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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朝野之狼,各獠其牙

  • 清秋琵琶曲
  • 敗筆蘇半城
  • 3107字
  • 2019-01-20 17:58:39

抬輿上的南山放鶴掃視了一眼遠近到處跪著的那些人,對身邊扶著轎桿的一名小太監說道:“看李光把這些奴才嚇得……告訴他們,這雪是我大元朝的祥瑞,叫他們不要掃了。讓大家伙兒都起來,報祥瑞,聲音越大越好。”

“是。”那名小太監扯開了嗓子,“國師有話,這雪是我大元朝的祥瑞,不許掃。大家伙兒都起來,報祥瑞,聲音越大越好!”

開始還是瞬間的寂靜,緊接著就有個太監發泄般地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竹帚一扔,扯開了嗓子:“下雪了!”

“下雪了!”立刻便是許多人的歡呼。

“老天爺降瑞雪了!”

“老天爺給咱大元朝降瑞雪了!”

歡呼聲中,南山放鶴滿臉漾著慈愛的笑,抬輿就在這些歡呼的太監宮女中前行,紫金宮就在前方了。

南山放鶴突然叫停了自己的抬輿。隨從的太監和侍衛都隨著停住了,循著南山放鶴的目光,眾人隱隱約約望見對面月門中一乘抬輿和幾個穿著披風的人影也向著紫金宮宮門方向來了。

“他們到了,迎一迎吧。”南山放鶴下了抬輿。

南山放鶴帶頭,兩個小太監隨后,徒步向迎面的那乘抬輿走去。

雖然在飄著大雪,天仍是漸漸亮了。對面的那行人也能漸漸看清了,頭上的毛皮暖耳冬帽雖是白的,身上的官服連同肩背上的披風卻一色的大紅,這可是一二品大員才能用的服色——南山放鶴指的“他們”,便是大元朝的丞相和大員們,左丞相脫脫,右丞相帖木蘭方,樞密院帖木可和木華靖,還有在去年臘月突然被皇上指名列席的戶部堂官劉海青和兵部堂官伯蒼。

皇上在天象示警民怨沸騰的時候叫劉海青和伯蒼這兩個心腹做了堂官,今天他們又名正言順地來參加大元朝最重要的年度財務會議,天心顯而易見。

脫脫一直沒有流露任何態度,倒是木華靖心里早有了提防,自己兼著兵部侍郎和樞密院堂官的差使,去年的虧空多數是在自己手里花出去的,還有黃河暴亂也因由自己監工不力。皇上或許是叫這兩個人來制衡自己和岳丈大人,抑或是有意測一測代表皇權的這兩個人是不是幾個月來暗中投靠左丞相?

此刻有了這場雪,這兩個人如果在今天的會議上發難,他就沒有理由亮出那桿屢試屢驗的槍,將他們定為禍國殃民的災源,定為暗中攻擊忤逆天意的主謀,將他們“立斬”御前。

脫脫獨自乘坐的那乘抬輿停下了,短須濃眉的脫脫已看清了迎過來的是南山放鶴等人,連忙吩咐緊跟在抬輿旁的木華靖:“快,迎國師。”木華靖立刻攙著岳父下了抬輿。脫脫翁婿在前,幾個中書官員若即若離地跟在后面,一行人也向迎面走來的南山放鶴等人迎去。

“大喜呀!”遠遠地,南山放鶴就拱起了手。

“大喜!大喜!”對面的脫脫見南山放鶴時,綻放滿臉菊花,蒙城之戰后,說來,他們倆也算是老朋友了。

“丞相!丞相!”南山放鶴自然也是滿臉堆笑地迎上去扶住了脫脫的另一條手臂,這場面倒是有些滑稽,白發蒼蒼的國師,竟然攙扶看著健壯的脫脫。

“這場雪下來后,你老去年八十,今年該是七十九了。”脫脫說得極為自然。

“丞相這是嫌我老嘍。”南山放鶴故意收了笑,提高了那一口永遠帶著鄉音的聲調,“雪是好雪,要是下的都是銀子,我也就不再操這份心,可以向皇上贖了蒙城失寶的大罪咯。”

“可別。”脫脫伸出手來,攙住南山放鶴,向紫金宮臺階走去,“皇上萬歲,國師百歲。您老還得伺候皇上幾十年,振興大元呢。”

場面又變成了丞相脫脫扶住白發蒼蒼的南山國師。

“真還干幾十年,有些人就會恨死國師了。”趙川流從左門走出來,看著被脫脫攙著南山放鶴,眨了眨眼,冷冷地摔出了這句話。

他在京里雖然只待了兩年,但已改掉了鄉音,京腔已說得十分地道,正如他一路平步青云,爬到樞密院高堂一樣,極為順利。

“不會吧?”脫脫笑望向走出來一身官袍的趙川流和跟在身后的眾官員。

那幾個人像是什么都沒有聽見,各自把目光望向了地面。

“同舟共濟,同舟共濟。”南山放鶴仍然笑著。

說話間一行人都登上了臺階,“紫金宮”幾個蒼勁渾圓的楷書大字和匾額左側下方“臣脫脫敬書”五個恭楷的小字都能看清楚了,一行人都噤聲不語了。

殿門外當值的太監紛紛替司禮監幾大太監和堂官們解披風,掃落雪,動作不只是快捷,而且十分的輕敏,似乎都怕弄出了聲響。

這時的南山放鶴也已換上了一副肅穆謹敬的面容,慢慢掃望向大家:“前些日朝堂上,皇上說的落雪出兵之事,大家都知道。恐怕明日,丞相就要發兵江南了,我還是那句話,天大的事情,端賴我們同舟共濟。”

脫脫當然深表贊同地點了點頭,木華靖卻把目光望向身后幾個中書官員,那幾個官員卻依然以目視地。

兩個太監去開門了,不是推,而是先用雙手各自使著暗勁將各自的那扇門慢慢抬起一點兒,然后慢慢往里移——兩扇門一點兒聲響都沒有被慢慢移開了。

左邊是原來跟在南山放鶴身后的兩個小太監,右邊是中書省的幾名官員、樞密院的幾名要員,雁行般進了殿門。

這里面大確實大,卻不像“殿”。

房子的正中設的不是須彌座,而是一把簡簡單單圈著扶手的紫檀木座椅。

座椅后擺著一尊偌大的三足加蓋的銅香爐,爐蓋上按八卦圖像鏤著空,這時鏤空處不斷向外氤氳出淡淡的香煙。銅香爐正上方的北墻中央掛著一幅裝裱得十分素白的中堂,上面寫著幾行瘦金楷書大字:“吾有三德曰慈曰儉曰不敢為天下先”;中堂的左下方落款是“至正十年正月元日元惠錄太上道君老子真言”;落款的底下是一方大紅朱印,上鐫“仁義帝君”四個篆字。

兩側的四根大柱呈正方等距約有兩丈,左邊兩柱間擺著一條紫檀木長案,右邊兩柱間也擺著一條紫檀木長案。兩案上都堆滿了賬冊文書、八行空箋和筆硯。奇怪的是兩條長案后都沒有座椅,唯有右邊長案的上首有一個繡墩。

還有一點不同,左邊長案上銅硯盒內是朱墨,右邊長案上銅硯盒內是黑墨。

四根大柱稍靠后一點還有四尊大白云銅的爐子,每座銅爐前竟然都站著一名木偶般的太監,各人的眼睛都盯著爐子,因為那爐子里面燒的不是香,而是寸長的銀炭,那火紅里透著青,沒有一絲煙,所以溫暖如春。那時宮里用的這種法子雖然簡單卻十分管用。

南山放鶴引著趙川流和幾名皇權派官員排成一行在左邊站定,脫脫引著木華靖和幾名中書要員,兩行人面對正中那把空著的座椅跪了下去。三拜以后,李光引著四大太監走向左邊的長案后站定,脫脫又引著與會的眾官員走到右邊的長案后站定。元惠帝一人這才慢慢從殿后走出,走到靠近御座右側繡墩上坐下。

大元朝至正十三年的御前財政會議在御座前召開了。

所有人屏息著,先是脫脫將目光望向了大殿東側挽著重重紗幔的那條通道,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慢慢望向那條通道。

通道南面便是紫金宮外墻,窗都開著,北面便是大元皇家歷代祖宗的太廟,太廟正中的門這時也大開著,宮外的風時或挾著幾片雪花穿過窗又穿過門飄進太廟。蟄伏在里面的靈牌顯然不畏寒冷,也顯然喜歡這片片飄進的雪花。又過了少頃,太廟里傳來了一記清脆悠揚的銅磬聲。

這便是開始議事的信號,脫脫立刻宣布:“議事吧。”

剛才還木偶般站在白云銅火爐邊的幾個太監立刻輕輕地把擱在爐邊的四個鏤空銅蓋各自蓋在火爐上,接著行步如貓般輕輕地從兩側的小門退了出去。

“還是老規矩。”照例是脫脫主持會議,“內閣把去年各項開支按各部實際用度報上來,哪些該結,哪些不該結,今天都得有個說法。今年有哪幾宗大的開支,各部提出來,戶部綜算一下,中書省擬了票,我們能批紅的就把紅給批了。右丞相,您說呢?”

“仰賴皇上如天之德,和大家實心用事,最艱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帖木可不緊不慢地開始給會議定調子,“今年兩個省的大旱,黃河長江的大水,北邊和東南幾次大的戰事,再加上宮里一場大火。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皇上宵衣旰食,大家累點全都應該。湊巧,去年入冬好幾個省又沒有下雪,有人就借著這個攻訐朝廷。要是今天再沒下雪,陛下御駕親征的話,我們這些人恐怕都得請罪辭職了。這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我大元朝今年的年成。今天下雪了,紛紛揚揚的大雪,大家都知道,陛下親征的事暫且不提,倒是眼下的財務結算最為要緊。”

這時,南山放鶴已在暗暗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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