到了餐桌上,走向廚房去看看冰箱里有沒有能吃的東西,然后拉下了眉毛:干癟的胡蘿卜、幾個月前買來的半打啤酒、干了的奶酪、變卷的火腿和幾杯酸奶。他選擇了酸奶,機械地舀進嘴里。

他透過漆黑的廚房窗戶向外張望。一切都在陷入無盡黑暗的夜晚中變得黯淡而寧靜。

康納突然想起應該檢查一下他的槍,然后猛地抬起了頭,跑到臥室跪了下來,幾乎沒有注意到被子雜亂無章,枕頭掉到了地上,床單在他從床墊下面找東西時,脫落了下來。他把盒子拉出來,看到鎖被破壞,向一邊傾斜地掛著的時候嚇壞了。然而,槍還在盒子里。他松了一口氣,頹廢地靠在了床上。他盯著自己的手掌。誰會把鎖破壞,把槍留下?

是他自己沒鎖箱子嗎?這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但自從亞倫不再回復他的短信和電話之后他一直心事重重。

如果有一個人知道亞倫在哪,那個人一定是蒂朗。康納把自己撐起來,拿出在后口袋的電話,開始撥號。

“蒂朗?”

“康納?怎么了?”

“很抱歉這么晚打給你,但是我在找亞倫。他在嗎?”

“不在。”

他伸手去摳畫上的碎片狀的油漆,等著她繼續說。

“我不知道他在哪。”她單調的聲音一清二楚,打破了他心神不寧的狀態。“我們周六吵了一架,之后我就沒再見到他。他應該在他朋友那里,冷靜下來之前不會回來。如果以我青腫的眼睛為依據,就需要一些時間了。我需要一點時間冷靜。”

“你眼睛被打腫了?我馬上過去。”

“等一下,康納。”他掛了電話,拿起了鑰匙,沖出門跑向了汽車,準備開去蒂朗和亞倫住的地方。

在路上,各種想法在他的腦海里閃過,他感覺到上唇上微微出汗。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上。他能阻止這件事嗎?不知為何,他辜負了他的侄子。康納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來支持他,或者說他認為他做了,但亞倫和克里斯蒂不一樣,亞倫從來沒真正的從他爸爸的去世以及媽媽的酗酒中走出來。要是亞倫來找過康納就好了。亞倫曾經涉毒幾個月,但他認為他已經渡過了這個時期。

康納把車停在一棟米色的水泥薄板房子的車道里,看到蒂朗在入口處給他留了燈,燈光照在入口處的臺階上。他把車停在車道盡頭,蒂朗打開了前門,他立刻走出駕駛座。

“蒂朗。”

“康納,快進來。家里有點亂。”她不屑地揮了揮手臂示意。客廳很大,布置著一個棕色絲絨沙發,塑料玩具散落在灰色的地毯上,鮮艷的彩色小掛毯縫著反光片和塑料環。他們的房子看起來充滿人氣,但沒什么可驚訝的,畢竟這里住著一個十個月大的孩子。

“發生了什么?你的眼睛被打腫了?”他感覺自己的嗓子很沙啞。

“沒錯。”康納能看到她一側的臉,臉上的青紫腫脹陷入了陰影中。蒂朗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捧著自己的臉,撫摸著它溫柔的輪廓。“這只是意外,你知道的,對吧?他不是這樣的。嗯,總之不是經常這樣。這是第一次。”她坐在了背對著他的一把椅子上。她沒有平常那么有活力了,他看著她在椅子上萎靡的樣子,幾乎一動不動。

“我知道的,蒂朗。他是一個好人,只是工作中有太多事要處理,還新添了個孩子。這得需要一些時間回歸正軌。”

“他已經不再是他了。我不知道……可能是比平時更多疑了。他問我其他的男人是誰,就好像我除了帶一個十個月的孩子外還有時間一樣!”蒂朗站了起來,雙手穿過發絲,把臟臟的白色罩衫上的腰帶扎的更緊了一些。

她看著康納,眼周的肌膚由于睡眠不足而略顯困乏。康納意識到他的侄子有多幸運。他有一個愛他、支持他的女人,不辭辛勞地養育他們年幼的兒子。

“貝利睡了嗎?”康納站起來問道,“介意我看看他嗎?”

“不介意,過——過來吧,”她結結巴巴地說道,一邊用手按摩著后頸。他們輕手輕腳地走到了男孩的房間,兒童燈向嬰兒床投射出昏暗的光。墻上用藍色的字母拼寫出“貝利”,旁邊貼著跳跳虎和小熊維尼的圖片。嬰兒床和抽屜是由剛漆好的木材制成的,還配有配套的換尿布臺。康納和蒂朗向嬰兒床里面望去,他就在那里,一頭金發,柔軟而美麗,像天使一樣陷入沉睡。康納輕輕地把手壓在男孩的頭上,慢慢地呼出一口氣,然后讓手指背面停留在貝利光滑的臉頰上。

“謝謝你,”他離開之前輕輕地說道,然后在房間門口停了下來。“告訴我你臉上的痕跡不是拳頭造成的。”

她終于不再凝視她的兒子,跟在康納后面離開了房間,康納給她讓了路。

“我認為我們可以來杯咖啡。”她的聲音單調低沉,腳步拖沓地帶他去鋪了瓷磚的廚房。康納意識到她的頭發油膩膩的,沒有洗過。她撥動了黃色水壺的開關,轉過身來,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他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嗎,我已經快把自己逼瘋了?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康納繞著關節轉動胳膊,然后把兩臂十字交叉,目睹著整個過程,就好像他的四肢是屬于別人的。然后她抬起頭來說話了。

“相較于我,他更愛和你說話。我曾經希望去年他停止吸大麻煙卷后,事情就都回到正軌上。”

“嗯,有一段時間是這樣的。”他幾乎看到了絕望,她放棄了。“他開始不斷抱怨警察,他們有多么腐敗,他們因為他才有能力,以及我可能鬼鬼祟祟去見了其他的家伙。我受夠了。貝利正在長牙。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只是為了熬過每一天。”她從櫥柜里拿出杯子,“啪”地把它們丟在工作臺上。取勺子的時候,腰帶在關上裝餐具的抽屜的時候被夾住了,她不耐煩地把它猛拉出來。

“對不起,我見他的次數沒有以前多了。”康納撓了撓他鼻子和前額。“我不想干涉。當他重新出現的時候,你能讓他給我打電話嗎?我給他發了短信,也打了電話,但他關掉了手機,還躲了起來。”

“我知道。也許他是太過羞愧才會想到讓自己自生自滅。聽起來像是這樣。我自己也需要一些空間。也許我們可以在這之后重新開始。在這之后,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開始。希望我們的休息只是暫時的。”

他小口地嘬著熱咖啡,想要找出一句合適的話。他想知道亞倫到底他媽在哪。他想要問她更多問題,但意識到這只會讓蒂朗的狀態更糟糕。他們收留亞倫之后,他的日子也沒有好過多少。先是法院爆炸,他的哥哥丹殉職,然后丹的妻子瑞伊崩潰了,酒精成為了她最好的朋友。瑞伊在吸煙的時候睡著了,再次導致了致命的后果。值得慶幸的是,消防部門及時把孩子們救出來了。房子失火后,他和吉爾收養了克里斯蒂和亞倫。康納以為他們從這件事當中走出來了。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不安地踱著步子,停下來把杯子放到工作臺上,手指掠過頭發。這個家在十二個月內經歷了兩場葬禮,盡管悲劇經過這些年后不再那么刻骨銘心,但他懷疑這始終影響著亞倫。如果他能聯系到亞倫,他會告訴他事情可能會很艱難,但他們可以一起解決,他可以幫他。

康納回到了現實,甩了甩頭,懷疑他是不是在騙自己,然后準備好面對會帶來噩夢的狂風暴雨。

*****

輸入警局安全門的密碼后,康納沿著走廊上鋪的淡棕色地毯往走向他的辦公桌,路上瞥了一眼時鐘。盡管他早上跑步了,他還是感覺自己緊張到了極限,精神壓力也已達到頂峰。他在走廊的中間停下了腳步,透過局長辦公室的染色玻璃往里看。局長還沒來,感謝上帝。他走進走廊盡頭開著門的警察小隊房間,那里有六個由四張桌子組成的辦公區,大多數桌子是空著的。他想著這么早應該能碰到伊恩·羅伯森——他過去兩年的搭檔。

“嘿,康納!你來早了——發生了什么,又尿床了?”伊恩靠在辦公椅上嘲笑道,臉上露出一副友好的嘲弄的表情。伊恩太陽穴旁的頭發已變得灰白,這跟他其他烏黑蓬亂的頭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襯衫的底部沾上了番茄醬,紐扣沒扣好,露出了他下垂的啤酒肚。他戴著一副黑色矩形眼鏡,這給別人一種他有智辯潛力的錯覺。

不像其他同事那樣,康納忽視了伊恩粗魯的嘲諷。他知道伊恩·羅伯森喜歡高閉案率,并且接受了他的怪癖,即使他的粗魯以錯誤的方式觸怒了大多數同事。

“這次沒有。可能能給樓上的男孩提供個線索。”

“哦,是的,哪個案子?不是那個和什么有權有勢的人相關的那個吧?那個拿走了報告的失蹤的總部間諜管理處的女孩,像灰姑娘的那個?”

“你怎么猜到的?”康納向下滑進椅子里,聲音有些緊張。

“有可能是因為這事是任何人都可以討論的。除了一些怪人說看到別人用滑稽的眼神看著他們,就他媽確定那陌生人是兇手,沒有別的線索了。為什么她非要竊取那該死的報告來攪爛攤子?”

“嗯,我收集到了一些信息,可能會有線索……”康納謹慎地用詞,按摩著他的太陽穴。

“繼續說。”伊恩從椅子站上起來,坐在康納辦公桌的一角上,來回撥弄著筆架。“你收集到了什么信息?給我個驚喜吧。”

“嗯,也許是一些有用信息。可能的目擊證人正躺在醫院里,她被襲擊了,并被扔下等死。”

“噢,很好,但他們還能呼吸么?能說話嗎?真希望我能早點知道。我好久沒見到你了。不會是個小妞吧?”羅伯的眼睛布滿血絲,撓他手臂上的一個印記。

康納停頓了一下,手指懸在鍵盤上,怒視著伊恩。“給我聽著,羅伯,你和我一起工作很久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做事的,她不是個小妞,她是個女人。”他朝一只蒼蠅拍過去,但沒拍上。

“哈哈,對不起!一個女——人!是紅頭發小妞和你帶回家的金發女郎的反義詞;我不應該知道的一夜情?時間不長就搞到手了,伙計,少婦殺手肯定很難做吧。”

媽的,他怎么知道的?康納一直覺得自己很謹慎。

“別說了,羅伯。這很重要。”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就好像它會無緣無故地響起來,然后前后搖晃著他的轉椅。

“當然重要,白癡,要不咱倆就不會在這了。我想問的是細節。如果你現在不告訴我,我可能會試試從其他地方得到。”

“別得寸進尺,伊恩,現在不行。我認真的!”康納轉過身,瞬間從椅子上起身,往茶水間走去。

“嘿,嘿,嘿,別這么氣沖沖的。”伊恩在后面跟著他,線索的味道誘導他沿著走廊走。辦公室開始變得有生氣,電話鈴聲開始響起,好奇的人從小隔間探出腦袋來。局長辦公室的燈亮了,但局長還是沒來。“我們都知道權利是如何讓政治運作的。我猜我想說的是,向我傾訴衷腸吧。你不像是那種靦腆的人,伙計。發生了什么?”伊恩的微笑沒有顯現在他瞇起的雙眼中。

康納從架子上拿起了一個馬克杯,用勺子往里面舀咖啡粉和糖,然后把熱水倒入有缺口的馬克杯里。他嘆了口氣說:“她叫吉普西。我在周六晚上的一次聚餐時見到了她。很好的姑娘。然后周一,一個小姑娘來警局找我,告訴我她的姨媽受傷了,并且目擊了一起綁架案。我去醫院探望了她,她就在那——頭發被剃掉了,剛做完手術不能說話。她身體的一側癱瘓了,相當嚴重。”

“不是吧,神探。”

“你總有辦法挖苦人。”康納攪著杯子,慢慢地走回他的辦公桌,伊恩稍微在他后面一點跟著他。“所以昨晚,我去圣文森特醫院看了她。她不能說話,但她能寫,她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她沒看到那個人的臉,但她看到他把女孩兒裝進了一輛很大的黑色貨車里,也許是輛貝德福德。”

“她不會還在黑暗中看見車牌號了吧?”

“呃,你說對了……”

“她看到了!現在我們就切入正題。感謝上帝她看到了!我們最起碼能在他們準備下一版新聞的時候暫時擺脫這些麻煩事。”伊恩一屁股坐下。

“首先要做的事,伊恩,我得修訂‘嚴重人身傷害’指控報告。然后我們就可以根據車牌的一部分追捕犯人了。”

“呃,什么部分?我可以搜索一下以便縮小范圍,然后再開始調查。”

“好的,羅伯,和我一起處理這個案子吧。這個案子比較私人。”康納打開了辦公桌的抽屜,搜尋著解酸劑。

“每個案子都很私人,伙計。”

“不,這個案子比我想象的要私人得多。”康納縮回了他的肩膀。

“你他媽在說什么?”

“一種預感,一種直覺,但我希望我是錯的。也許在我們調查完貨車司機之后,我們可以沿著記憶的小路來一趟旅行。聽我的,好嗎?”

“什么意思,你希望自己是錯的?你又和開始胡思亂想了?我一直都很遷就你,康納。”羅伯快速地轉了個身,被把一堆紙扔進了安全箱的行政人員嚇了一跳。

“有趣的家伙。”鑰匙發出的“咔嗒”聲,康納咬緊牙關。“你決定吧。你可以來,也可以翹著腳待在這里。不管怎樣,我很確定這是一個家人一直都想要的休假。”雖然不是克里斯蒂和吉爾一直期待的休假。

“好,那我們開始吧。貝德福德貨車,車牌號ZYB,屬于維多利亞州——如果那是輛貝德福德貨車。”

“那只有兩輛車符合條件。一輛在不倫瑞克附近,另一輛在拉弗頓,看起來像是屬于一家工廠或是一間倉庫。”羅伯看著康納說道。

“在不倫瑞克那輛車是誰的?”

“斯圖亞特·約翰遜,我會調查看看他是做什么的。”

“拉弗頓的那輛呢?”

“杰里米·奧康奈爾。”

“我猜也是。那個預感……”康納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覺自己的臉松弛下來。

“康納,我向天發誓……不要對我逞強,不要對我隱瞞,你不是那種人。杰里米·奧康奈爾是誰,你走失很久的該死的堂弟?記住,我和你說過不要對我有所隱瞞。”伊恩一邊在他們桌子跟前來回踱步跺腳,一邊揮舞著雙手。

“加不加入?你有三十秒做決定。”康納抓起他的夾克和鑰匙,沿著走廊跑了起來。

“認真講,康納,到底他媽發生了什么?”羅伯的聲音在他加快腳步的時候變得顫抖,他龐大的身軀試圖跟上康納。

“在今天結束的時候,我們會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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