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

真是一萬個幸虧??！

幸好是往前撲到，加之舞蹈功底很硬，本能地往上縱了一下，加之腿長，沒有把膝蓋和腿骨摔倒臺階棱上，也沒有從樓梯翻滾下來，而是倒在了二樓樓道上。

許東東驚得臉上沒了血色，兩個箭步飛身上去，攙扶余可。

這次陸地救美，比去年水中救美，更快。

畢竟去年可救可不救，可以選擇，今天是必須，別無二選。

“沒事兒，沒事兒。”余可借著許東東扶她的勁兒站起身，瞅一眼許東東，一瘸一拐地低聲道，“這回又是你欠我一回啊，欠我幾次了，自己找個小本本記得清楚啊。”

“……”

看到許東東一臉懵懂，余可沖著拖著有些臃腫身材跑過來的郭彩霞非?？鋸埖卮舐?，“哎喲，阿姨，哎喲?！?

看了看余可的腿，過膝的真皮軟質長筒靴很好地保護了余可，沒讓她擦破皮。

快速檢查下臉，沒破相。

手掌拄地，胳膊自然沒擦到地面，動了動，沒脫臼沒骨折。

許東東把蹦到嗓子眼兒的心這才悄悄復位。

嚇死東東了。

沒事兒，你還沖我媽喊這么大條，你不知道我媽是個急脾氣啊。

許東東攙著余可的手放開了，他覺得既然你沒事兒我不能肌膚之親地占你便宜呀。

余可往前邁了兩步，明顯在故意裝瘸。

看到許東東竟然放開手不攙扶她，她裝得動作更大了。

“哎喲，東東，扶我一下，扶我一下，我要倒了?！?

“阿姨，我的腿，我的胳膊，我的腰，愛喲喲，愛喲喲?！?

一邊叫著，眼睛斜著許東東。

不得不說，漂亮女孩兒，咋著都好看，余可作狀痛苦，斜眼看人，亦別有一番味道，讓人憐。

郭彩霞喘著粗氣扶住余可，“愛喲喲喲，姑娘，你咋樣？摔哪了？阿姨瞧瞧，摔腿了吧？”問候著余可，沖著兒子喊，“東子，你怎么不扶姑娘，還愣著干嘛，趕緊叫救護車，趕緊帶姑娘上醫院，這得趕緊拍個片看看骨頭有事沒？姑娘上樓，東子你怎么就不扶一下呀，現在干看著，還不扶，你看我打你臭小子不可?！?

嘴里說著就動了手，pia地給了許東東厚肩膀上一巴掌，打得勁頭還挺大，聲音很響。

“嘿，媽媽呀，我還是你親生的唄，怎么對一個外人比對親兒子還心疼啊，當年兒子胳膊劃了口子縫了八針也沒見您老這么急眼過呀。”許東東閃身躲開郭彩霞打來的第二巴掌，心里想著的同時，趕緊照老媽郭彩霞吩咐的去做。

許東東的判斷是余可沒有大礙，可是禁不住他媽郭彩霞大嗓門一喊，他忽然意識到，是呀，不管有事沒事必須看醫，萬一傷著里邊呢，不能錯過最佳治療時機，沒事兒更好就放心了。

掏出電話撥120。

哪知余可一把就把許東東電話搶了過來，摁下紅鍵掛斷，“別著急叫車?！鞭D而把表情放到最輕松對著郭彩霞，“阿姨，我試著走兩步，看看行不，然后咱們再考慮去不去醫院?！?

“不成不成，姑娘，聽阿姨的，阿姨過來人，知道摔倒水泥地上是啥滋味啥情況，細皮嫩肉的，不經摔啊?！惫氏技钡脠A臉大汗只淌。

奶奶體質虛弱，反應很慢，等郭彩霞母子咋咋呼呼地要弄余可去醫院，這才慢聲細氣地道，“讓姑娘先試試?！?

老人的話，永遠都是那么軟慢，但永遠都是那么不容置否。

好，試試！

余可扶著樓道鐵漆欄桿，慢慢地走，郭彩霞攙著他胳膊，許東東跟在后面隨時準備在余可一歪的瞬間英雄救美。

奶奶慈祥專注地望著這邊余可的走姿，又慢聲細氣地說郭彩霞，“放開姑娘，讓她自己個兒體會下?！辈诟烙嗫?，“寶兒，別著急，慢點，試著往前挪?！?

許東東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余可到底有事沒事兒？

余可走了兩步就把扶欄桿的手撒開了，再往前走了三步，“呵呵，呵呵，瞧瞧我真的沒事兒，虛驚一場?！闭f完，還任性地把腳跺了跺，然后調皮地矮矮跳了一下。

許東東一家，心里的石頭，這才啪嗒啪嗒紛紛落了地。

余可拉著郭彩霞的胖手，“阿姨，謝謝你為我擔心，謝謝?！?

謝了阿姨，走過去蹲下來，摸著奶奶干枯無肉的瘦手，另一只素手放在奶奶十年不動的腿上，很親的樣子，“奶奶，謝謝您，您看事情很準的?！?

余可話里的意思是許東東奶奶已經看出余可無大礙，真是到了一定年紀，走的路多，辨識能力就強，那句“家有一老是一寶”的古話不無道理。

許東東聽著余可謝媽謝奶，“你咋不謝我呢？你沒見我剛才看你摔倒了，我躥上十多級臺階的速度有多快嗎？擱奧運會，拿獎牌的?！?

走過來，許東東蹲在奶奶旁邊，余可占著奶奶的兩手，占著奶奶的一條腿，許東東沒地兒占，只能把手放奶奶另一條腿上，心里一陣酸楚襲來，“全家人給奶奶這兩條腿按摩了十年，下的功夫很大，可是奶奶的兩條腿和腰一下都沒動過，手雖能動，也使不上太大的勁兒，名醫說的奇跡何時能看到呢？幾乎為零。奶奶的余年，還能有一個十年么？”

郭彩霞確定余可真是沒事兒，又叮問了一遍，這才恢復笑容，“東東，陪著姑娘，看著奶奶，我去買菜做飯。”說完，下樓取了錢拎了籃子，奔村里的菜部去了。

余可察覺到許東東對奶奶的感情，她把放在奶奶腿上的手伸過來，輕輕拍了拍許東東的手背，沒說啥，其中意味是安慰許東東并表示“你在奶奶跟前要堅強，要把樂觀傳遞給老人”。

平時，許東東就是這么做的，一直堅強，只要在奶奶跟前就是有說有笑，給奶奶梳頭，聽奶奶講故事給奶奶講故事。

今天，不知咋的，余可在旁邊，許東東居然流露出內心的情感。

不過，許東東很快就調整過來了，“奶奶，您今天氣色比平時要好多，看看，今天的天氣也好，家里的事情也好，你想吃啥，我給你拿?！?

“呵呵呵?！蹦棠屉y得笑出聲音來，望一眼許東東，和藹地端詳著余可，“一看姑娘這眉眼兒，就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長得也俊，我活了這么大歲數，見到像姑娘這么好看耐看的女孩兒，幾乎還沒有?！?

老人說話，語氣表情毫不違和。

余可微微笑著，“奶奶，我想回去幫您找找名醫名藥，我會有辦法的，跟您這第一次見面，我覺得和奶奶好像在哪里見過呢，真是緣分?！?

未等奶奶張嘴說謝，余可又道，“東東救過我，我沒有機會在他身上報答，他也不給我機會，我就把這份救命之恩回報給您，我一定想辦法治好您的病，讓您恢復健康，長命百歲，讓您看到您的寶貝孫子成就事業，看到他結婚，看到他給您生一個大胖孫子讓您抱。”

說到大胖孫子，余可快瞄一眼許東東，許東東七竅里已經不再生煙，而是在往外噴火。

活生生地調侃啊啊??！

跟誰生大胖孫子？

跟你??？

跟你就不能生一個了，要生就生一群，一群猴子滿屋頂躥也是挺好玩噠。

呃呃，還是拉倒吧，跟你天鵝，只能仰望，保持距離。

許東東咽了口口水。

“奶奶，回頭我會和東東詳細了解下您的病情，這樣便于尋醫問藥，您的腿現在有什么感覺？”余可來回撫摸下奶奶的腿，輕輕柔柔的。

奶奶笑了，她剛要開口說，“啥感覺都沒有，就是用針扎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哪知她“咦”了一下。

隨著聽到“咦”地一聲，許東東摸著奶奶左腿的手被頂了一下。

奶奶的腿會動了？

不是不是，一定是錯覺，一定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完全是心理在起作用，許東東馬上推翻了“奶奶腿在動”的想法。

廢棄十年的老腿，就同廢棄十年的老井一樣，是真的廢了，沒有奇跡。

奶奶表情停了一下，隨后恢復了正常，“你們別光照看我這個老太太，拿個座位坐下咱們仨嘮點別的，我的身體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說我了，說點別的讓人高興的事兒，呵呵。東東去，給姑娘拿個凳子來，蹲著時間長了腿就酸了。”

“奶奶，不用客氣，我不坐，我欣賞下你家這座老宅院吧，我覺得古色古香的，要是拆了，有點可惜了。”余可也想錯開奶奶有病這個沉重話題，她打算回頭把奶奶所有的病歷跟許東東要來，交給專業醫生研究，國內不行就找國外的醫生，現在說的太多只能增加奶奶的不良心情。

說著，余可拍了拍奶奶的瘦手，站起身憑欄而駐，東瞧西看。

“是呀，這個宅院的確有年頭的，這方面，奶奶是最有發言權的?！痹S東東笑道起身，這一點他的想法跟余可一致。

幾個小時里，倆人難得一致一回。

奶奶“唉”地長嘆一聲，娓娓道來。

“是東子爺爺的太爺修得，祖上曾經中過舉人，后來有在官府營事的，所以房子得以修繕，質量沒得說，后來世道變遷，家道中落，到了我們這輩兒的上一輩，已經窮得揭不開鍋，險些出門討飯，還好，后代們盡管出現放蕩子孫，還都能守住底線，謹遵不到山窮水盡不賣狗窩的祖訓，所以這套宅院保全到今?！?

“唉，家里稍微值錢的東西，就這套宅院啦，幸好趕上新時代，聽說要拆遷住樓房了，我心里高興啊?！?

“有了樓房，呵呵，我大孫子就多了一個娶媳婦的條件，現代的女孩兒眼界寬眼光也高，沒套房子沒人愿意嫁過來，呵呵，這回好啊。”

一提到娶媳婦這種長掛在長輩嘴上的大事，許東東臉上一熱，撫著奶奶肩膀，“奶奶，不說娶媳婦的事兒，娶媳婦早著呢，我才多大呀，小著呢，常言說的娶了媳婦忘了奶奶，奶奶你不會是盼著你大孫子早點把你給忘了吧。”

許東東帶著點撒嬌語調，把余可逗得忍俊不住，“噗嗤”捂嘴笑了，盯著許東東的眼神有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