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見你方才在與姮佩公主講話，你們在談什么？”待走出花園，貴妃娘娘開口問我。我自是無法實話實說，只能挑了些話答：“姮佩公主問了我名字，問了我為何來京城，還與我說了些家常話?！?

貴妃娘娘沒有回應(yīng)，我擔(dān)心她追問，便先一步問道：“娘娘，這姮佩公主是什么來頭？”

貴妃娘娘腳步突然滯了一瞬，接著語氣緩慢地答道：“她是姜國公主，姜國是一個與我們大明國接壤的小國，本應(yīng)對大明國無甚威脅，然兩年前姜國卻突然有了一門邪門的技藝，名為巫蠱。這巫蠱之術(shù)雖不是人人都會，但對于圣上來說始終是個禍患，皇上便傳書給姜國皇帝，要求禁用巫蠱，姜國皇帝沒有答應(yīng)，卻將自己的公主送了過來作質(zhì)子，并承諾與大明國永世交好，這質(zhì)子便是姮佩。”

想必這就是公主口中“棄子”的含義了。倒也是令人唏噓?？墒撬坪跤心睦锊惶珜?？

“可是，書里不是說質(zhì)子應(yīng)是皇子嗎？”

貴妃停了下來，轉(zhuǎn)頭看著我，說道：“在皇上還未傳書前，姜國的大皇子，姮佩公主唯一的手足，突然暴斃，姜國的皇室子嗣便只剩了她一個，質(zhì)子只能是她。”

我怔住了，未料到公主竟有這樣的身世。如此一看，公主先前的笑容都變了意味。

貴妃沒理會滯在原地的我，啟步繼續(xù)回宮?！案希驹谀抢锏扰匀丝葱υ捗?？”我連忙跟回貴妃身旁。

“如今姮佩公主尚且敵我不明，你同她還是少來往為好。還有，淑妃現(xiàn)正是得意的時候，你若碰上她，切不可得罪她，不然本宮也保不了你?！蔽异o靜聽著，才發(fā)覺，不知何時起，貴妃娘娘同我的對話已悄然變成了如此細膩的叮囑，這讓我想起了娘親。

陽光正暖，我們兩人從梅林出來沾染了一身梅花香。娘娘走得乏了，便遣我回府，我想著府里的午膳，行禮退下了。

無衣依舊站在宮門外等我，我看著日光下他柔和的面孔，心中有許多話想要問他。

“今日怎的這么早？”

我看著他的眸子，微微笑著：“今日沒有練習(xí)行禮，娘娘帶我一同游園了，后宮的妃嬪們我見了個遍呢。”

無衣不屑說道：“這算什么大事？以后自有你見得煩的時候?！?

今日這游園教我懂了一種講話方式叫做話中有話，比如現(xiàn)在，我就感覺無衣話里有話。

我問：“我以后為何會時常見到她們？”

無衣梗住了，不自在地撇開目光，停頓了一會答：“你在本王母妃身旁，日后見妃嬪們自是見得多?！?

“哦，倒也是。”我嘴上如此答著，心里卻覺得無衣定是在說謊。

“怎的？今日不喊餓了么？”無衣岔開話題，而我成功地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不餓的話那就先不回府了……”

我急忙打斷他的話：“餓！回府！回府！”無衣很是不厚道地笑了。

吃過午膳，我才想起自己似乎有話要問無衣。是什么呢？對了，是要問當(dāng)日為何要執(zhí)意抱我來著的。我起身，想著這次可不能讓他含糊搪塞過去了。

推開房門，我一抬頭卻看見明昕站在院中，而無衣與十一王爺分別站在她兩側(cè)。見我開門，三雙眼睛齊齊望過來，我愣了一瞬，隨即喚道：“見過四王爺、十一王爺、明昕郡主?！?

“呵，我說為何你如此護她呢，原來都住隔壁了么？”明昕冷冷說道，眼里已失了神采。

十一忙辯解：“是母妃的安排?！?

明昕轉(zhuǎn)而看向十一，神情淡漠道：“你們兄弟兩真當(dāng)我如此好騙么？為何無衣一回京她就無端出現(xiàn)了？為何大雪那日無衣如此護她？為何他們臥房只隔了一層墻？我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京，可如今，我卻恨不得他不曾回來?！?

明昕小巧的臉上慢慢滑下兩道淚痕，四下無言。十一看著明昕的眼神里有著明顯的痛楚。

“明昕，你心儀的當(dāng)真是本王么？”無衣開口，“換言之，你心儀的究竟是本王，還是本王的遭遇？你以為本王像極了從前的你，以為本王定能與你心心相惜，但本王終是與你境遇不同，絕不是你口中的同類人，你不必在本王身上找歸屬，本王亦不是你的歸屬。”

也許是因她多年沉淀的教養(yǎng)在喚她冷靜，也許是她還未理解無衣的話語，也許是她已不想掙扎，但無論如何，此番話聽完，明昕不再有任何過激的言語與行為，她也止了哭泣，只安靜佇立在院中心。

我不覺得她真的因這些話而醒悟了，南青姐說過，心儀一個人，是很難放下的。我雖不知這種難與自己一人吃完滿桌飯菜究竟哪個來得更難些，但如何想也不能是一席話就能解決的事。

明昕平靜了下來，但是這種平靜卻讓我不安，離去的時候，她甚至還向我告別。

十一追了出去。無衣轉(zhuǎn)身回房。而我滯在原地不知該不該去找無衣把話問清楚，明昕問的那些問題，我同樣也很想知道答案。

我還是回了房，回身關(guān)門時，我瞧見院里的寒蘭已謝盡了。

我本想睡一覺就把疑惑都忘了，但我卻怎樣都無法入睡，心底像有一根羽毛，一直在撓著，一直在說“去呀，去呀”。那就去吧。

我坐起身，輕輕敲了敲床里側(cè)的墻面。無衣的床與我的只隔了這一層墻而已。

“咚咚?！彼莻?cè)傳來回應(yīng)。

我繼續(xù)敲：“咚，咚咚，咚咚咚?！蔽铱梢赃^來嗎？

“咚咚?！笨梢浴?

從前夜晚無聊時，我們常常如此交談。

我立刻下床奔出臥房。推開無衣的房門，他已靜靜坐在了圓桌旁。桌上他倒好了兩杯茶水，仿佛一早就在等著我的到來。

我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盯著他的眼眸，為壯膽，端起手旁的茶水一飲而盡，正準備開口，卻聽見他說：“你喝的是我品過的?！?

我一時語塞，“我……我……”

“我逗你的?！?

我有些羞惱，又不知該作何回應(yīng)，便不自覺鼓著腮幫子看著他。他卻微微笑了起來，伸出手輕輕捏著我的臉頰。

“你捏起來很像水晶糕。”他說。

我的臉紅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