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公正的代價
- 阿蘭·貝爾(Alan Behr)
- 6614字
- 2019-01-22 15:08:11
“復仇是痛苦的告白。”
——拉丁諺語
我從消息途徑得知,陪審團裁定拉西特無罪。這感覺似曾相識,簡直難以置信。一個無罪的判決,跟薩克拉門托陪審團處理伯頓的案子如出一轍。難道他們聽到的證詞跟我聽到的不一樣?他們不知道拉西特的所作所為連禽獸都不如么?哼,他決不可能有機會再染指另一個小孩或是破壞另一個家庭,這點我能保證。我知道他住哪,過了今晚,他那間隨著時日老化的房子將人去樓空。
我坐在梳妝臺前,放下頭上頂著的金色假發,把我的黑色短發給遮住。我把幾縷零散垂下的長卷發收攏好,然后輕輕地梳著假發。作為最后加工,我將手指蘸進白色的隱形眼鏡盒,掏出軟軟的鏡片。靠近鏡子,我把隱形眼鏡戴好,眨巴眨巴眼睛,接著又再重復以上的步驟,為另一只眼睛戴上鏡片。然后我涂了一點兒藍色的眼影。凝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我很滿意我的新面貌——一個活力四射、雙目湛藍的金發女郎。
出發前,我先打開筆記本電腦,查看一下帕內爾·伯頓在加州的假釋狀態。此人曾經威脅說要殺死我,所以我得密切關注著他。網上顯示他仍然被關押,而假釋聽證會的日期則還沒定下。
星期三晚上大約八點,我來到了拉西特的住所,但他在我停車的時候開著那輛卡車出去了。因為不知道他幾時會回來,所以我開車尾隨著他。或許他正準備去尋覓另一個受害人;又或許他一時三刻也不打算回家。那次狩獵伯頓的時候,我只是跟著他來到公園,在他于樹林里游蕩時,在他的身后潛伏。
* * *
嘈吵刺耳的鄉村音樂從戴夫斯酒館里傳來,此時拉西特正酒勁十足地載歌載舞。那個喪盡天良的混蛋正在慶祝。我看著他在酒館破舊的木地板上連著和兩個舞伴跳著兩步舞。
沒有人會認出我,這讓我感到很自在。我穿著一條Levi's牛仔褲、一件口袋上印有一朵白玫瑰的西式長袖襯衫,還有一雙球靴。這種打扮使我能很好地融入到酒館的環境里。
不跳舞的時候,拉西特就到吧臺晃悠,靠在齊腰的木臺上,一杯又一杯地狂灌啤酒。
一個頭發挑染成紫色的女服務員端著盛有啤酒瓶的棕色盤子在桌子間穿梭,然后來到我面前,探問道:“需要幫您從吧臺點些什么嗎?”
“不用了,謝謝。”我舉起近乎滿杯的啤酒,答道。
女服務員一走開,鄰桌其中一個男人就向我靠過來。他回頭瞅了一眼正在咧嘴大笑的哥兒們,他們向他點頭以示鼓勵。他伸出手,朝舞池方向揚了揚下巴:“來吧,咱們去跳舞。”
“不,謝謝。”我笑了笑,然后望向男洗手間的方向。“我男朋友馬上就會回來。”
他張著嘴巴,像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也沒有說出口。他一邊皺著眉頭,一邊揉著脖子,慢慢轉身走開。等他回到朋友身邊,我漫步走到吧臺的一端。那里的人夠多,拉西特不會注意到我。吧臺后面的大鏡子能讓我好好的監察他而不被發現。
拉西特看起來很是洋洋得意,我真的很想走過去抽他一巴掌。這時,一個男人與他會合,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這個人左耳垂上戴著一枚金色的耳釘,耳釘的形狀像一個心形。他的前臂上上下下都布滿了藍色、綠色和紅色的刺青圖案。他的頭發比拉西特長,但最明顯的特征要數他的鷹鉤鼻。
從拉西特的姿勢和緊抿的雙唇看來,兩人正在商量什么重大的事情,甚或乎正在爭吵。
我慢慢靠近他們,偷聽兩人的對話。
拉西特在法院大樓時說話很小聲,可此時此地,我能很清楚地聽到他說的話。可能是喝了幾瓶啤酒,讓他變得不再拘束;又或是在法庭上小聲說話,只是他忽悠陪審員的手段,但這都瞞不過我的眼睛。
“我說過了,如果那周你有跟我去釣魚的話,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你本來可以在庭上給我作證的。”拉西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戳著那人的胸口。
我掃了酒吧區一眼,思忖著他說這么多廢話是不是為了某人的好處。你的麻煩事,就像你說的這么簡單,拉西特,如果你的所作所為稍為像個人的話,那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我說了,我道歉,行了吧?”那人的眼睛朝拉西特使勁瞪回去,說道。他揮開拉西特的手指,然后吞了一口啤酒。
“去你的,我庭審的時候你來都沒有來過,你這個沒良心的王八蛋。”拉西特說著轉向酒保:“再給我來瓶啤酒。”
“嘿,混蛋,我說了我要上班。”拉西特的朋友說。
我看著拉西特一邊觀察著酒館四周,一邊咽下一大口啤酒。“我也是要上班的人,哥們兒,你有心也是可以來的。”
那人猛喝了一口啤酒,沒有回應拉西特。相反,他凝望著四周,卻又不時斜眼怒視著拉西特。
“我還是想知道他媽的是誰偷用了我的車。”拉西特說完,繼續大口豪飲。
“別看著我,笨蛋。任何人都有可能,你他媽一直都不鎖車門。”那家伙繼續大口大口地喝著啤酒。“我打賭你從沒跟警察提過克勞德·梅奔的某個技師可能用過你的車吧?那群全世界最大的白癡。”那人盯著拉西特,久久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果然沒錯。”他說完,又喝了一口啤酒。
酒保向我走過來,把手套擱在吧臺邊上。他留著海象式胡子,雙手有大學課本那么大。“要再來一瓶嗎,女士?”
“當然,”語畢,我把瓶子里剩下的那點酒喝完。
“你要的酒來啦。”酒保說,他一邊蹙著眉頭看我,一邊把啤酒放在又臟又舊的杯墊上,然后把一碗花生推到我面前來。“我以前沒見過你,所以讓我解釋一下這里的規則。”他身子斜靠在吧臺上:“我允許記賬三瓶酒,然后希望你把錢付清了再點單,明白嗎?”
我點點頭。“我欠你多少?”
拉西特站在那里,來回瞅了瞅四周,一口接一口地喝著啤酒。“有人陷害我。”他把空瓶子擺在吧臺上,要求再來一瓶。
那家伙輕聲一笑。“陪審團都宣判你沒罪了,你是清白的。”拉西特的朋友說:“現在聊些別的吧。”
清白的?話別說得太肯定。
“是,我是沒被定罪,但是如果你當初有種跟警察幫我作證的話,我根本就不會弄到這地步。現在別人都不正眼瞧我,好像真把我當個變態似的。”拉西特看著遠處的人群。“他媽的,那些我認為是朋友的人一看見我,不是走到對面的道上,就是調頭就走。”
他們躲著你因為你是個連孩子都不放過的殺人犯。你也許騙得了十二個陪審員,但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今晚你就要跪地求饒了,就像當初被你殺害的人一樣。
拉西特又一次戳他朋友的胸口。但是這次,那人甩開了他。“別他媽用手指碰我的胸口,除非你想它斷掉。”
我被他們的舉動弄糊涂了,而且不只我一個人有這種感覺。他們附近的一些人開始散去,并不時回頭看看他們。也許不用我親自動手,那個人在這里就把拉西特干掉了。
“你那時為什么不幫我?”拉西特問。
他的朋友環顧了一下酒吧。“你他媽給我閉嘴,混蛋。”他壓低了聲調:“當心別人聽到。”
酒保拿來了我的賬單,然后我放了一張十元鈔票在吧臺上。
拉西特舉高手在半空中揚了揚。“嘿,各位,這家伙說他是我的朋友。”他指著那個戴耳釘的男人。“你們知道嗎,他本來可以為我出庭作證,但是他要工作。沒錯。你們怎么看?這就是朋友,哈?”拉西特怒吼道。他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大。他喝醉了。
一個年輕的女子走近拉西特,抓起他的手,帶他出到了舞池。跳兩步舞的時候,拉西特絆倒了好幾次。
我迅速瞟了一眼拉西特的朋友,只見他呆在那里很是惱火。他起伏著胸膛,漲紅著臉,狠狠地盯著拉西特。他把啤酒瓶重重地拍在吧臺上,旁邊盛花生的碗都被震得跳了起來。“給我一杯龍舌蘭。”他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看著拉西特。
又一個男人悄悄靠近我身邊。“嗨,我叫卡萊爾,是辣妹大賽的評判。”他指了指站在吧臺另一頭,一邊喝酒一邊大笑的三個男人。“我們投票你是冠軍得主。”
“代我跟你朋友說聲‘謝了’,但是這臺詞對我沒用,我有交往的對象了。”我掉過頭,喝了滿滿一口啤酒,希望他明白我的暗示,可惜他聽不懂。
“想跳舞嗎?”
我又喝了一口啤酒,然后把瓶子擱在吧臺上。“不,謝謝。我得走了,明天要六點鐘起床呢。”我指向墻上的鐘,已經臨近午夜時分。我朝酒館門口走去的時候,再瞟了拉西特最后一眼。一會兒見,死變態。
我車上的時鐘顯示時間是凌晨十二時零六分,這時我正駛過拉西特的屋前。那是一座單層木屋,兩邊是奧斯汀北部一些更老舊或保養得宜,用木和磚搭建而成的房子。周圍的房子全部都漆黑一片,只有隔壁房子傳出了燈光。
我把車停在他房子后面的小巷,換到空擋,然后滑行到一處離他后院柵欄足夠近的車站,這樣我的車就不會堵塞小巷的出入口。
戴上橡膠手套和鞋套,我慢慢越過木柵欄。
大閘敞開著。拿著手電筒,我順利穿過了院子,沒有碰撞或絆倒任何東西。屋子的后門上鎖了,所以我繞到前面去,想著他會不會是把門鑰匙藏在附近的那種人。
果然,我從鑲嵌在前門旁邊的墻上,那個老舊的黑色金屬郵箱里找到了鑰匙。真老套!像他這樣的人很容易猜度。
我走進客廳,那兒看起來臟兮兮的。空啤酒罐子到處都是,雜志散落在沙發、茶幾和地板上。我查看了幾本雜志的封面,期待能看到有色情雜志。他沒令我失望——兩本《好色客》和幾本《花花公子》,還有一些體育雜志。一個擠滿了煙頭和煙灰的煙灰缸放在茶幾上,旁邊擺了個電視機的遙控器。沙發上有一個壓皺了的肯德基盒子,里面有一些干掉的雞骨頭。客廳的角落里擺了一張破舊的布椅。沙發的對面是一張小桌子,上面放了一臺中等大小的電視機。
我環視著客廳。他會把艾米的手鐲藏在哪里呢?我仔細搜查了茶幾的幾個抽屜,以及沙發和椅子的坐墊下方,但找到的只是一些食物的碎屑、零錢和紙屑。
拉西特的臥室跟客廳一樣臟——床單和毛毯懸垂在床邊,床角躺著一個枕頭,掛在床腳的衣服灑落在地。床頭柜上擺了數個啤酒罐子。距離房門約三、四尺的地方,一個高大的衣柜靠墻而立。床頭柜上的時鐘滴答作響。
我徹底地搜查了衣柜和床頭柜里的每一個抽屜——沒有手鐲。我甚至把抽屜都拉了出來,把抽屜底摸了個遍,我想他有可能把手鐲粘在那里。還是一無所獲。它一定在這屋子的某個角落,某個警察沒有搜到的地方。像他這樣的變態一定會從獵物身上取些什么當戰利品的。他會不會有個保險箱呢?如果他把手鐲視為戰利品,就一定會把它暗藏在某個地方。
幾步開外的浴室門是那種老式的木板門,上面有個球形的把手。我看見馬桶旁邊還躺著兩本成人雜志。我敢肯定警察之前搜查過這個蛇窩,而且沒收了他的讀物,如果那也算讀物的話。于是他再弄來一些。
檢查了浴室一切可能收藏東西的地方后,我從浴室櫥子的毛巾堆里拿了一條浴巾出來,然后把它像圍兜一樣掖好。這大概是這個垃圾場里最干凈的東西了。我想這條浴巾可以用來吸掉噴濺到我身上的血。上次殺掉伯頓后,我不得不把身上的衣服給燒掉。
差不多凌晨一點的時候,我聽到外面有車子的聲音。然后是一道車門摔上的聲音,緊接著另一道關門聲,還有一些吆喝聲。
我趕緊跑到前面的窗口,手里拿著一把刀。還有兩天,距離我上次揮舞這把刀就有兩年了。上一次是在賴希穆特公園自然景區,臨近薩克拉門托南面的地方。也許刀子開始劃在皮肉上的時候,拉西特就會告訴我手鐲在哪。
我凝視著窗外,看見拉西特跌跌撞撞地上了門廊,那個酒吧里跟他一起的朋友跟隨在后。拉西特在門廊上絆倒,臉朝地摔了個狗吃屎。他的朋友站在一旁,雙手叉腰,看著地上的他,哈哈大笑。
該死!我對付不了兩個人。已經沒有時間去開后門的鎖了,于是我躲進了臥室的壁櫥里。
這個壁櫥并不寬敞。我盡量把我五尺十一寸的個子往里縮,深深地藏在一堆有霉味的襯衫和外套中間,弄得我的臉癢癢的。我弓著背站在那里,以免頭部撞到隔板。
前門被打開的時候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兩行沉重的腳步亦使得地板吱嘎吱嘎地響。我聽見拉西特先開了口。
“回去吧,湯姆,我要睡覺了。”拉西特的話有些含糊不清。
某人或某個東西重重地撞到了墻上,我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整個房子都在震動。
“別對我指手畫腳。”湯姆說。他的聲音比拉西特的更粗糙低沉。
“你他媽吃錯了什么藥?”拉西特喊道。又一下撞擊聲,墻壁再次震動。“別這么討人厭,行嗎?馬上從我家里滾出去!”
“做完該做的事我自然會走。”湯姆叫著。“聽懂了嗎?混蛋。”
“放下那該死的球棒!”
砰的一聲,然后很快地再連續傳來兩聲悶響。我聽到有人發出悶哼聲和大叫。我猜那是拉西特。接著又是一聲撞擊聲。
湯姆朝拉西特大叫:“你聽不到嗎?你是不是聾了?讓我說慢點好給你聽清楚。給我閉嘴!我已經聽夠了你他媽的老提那個女孩。她已經死了,而你是清白的,所有人都是清白的,所以你他媽的不要再提她!”
兩人都連喊帶罵的,只是現在更大聲了,聽起來他們好像進了臥室。更多的撞擊聲從近處傳來,壁櫥的墻壁都在震動。
“感覺怎么樣?爛人。”拉西特說,他的嗓子已經啞了。“是你干的,是你對不對?你殺了那個女孩。”
拉西特還說了些什么,但是我沒有聽清楚。
“閉嘴!”湯姆大喊。“你他媽給我閉嘴,你這個沒良心的雜種。”
“從頭到尾都是你,對不對?”拉西特質問他:“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
“我正打算將你撕成幾塊。”
然后是一聲很大的呻吟聲。
我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像是一個人狠狠地撞到了什么。然后是一陣嘎吱嘎吱聲,像是家具磨擦地板時發出的聲響。接連著是更多痛苦的哼聲,以及一下很清晰的、身體撞到什么東西上的聲音。
我往壁櫥深處的黑暗隱蔽處偎依進去。此刻我最不想和最不需要的就是被兩個怒氣沖沖的酒鬼發現。
湯姆大聲咆哮,他們此刻就在壁櫥外面。“你個雜種,你還敢亂說話嗎?”一下重擊聲傳來,緊接著是一陣碎裂的聲音。
接下來是一陣沉寂。我能聽到的是某人——大概是湯姆——的粗喘聲,像是他剛完成了一英里賽跑似的。從他的呼吸聲,我知道他就在壁櫥門外。我祈禱他千萬別打開壁櫥。
“斯科特?”
又是幾秒鐘的安靜,但于我而言卻好像過了幾個小時似的。然后湯姆說話了,但聽起來好像很驚慌失措。他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還破音了。
“來吧,斯科特。”沉默。“斯科特,起來吧,朋友。你沒事的,不就是頭撞到了一點點嘛。”還是悄無聲息。“噢,該死的。”
我聽到金屬撞擊地面再反彈的清脆響聲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才停止,然后壁櫥門外傳來腳步聲。我從門的下方可以看到他的影子,他撞到門上,然后挪開。聽到他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我的心在怦怦地跳,汗珠一顆顆滾落我的臉頰。
湯姆提高了聲線。
“都是你的錯,斯科特。”
我聽到他在抽泣。
“你為什么就不能閉嘴呢?但沒有,你沒有。你硬是要拿那件事隨便亂說,戴夫斯里人人都聽得到你在說什么。”他喊道:“你他媽現在開心了吧?”
腳步聲離壁櫥門越來越近,我盡最大努力緩緩往后靠。我的頭狠狠地頂撞到隔板上,使得一個盒子掉了下來。一雙靴子跌落到了地上。我的假發因為這一撞掉了下來,卡在隔板上。
噢,天吶。他知道我在這里了。
我扯出了假發,摒住了呼吸,并把假發盡快戴回頭上。
接下來我該怎么辦呢?
我對著門的方向舉刀。
腳步聲越來越近。
門在被他打開時吱吱作響。
“誰在里面?”他大叫。
他的身影映照在門口,然后慢慢地深入壁櫥里面。
我的心在狂跳,猶如冰雹打在屋頂上,汗珠滾進了我的雙眼。我拿著刀柄抵在腰間。他的腳步踩在木地板上,發出咔嗒咔嗒的聲音。
然后我聽到他跑了起來。屋子前門被打開再被砰的一聲關上。我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之后在壁櫥里等了幾分鐘,確定他真的走了,才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睡床擺放的角度很奇怪,一個枕頭掉到了地上。當我走到床腳的時候,我看到了拉西特。他眼瞼半張,眼珠一動不動定格在死亡那刻。他的嘴巴、臉頰和眼睛周圍有幾道深長的傷口,滿鼻子都是血。嘴巴里涌出粉紅色的泡沫。他的頭向左邊傾斜,但卻面向右邊,正以一個滑稽的角度躺在地板上。他已經沒有了脈搏。
根據手表顯示,從我最初進到拉西特家里,到現在站在他的尸體旁邊,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現在我嚴重懷疑拉西特是不是真的殺死了艾米·克羅韋爾。想到不是我殺了拉西特,一種巨大的解脫感頓時籠罩著我。但如果不是拉西特殺了艾米,那又是誰呢?湯姆嗎?
我握著刀的手垂在身旁,止不住在發抖。在看著地上的拉西特的這幾秒,我意識到剛才自己真的差一點點就被發現了。殺了伯頓兩天后,獨自坐在薩克拉門托的警察審問室,是我最后一次感到如此恐懼。我真的需要做到這一步嗎?
接下來我又花了幾分鐘回頭檢查每個房間,確保沒有遺下任何能證明我曾經出現在此的痕跡。是時候離開這里了,萬一湯姆回來——或者更糟糕的——如果有警察來了……
我悄悄地從前門溜了出去,然后繞回到后面的小巷。我的心還在怦怦直跳。一種糾結的感覺告訴我,這件事遠還沒完。
我把一次性手套和浴巾都扔進了一個塑料袋。接著我駕車沿著小巷開了幾碼后停下來。我用在附近找到的一塊板子,拖過我的輪胎壓痕,抹掉了所有的輪胎印。與此同時,我還不時四處張望,確保我沒有被人發現。
在我脫掉鞋套的時候,后院鄰居家的后門廊下突然亮起了燈,一個穿著睡衣的禿頭男人出現在門口,燈光照在他身上。看著我的方向,他抬起手到眼睛的位置,似乎是要擋住走廊的燈光。“誰在那里?”
驅車從小巷出來回家的路上,我很擔心他剛剛已經看清楚了我和我的車,能夠向警方供出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