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方便干凈，住樓房，水電暖氣，一應俱全，雙層真空玻璃隔音效果好，集中供熱冬天暖和，論接地氣，還是老宅院，要是經濟條件允許，認真改造一番，比住樓房的品質好不少呢。”許東東發表著對房子的看法。

“是啊，我看門口那個門樓就是有年頭的建筑，院子里的青石板踩上去有厚重感，一樓房子主體的青磚，還有墻根的兩個石獅子，那個雕檐，都算是古物的呢。”余可像個問古學家，倚在欄桿處，配合許東東的話，指來指去。

“如果把外墻上的小廣告清理掉，粉刷成江南的灰白，內墻和屋子墻面斑駁處補一下灰，院子墻根的淤泥清理掉，讓青石板和青磚地面露出廬山真面目，窗棱的木材是耐朽的金絲楠吧，一定保留好，屋檐琉璃瓦當上色就行，兩個石獅子雖然有年頭，但是獅子臉部掉了幾塊，估計沒法再用，那個石臼不錯，雕刻著云圖和如意吧，把它洗凈放到石座上，養些小型錦鯉會比較有意思，花草，那個韭菜池子里種些，這邊放個健身器，最好是木人樁才更應景，屋里啥結構，我還沒看，幾進幾廳幾臥？這個加蓋的二樓，雖拓展了住宅空間，卻破壞了最初匠人對宅院整體的設計，唯一彌補的方法……嗯……。”

余可滔滔不絕。

一時間，許東東錯覺余可是這院子的主人，而他自己像個局外人。

“唯一的就是拆掉，然后按照原來的帶脊坡頂復原，一切都完美無缺了，是吧！余總設計師，迪拜雙子樓是你設計的吧？悉尼歌劇院也是你的杰作吧？金字塔呢，長城呢，泰姬陵呢，克林姆林宮。”許東東略帶揶揄的口吻。

“你好像對建筑有研究似的，我記得你家是搞汽車的誒！涉獵多了，恐怕不專不精吧。”許東東開始說教。

“搞汽車就不能搞房地產嗎？難道你教物理的就不能懂數學化學嗎？”

“……”

“現在大企業發展方向，趨向于多種經營，當然，你想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專不精不能成就品牌，不成品牌難以做大做強，甚至不能走的遠，可是汽車已經成就品牌，大賣熱賣，房地產行業也一片火熱，只要資金充足，為何不去嘗試一下呢，挑戰也是很好玩的事情嘛。”余可云淡風輕。

“……”

許東東只剩下啞然失笑。

有錢人說啥，好像都對。

作為資深的窮光蛋，許東東不想繼續辯論下去，他下午還有任務呢。

這樣子辯論下去，只能讓他徒生吃不上葡萄嫌葡萄酸的感覺。

余可倒也沒趕盡殺絕，覺察到在人家奶奶跟前，把人家給噎得喘不上氣來，況且站在人家的家里，似乎有點不地道，往后仰頭，輕輕甩了下如瀑長發，環望包圍在城中村周圍的高檔寫字樓，慨嘆道，“東哥，這里在不太久的將來，會成為一片繁華之地，受益人群非常廣泛，尤其是村民們，未來的生活將大大改善，村民們會拍手稱快。”

“還用你說，傻子都知道。”許東東心里應承。

“靈羽寺村地處隸州市核心區，西鄰朝陽大道，北接市政府主干道，東面靠近火車站西廣場，南面是貫穿城區的天威路，地塊面積達三百一十畝，地形方正，非常便于規劃，一清河川流而過，會給這個高檔社區增加不小的可塑性，有水的地方更有靈氣啊。”

“……”許東東有些驚訝，這個看上去指揮開車豪車拎著名包就差撲倒炫富的富家女，數說起我許東東出生長大逮蛐蛐的村子，跟背床前明月光一樣熟練。

“對于一清河的園林設計，將會是點睛之筆，未來將有兩大問題亟待解決，一是上游排污問題，二是河道清淤問題，雖然政府投入巨資，已經做了雨污分流，但是眼下情況不容樂觀，城市化進程的快慢，文明程度的提高速度，不只是政府的事情，人文素養和人口素質才是關鍵因素，而素質和素養，主要還是靠教育。”

“……”這個富家女不是那種外表光鮮，內里空洞的行走皮囊，心里還真有料，許東東默默地聽著。

“這里將來會建一所幼兒園，學前教育在國內越來越被家長重視，國人素質的提高，主要決定于學前和基礎教育，比如亂扔垃圾比如公共場合抽煙大聲喧嘩，這些問題的主因都是來自于人在小時候已經丟失了該有的良好習慣，我一定要親自把關，給這所幼兒園選一位出國留學有著世界眼界的好園長。”

“？？？”許東東一聽“我一定親自把關”，滿臉黑線地望著余可，很想上前摸摸她的額頭，問候她是不是今天燒了，剛才說的很著道，怎么突然就神經兮兮。

“余可大小姐，把關的事情還是先放一放，咱們還是聊些實際的吧，比如你剛才說的對這里拆遷后的規劃。”許東東看著余可扭過來的美臉，接著比了比自己的肚皮，“再比如，吃飯。”

自己說的太投入，余可被許東東暗損了一下，這才發現把重要的商業機密險些漏了出去，“啊，哈哈，是呀，我吧，我小時候有個夢想，就是當幼兒園的老師，每天帶著一群小寶貝兒飄來飄去地玩耍，整個人自外而內都是快活的，每秒沒煩惱，永遠不會老。”

“……”許東東再次審視這余可，心想，“就你，上個樓梯自己都摔跤，誰個家長敢把心肝兒交給你照看。”

“我當個幼兒園老師，不合格嗎？”余可眨巴著可愛好看的眼睛，望著許東東那張臭臉，天真無邪地問。

“合格，啊，特別合格，漂亮對吧，活潑好動對吧，能跳能唱對吧，愛心爆棚是吧。”許東東把手插進褲兜，嘴角浮起一絲笑。

“聽上去，好像在夸誰，味道不太正噠。”余可附在欄桿上，撅起小嘴，情緒下去一截，甩起一條長腿，游蕩在欄桿外邊。

許東東趕緊賠笑，陰陽怪氣地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吧，要是干個幼師，太大材小用了。”

要不是奶奶在旁邊坐著，余可很可能撲上去撕許東東的嘴巴。

奶奶一直不語，余可說“奶奶，你看許東東他欺負我”，這才呵呵笑著說了許東東一句，繼續看著兩個年輕人，眼里滿是疼愛。

目前，對于許東東而言，最實際的事情，是趕緊吃過飯，打發這個富家女滾蛋，他帶著學生去參賽。

掏出手機看了看，已經中午十二點二十了，手機電量飄紅，快沒電了。

腳步響處，郭彩霞拎著籃子提著袋子，滿臉大汗地進了院子，朝二樓這邊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東西，直奔一樓的廚房忙活去了。

許東東想下去幫忙，招待這個汽車大亨的女兒吃飯，好歹也得做三五個菜不是，老媽一個人做，時間會久一些，下午兩點半開賽，他必須兩點鐘到達一中大門口，集合，組織，點名查人數，帶進比賽區，都是需要時間的。

“余可，你陪著奶奶哈，我去給我媽幫廚，下午我還有重要任務呢。”許東東動身往樓梯口走去，沒忘了回頭囑咐，“你可要細心啊。”

“許東東，你就不行不叫我許可，叫我小可你會失眠脫發么？”許可咬著嘴唇，轉過身體靠著欄桿，咬著嘴唇。

“對不起，俺叫不起，親愛的。”許東東攤手聳肩，非常欠扁的動作。

“奶奶，奶奶，嗚嗚嚶嚶，看他又欺負我。”余可跺腳假裝捂臉哭。

笑得奶奶“咯咯”的。

余可開始跟奶奶有說有笑。

轉眼，許東東又跑上來了，“奶奶，我的充電器在你屋吧？我手機快沒電了，趕緊沖上，下午學生找不到我打不通電話該著急了。”

掐在手中的手機“嘟嘟”傳來缺電報警聲。

許東東動作很快，插了電，轉眼就從屋里出來，朝望著他的余可吐舌頭做了鬼臉，剛快步走到樓梯口，只聽坐在輪椅上奶奶清晰地叫道，“東東，扶我起來。”

等許東東回頭看時，只見余可身旁的奶奶已經用兩手撐著輪椅扶手站了起來，正準備往前邁出十年第一步吶！

許東東大驚！

張開的嘴巴足以塞進一條胖頭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