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妖臺上，一尊琉璃丹爐烈火熠熠，守在丹爐旁的東方朔滿頭汗珠，一絲不敢分心。

“東方朔！”正此時，半空中一聲斷喝響起，如驚雷一般。東方朔本來就有幾分力不從心，此時一聽見師父的聲音，頓時滿臉通紅，爐火也閃爍了一下，霎時幾近熄滅。

“老君請息怒。”王母娘娘的聲音平和地響起，她的手上現出一柄白玉如意，如意散發出溫暖的光輝，頓時令東方朔的心神穩定了下來。

吳常看見琉璃丹爐之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拼命拍打著丹爐的爐壁，丹爐卻紋絲不動。

“老君，請勿責罰東方朔。”王母娘娘站起身，向落下云頭的老君深深施禮道：“是我請他借來琉璃丹爐，煉化這個違反天條的妖猴。這個妖猴是天地生成，又不知從何處學來一身妖術，天雷天火皆不能傷。我聽聞您在與燃燈古佛論道，不敢貿然打擾，這才為難東方朔為我借來丹爐，以正天規。”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燃燈古佛亦按下云頭，口誦佛號，身上閃現出柔和的金色光輝，向王母娘娘施禮道，“這妖猴雖然是一妖物，但也是天生地養的，已有靈性。娘娘今日開蟠桃大會，是四海仙眾皆來慶賀的喜慶之日，倘若此猴有一線生機，不妨高抬貴手，亦是無上功德。”

王母娘娘見燃燈古佛開口，也微笑回禮，聲音卻依舊古井無波：“妖猴淫辱仙子，犯我道心，觸犯的也是天條中決不可饒恕的一道。”她微笑道，“佛家行善，道家尊法，各有其理；我聞說佛陀座下金蟬子因觸犯法條，亦被剝去舍利子下凡歷劫，想來燃燈古佛必能理解天條之嚴，非我所能開脫者。”

吳常見燃燈古佛一時啞然，心知此事必不能善了：太上老君與燃燈古佛兩尊大神都勸不動王母娘娘，看來她今日是鐵了心要煉化孫悟空了。

王母娘娘為什么非要和孫悟空過不去？吳常緊皺眉頭，這事兒毫無道理，按照目前的情況，孫悟空并沒有什么地方得罪過王母娘娘，即使是調戲仙子，也并不至于死罪，王母娘娘在這里明明是強詞奪理。

沒有時間推敲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娘娘，天條之中，調戲仙子、私通之罪，不過是貶下凡塵、打入輪回；為的是留一線靈性不滅，他日重歸正道，亦是天理之中的事情。”吳常走向前去，將靈氣注入手心，向東方朔的脖頸側面一拍；本來就高度緊張的東方朔根本沒發現吳常走了過來，更沒想到對方突然出手，頓時暈了過去，琉璃丹爐中的火焰瞬間轉小，只有盈盈一豆。

“大司命，你這是何意？”王母娘娘也沒想到吳常一邊說著，突然就動手打暈了東方朔，心下大驚，頓時柳眉倒豎，怒道，“大司命，我敬你是上古之靈，從來都禮遇有加，你何故為了一個觸犯天條的妖猴擾我道心？”

“你的道心？你的道心就應該建立在別人的白骨之上嗎？孫悟空明明罪不至死，你卻非要將他煉化到灰飛煙滅，這是什么樣的道心，才能如此冷血！”吳常冷哼了一聲，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是倘若道理講不通，他也不介意直接出手！

王母娘娘見吳常出言冷峻，亦面若冰霜，神色憤怒道：“大司命，你所執掌的是地府，不是天庭，天庭有天庭的規矩。”她傲然地站立在丹爐面前，手中騰起一只鳳凰形狀的火焰，丹鳳鳴叫一聲，展翅投入丹爐之中，頓時將琉璃丹爐重新點燃，“那孫悟空本來就是妖猴，他攪擾四海、為禍天下，玉帝命太白金星招安，本已是法外開恩；如今在天庭之中知法犯法，數罪并罰，死有余辜！”

吳常習慣性地伸手去摸腰間，這才想起來自己早已沒有手槍了，心下暗罵一聲：他又不能直接打暈王母娘娘，且不說此事太不成體統，就算真的下手，他也不確定自己真的能打贏面前這個女人。

看來只能先打開丹爐了。吳常看向太上老君，卻見他面如沉水，不知在想什么，知道他不愿因為一個妖猴與王母娘娘翻臉，心下暗嘆一聲。

琉璃丹爐渾然一體，直接打開是不可能的。吳常將神念探出，正準備想辦法打開丹爐，忽然之間，在琉璃丹爐中感受到一個非常熟悉的存在。他尚未來得及反應，只見琉璃丹爐下方盤旋游動、仿佛真龍盤繞的龍神虛影突然發出一聲雷鳴，然后金光迸發、須發張開，倏地騰空而去！

“大司命，你竟敢......”王母娘娘來不及阻攔，將將躲過飛出的龍神虛影，頭上的發髻被擦得有些歪斜。她怒不可遏地瞪著吳常，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琉璃丹爐的底部露出一個巨大的空洞。

正在烈焰中苦苦掙扎的孫悟空眼見一個洞口，早一骨碌從里面翻了出來，耳中抽出金箍棒，蹦起來就沖著王母娘娘罵道：“你這個老妖婆……”

“悟空不要擅動，你快回花果山水簾洞，將你的猴子猴孫安置遣散，天兵天將馬上就到。”吳常直接將神念投入孫悟空的腦中，為了怕他不聽，又特意加了一句，“是你師父托我來救你的，你速速回花果山去！”

孫悟空一聽“師父”二字，腳步頓時猶豫了一下。他狠狠瞪了一眼王母娘娘，一個筋斗云，早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王母娘娘再沒想到吳常說不到兩句，就連琉璃丹爐都掀開了，直接把孫悟空放走，頓時氣得啞口無言。

一旁的太上老君拈須不語，亦不出手拘住孫悟空。燃燈古佛索性站在一邊口誦佛號，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王母娘娘心知自己也差使不動這兩位，見他們并無主動出手的意思，只得暗暗咬碎銀牙，對吳常道：“大司命，你這是與天庭為敵！”

吳常冷眼看著王母娘娘，低聲笑道：“我與天庭為敵？”他的嘴角勾出一個冷酷的微笑，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天庭能夠存在，也不過是因為天命的允許！”

這一句石破天驚，不僅王母娘娘，就連太上老君和燃燈古佛也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一向云淡風輕、萬事不關心的大司命，會突然說出這樣驚天動地的話來。

“就為了一個妖猴？”王母娘娘咬牙切齒地道，“大司命，你不要忘了，你只是司掌天命，也不能違逆天命！”

“那你呢？”吳常看著王母娘娘道，“你司掌天庭，就因為自己可以代表天命了嗎？”他冷笑道，“你敢說，煉化孫悟空，是天命所歸？”

“一芥妖猴，有什么資格談得上與天命有關。”王母娘娘心中有些心虛，但臉上依舊義正辭嚴。

“大司命，不過是區區一個妖猴，何必如此回護？”太上老君沉吟了一會兒，低聲對吳常道。

“區區一個妖猴？”吳常搖搖頭，笑道，“你錯了，他是我的徒弟！”

“啪”得一聲，王母娘娘攥在手心的一枚指甲頓時折斷，金色的護甲骨碌碌滾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