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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導論

第一節 論文選題的背景

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中印兩國的比較一直是經濟和政治領域中的重要問題,但直到最近它才成為一個引人注目的有趣問題。兩個有如此大的人口規模、有著相似悠久歷史的比鄰發展中大國幾乎同時崛起,這在世界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

亞洲的兩位巨人有著很多相似之處,如最初的發展條件、目前的發展水平甚至人口規模等。這兩個國家過去都曾是世界上最大和最富有的經濟體,公元1000年前中國和印度一度經濟總量之和占世界的59%,而直到1820年,中印經濟總量之和仍占世界的49.3%(Madison, 2001)。然而在過去的幾個世紀,兩個國家都經歷了長期的經濟增長停滯和衰退,20世紀中葉時中印在世界經濟總量中的比重不到9%。中國和印度經濟實力的下降一直分別持續到20世紀70年代末期和80年代中期兩國經濟改革開始的時候。如今,通過大規模的經濟體制改革和市場開放,中國和印度都已經成為當今世界上經濟增長最快的國家。

但除此之外,中印之間也存在著巨大的差異。中印有著截然不同的政治體制和文化背景,經濟結構、社會結構和增長方式也被認為有明顯的差異。20世紀中葉,中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而印度則脫離英國獨立,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主義國家”,走上了不同的政治體制道路。從兩國獨立與建國之初到20世紀80年代以前,中國實行的是以“大一統”為主要特點的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體制,印度實行的是揉合了計劃經濟體制與市場經濟體制,但以計劃經濟體制為主的資本主義混合經濟體制。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也就是中國改革開放前后,中印的綜合國力、人均GDP、各項社會發展指數等基本社會經濟指標處于同等或相似的水平,均為低收入國家,也具有相似的經濟特點,即封閉的國內市場、龐大的農業人口、基本完整但效率十分低下的工業體系,以及死氣沉沉的國營經濟部門。兩者的差別在于印度由于其“中間道路”路線,長期以來一直能得到比中國更多的國際援助,并且盡管政治和社會上麻煩挫折不斷,但并未遭遇中國那樣的大規模政治運動導致的經濟削弱和倒退。不過,在困難重重中,中國依然在社會公平和進步領域例如人均壽命、醫療保健和普及教育等方面取得了比印度更好的成就(森,2005)(見表1-1)。

表1-1 中國和印度:起點和現狀

資料來源:世界銀行WPI。

從表1-1中可以看出,20世紀70年代末印度整體經濟水平略高于中國。70年代末,經歷風雨磨難的中國開始反思自己的道路,改革開放、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決策“使中國最終走上了一條改變中國和世界面貌的自由與改革之路”(CNN, 1997)。通過一系列的包括土地改革、開放市場和財政分權等改革舉措,釋放了經濟活力,提高了國內居民特別是農民的收入,中國人均GDP在1986年趕超了印度(當時中國人均GDP為278美元,印度則為273美元)。從1992年開始,中國由社會主義計劃經濟體制模式向市場經濟體制模式轉型,市場向世界進一步開放,大量的外資涌入中國,中國自此走上了“世界工廠”的道路。20世紀80年代以前GDP年均增速,印度為3.2%,中國為6.2%; 80年代年均增速,印度為5.6%,中國為9.7%, 90年代年均增速,印度為5.5%,中國為10.0%; 2000~2015年,年均增速,印度為7.0%,中國為9.5%。

印度同樣在擺脫貧困、走向繁榮的道路上幾經探索和徘徊,終于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由資本主義混合經濟體制向更為自由化的市場資本主義模式轉型。印度的改革比中國晚了5~10年盡管普遍認為1991年拉奧政府的改革是印度改革舊體制、走向經濟自由化和對外開放的起點,但也有人認為,其實包括開放市場、清理國營部門和扶植新興產業等舉措,早在80年代中期拉吉夫·甘地的改革就已經開始。印度邁向經濟改革的時間之所以存在爭議,是因為印度80年代的改革是“靜悄悄的改革”,“來自不張揚的政策改變,是有限而逐步的自由化”(張力群,2009)。,在這個過程中,1991年的國際收支危機以及中國的成功可以說對印度的經濟政策和改革產生了重要的外部影響(蘭德公司,2005)。雖然印度的改革比中國起步要晚,并且速度要慢,但是印度的經濟增長率還是提高很快,使處于極度貧窮境況的人口數量急劇減少,并且通過信息及服務產業的卓越表現使印度贏得了“世界辦公室”的美譽。不過,截至2008年,印度的人均GDP依然不到中國的一半,經濟總量也僅為中國的三分之一。

“世界工廠”與“世界辦公室”這樣的名稱背后似乎揭示出兩個國家不同的復興道路。中國經濟增長的基礎是高儲蓄、基礎設施的大規模投資、普及基礎教育、快速工業化、廉價的勞動力市場、活躍的對外經濟部門以及開放性的國際經濟政策。而與中國相比,印度的增長始終以資本密集的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為引導,但國內失業現象明顯,儲蓄率偏低,對基礎設施的投資一直不足。但是,兩者之間的相似也不應被忽視:中印兩國經濟增長的起點都是政府推動和實現的強制性制度變遷(其共同特征是對外部經濟的開放和放松政府對經濟的管制),經濟改革的時間趕上了世界產業鏈由科技創新而產生的地理與結構上的重大變化,并且恰好都擁有最適宜于利用這種變化的資源稟賦:勞動力。中國和印度的成功和所選擇的道路都被認為具有強烈的初始條件和路徑依賴效應。

這種絕無僅有的兩個大國同時崛起的現象、中印之間極為鮮明的相似和差異,使得中印之間的比較問題越來越成為中印乃至全球經濟學者關注和討論的熱點。盡管兩者都是改革和開放的發展中大國,盡管也都是經濟快速增長的亞洲人口大國,但政治體制、經濟環境和發展方向上的差異很容易使人們對它們“誰走上了更好、更快、更長遠的道路”這樣的話題感興趣。不過,由于在經濟總量規模、增長速度上中國一直遙遙領先于印度,人們一直認為這個話題的答案是比較肯定的:無疑,中國的道路讓更多人擺脫了貧困,建立起了更多的工廠和國際化標準的道路,吸引了更多的投資,是更加成功的。直到2003年7月,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學者黃亞生和哈佛大學學者韓太云在美國《外交政策》雜志發表的《印度是否能夠超越中國》一文起到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果。這篇文章一反當時的普遍看法,認為在長期內,注重國內市場、本土民營企業強大有力的印度終將超越依賴外國直接投資(FDI)拉動經濟增長、資本利用效率較低的中國(黃亞生和韓太云,2003)。此后,中印比較的熱點開始由中印之間增長差異的成因逐漸轉變為龍象之爭誰能取勝的問題。各種說法和比較輪番登場,中國、印度和歐美的民間、學界和政府都曾有過大規模的討論,以至于2006年著名印度經濟觀察博客中曾宣稱,“中印比較已經是一個被嚼爛的話題”。

事實真是如此嗎?實際上,關于中印比較的話題依舊不斷有各種新的觀點被提出來,金融危機之后中國和印度出人意料的表現更是令人不得不反思和回顧兩個國家業已走過的道路和不同的前景。出人意料的是,越來越多來自國際上的觀點開始贊同,中國對印度的領先并沒有人們原本想象得那么多,印度也將在不久之后“超越”中國。美國《商業周刊》2009年底的一份評論文章是這種觀點的代表,它認為印度2009年第三季度7.9%的經濟增長率已經生動地說明了印度形象的改變,印度落后中國最多12年到14年,已經很接近于趕超中國了;中國的高樓大廈讓大多數人忽略了這樣一個事實,“中國是看起來比事實上強大,而印度事實上比看起來強大”。

無論如何,這些現象告訴我們,中印比較這個話題勢必在很長時間內依然受到人們的關注,而且話題的重心,正越來越集中在“誰是長期增長的勝者”之上。

這樣的情況,使得以下一些問題具有了被提出來再三思考并加以深入研究的價值。首先,中印應該在什么基礎上加以比較?其次,中印比較的價值和意義是什么?是否就是回答“中印誰能在長期增長中最終取勝”這個問題?最后,是什么決定中印兩國在長期增長中競爭力的強弱?能夠促成兩國經濟增長方式轉型的是哪些因素?這些因素是否可以在同一個框架和基礎上識別、量化和比較?而通過比較,是否能夠對中印之爭得出一個確定的答案?本文旨在從制度經濟學和國際政治經濟學的視角出發回答這些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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