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申公豹都給巨靈神的腦洞嚇了一跳，但他臉上波瀾不驚，反而露出神秘的微笑，低聲將手指壓在唇上道：“噓，不可說，不可說。”

巨靈神的臉上流露出“懂了”的神色，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千里眼、順風耳，兩人也急忙點點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亂說。

申公豹又小聲道：“你們有所不知，那孫悟空在蟠桃會上看上了七仙女中最小的那個阿紫，阿紫不愿意，就去找娘娘告狀。娘娘一聽，這可是左右為難啊：不懲罰孫悟空，顯得天條天規不嚴，成了擺設；要是懲罰孫悟空嘛……”

他的臉上流露出“你懂的”的微笑，頓了一下道，“所以娘娘把孫悟空丟在斬妖臺上，拿了點天雷天火裝裝樣子，小懲大誡一番；然后又把他丟到太上老君的丹爐里，磨磨他的性子。”

“哎呀，太上老君的丹爐可厲害了，王母娘娘還真下得去手。”千里眼嘖嘖道，“那孫悟空現在怎么跑回花果山去了呢？”

“你傻呀，丟進丹爐不過是裝裝樣子，找兩三個人打個圓場，下個臺階，可不就放出來了。”順風耳嫌棄地看了自己的兄弟一眼。

“不愧是高覺道兄，一猜一個準。”申公豹順話夸道，“娘娘既然借了太上老君的丹爐，就不怕太上老君不來勸。老君這么一勸，孫悟空可不就給放出來了。”

“那你說，放都放出來了，事兒也完了；娘娘叫咱們在這兒盯著孫悟空，是干什么呢？”巨靈神還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申公豹搖搖頭，擺出一副嘆息的姿態道：“這你可就不懂了。娘娘雖然是為了阿紫的事情對孫悟空小懲大誡，雷聲大雨點小，但孫悟空可不知道呀，心中必然有怨憤之情。你想，娘娘讓孫悟空自己生著氣回去了，她能放心嗎？必然讓你們照看著。”

“娘娘真的是苦心孤詣，孫悟空要是知道娘娘的苦心，還不知道要多么感動呢。”巨靈神慨嘆道，幾乎要為之熱淚盈眶。

“是啊！”申公豹長嘆一聲，又搖搖頭道，“可惜啊，此事最不能讓孫悟空本人知道。”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巨靈神，又看了看千里眼與順風耳。

“那當然，娘娘如此苦心安排，不就是為了不讓孫悟空知道嘛！”巨靈神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又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千里眼與順風耳，兩人忙不迭點頭稱“是”。

申公豹見巨靈神自己腦補完了全部過程，心中大喜，低聲道：“依我看，娘娘雖然嘴上說生孫悟空的氣，心里卻著實牽掛的很。那孫悟空不知實情，自然一頭惱火，你們倘若如實上報，必然又令娘娘徒增煩惱。你們且在這里探聽一會兒，過會兒娘娘招你詢問，你只說孫悟空回到花果山后心生悔意，長吁短嘆，老實閉門思過；娘娘嘴上生氣，心里還不知道怎么樣高興呢！”

巨靈神點點頭，十分感謝地道：“道兄真是及時雨啊！你放心，此事只有我們四人知道，我等決不再娘娘或者孫悟空面前提起半句。”

申公豹微微笑道：“我輩修道之人，本無名利牽掛，方能得清凈自在。我來此，一則為娘娘分憂，二則送諸位一個造化：這孫悟空是有大來頭、大因果的存在，倘若不然，一個小小石猴，如何這百年來便修成太乙散仙？你等心下記著，平素多幫襯著說些好話，必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巨靈神聞言點頭不迭，拱手謝道：“多謝道兄提點，今日茅塞頓開。”

申公豹舉手回禮，又道：“我還要往南海去尋仙翁下棋，不能與你們多聊了。此事牽涉重大，切不可令其他神仙知曉，不然玉帝與娘娘責罰，你我可承擔不起。”

這下巨靈神與千里眼、順風耳三人都急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事關重大，絕不會輕易泄密給他人。

申公豹瀟灑地調轉云頭，向南海行去，待到千里之外后，倏然按下云頭，消失在半空之中。

……

蟠桃大會熱熱鬧鬧地進行著，并未因為孫悟空的小插曲而敗興。諸位仙子歌聲曼妙、仙樂動人，諸位仙人也都盡醉而歸：西方來的回極樂凈土，東方來的歸真武道場，其余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仙人，也都紛紛架起祥云，回到自己的地盤。

吳常回到地府，剛進書房，便見申公豹得意洋洋地坐在一旁的小案幾上，同劉安吹噓自己的經歷，眼見得吳常走進來，這才正色站起來，把今日見到巨靈神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來，笑道：“司命大人著實英明，孫悟空剛回花果山，王母娘娘便差了巨靈神帶著千里眼、順風耳來盯著他，不過被我一通勸說，他們都決定在王母娘娘面前為孫悟空美言粉飾，此事暫時不必擔心了。”

九兒聽得申公豹吹噓自己的口才，翻了個白眼，不屑地說：“不過是到處招搖撞騙蒙人罷了。”

申公豹搖搖頭道：“九兒姑娘，你這可就說的不對了。我說的話都是真話，可沒有假話；只不過沒把真話說完罷了，至于剩下的，都是他們自己腦補出來的，卻不是我說的呀！”

吳常也沒想到巨靈神會誤以為孫悟空是玉皇大帝或者王母娘娘的私生子，頓時臉色也有幾分古怪：倘若王母娘娘知道巨靈神這樣想，恐怕第一個要把巨靈神丟在丹爐里煉成灰解氣。

因為菩提老祖托劉安給吳常帶話，說孫悟空難逃此劫，吳常便大約知道此事必不能善了；而王母娘娘也絕不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即使吳常救了孫悟空一次，接下來王母娘娘還會找別的借口去收拾孫悟空。

蟠桃大會要開整整一天，等王母娘娘空下來、回頭處理孫悟空的事情，算下來已是一年。吳常吩咐孫悟空回花果山安頓猴子猴孫們，一年的時間，足以將這些無辜的小猴們安置到別的地方去了。

而經過申公豹的一番“勸說”，加上巨靈神自己的腦補，想來巨靈神的回報也會是“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就算王母娘娘想找茬發火，也不容易找到借口。而天庭也有天庭的規矩，并不完全依照王母娘娘的喜好決定；只要暫時找不到借口，王母娘娘的計劃便不得不往后拖。

而吳常，則會有更多的時間弄清王母娘娘為何非要千方百計地想辦法把孫悟空煉化。

……

凌霄寶殿上，玉皇大帝高居寶座，開口動問道：“昨日蟠桃盛會，眾位愛卿都辛苦了。朕聞說司掌蟠桃園的孫悟空私自下界去了，可有此事？”

王母娘娘正等著玉帝這句話呢，便在屏風后開口道：“陛下，我已命巨靈神同千里眼、順風耳去盯著花果山了，且宣他們來回復吧。”

玉皇大帝點點頭，一聲“宣”傳下去，不一時，只見巨靈神上殿行禮，開口大聲道：“起奏陛下，那孫悟空在蟠桃會上醉酒無狀，被王母娘娘小懲大誡，放歸花果山；他回到下界，十分后悔，感念玉帝、娘娘恩德，長吁短嘆，閉門思過；遣散洞府小猴，如今正在持齋修行，以贖己罪。”

王母娘娘突然在屏風之后僵住了——這，這不是她預想之中的故事走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