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肖天站在沈姝側面只撩了一眼拓本便仿佛被抓住了視線，眼睛再不肯挪動一下。

“哼，男人。”翠翠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絲怒氣。

“按照這上面的標示，我們應該先穿破迷陣，到達西邊河的上游才是。師先生，你能帶我們去嗎？”沈姝一邊在拓卷上比劃著，一邊問師博揚。師博揚還沒等回答，巴肖天猛地出手就要搶走拓卷。

可心機深沉者對萬事皆有小心。

沈姝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開始提防著巴肖天，他出手的一瞬間，沈姝猛一沉肩躲過，又一閃身躲到了師博揚身后。

“不知道巴先生這是何意？”一旁藍心玉陰沉著臉問道。

“書……哪里……”巴肖天本就言語困難，此時情急，更讓人無法理解，只有喉嚨見摩擦出破碎零星的難聽字句。最后，巴肖天唉的嘆了口氣，雙手抱頭用力揪著從不打理的長發，蹲坐在地上。

此情此景，林下才想起巴肖天還是一個和自己不知道誰大的少年，蹲下來拍拍他的背勸慰道：“別著急，慢慢說，他們都是好朋友，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林下學著烏芳樺哄烏蓮娜的樣子，他年少時也曾數次幻想過自己受委屈時被人安慰，可怎么也幻想不出那個人的樣子。

巴肖天慢慢冷靜了一點，抹了把眼淚，比劃起來，同時相識以來第一次，討好般向翠翠做了一個請她幫忙翻譯的手勢。

翠翠受寵若驚，趕忙替他開口：“巴大哥問你，這個東西可不可以借給他看一看。”然后又補充道：“就看一眼，然后立刻還給你。”

沈姝對巴肖天此舉本來就有些抱歉，見巴肖天開口問，就趕忙用目光詢問師博揚，師博揚又受過他救命之恩，點了點頭。

沈姝將拓卷遞給他的時候，他顯得既急切，恨不能一把搶過來，又小心，生怕不留神破壞了拓卷。如獲至寶般看了又看，最終眼圈紅紅的比劃了幾下。

翠翠趕忙翻譯：“他問這東西是哪里來的？”

師博揚解釋道：“是我去勤苦閣讀書時偶然翻閱到的，你手里拿的是我留下的拓本。你要是喜歡，此間事了，我領你去勤苦閣閱讀原本。不知道對你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巴肖天千恩萬謝的比劃著，然后從脖子上摘下一串獸牙項鏈，遞給他看。

師博揚接過項鏈，仔細觀瞧，上面淺淺雕刻著一些古舊的文字，每顆獸牙上都有，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一個字也不認識。

師博揚只能將項鏈遞給沈姝，沈姝快速看了一遍，說到：“上面寫的都是一些類似勇敢，強壯，健康之類祝福孩子的詞語。”又問巴肖天：“這跟拓卷有什么關系？”

巴肖天又從懷里摸出一小塊方帕，遞給沈姝看。

方帕十分老舊，本是一塊白絹，現在已經變成了小米一樣的黃色。又因為常年貼身帶著又不敢隨意清洗，顯得甚至有些骯臟。沈姝輕輕打開，上面繡著一只花雀沖向云霄，說不出的暢快自由，右下角刺著兩行字，“望云若水，觀海肖天。”

若不是這手帕太過古樸，沈姝一定會以為是哪個滿懷春情的少女送給情郎的信物。正要百思不得其解的將手帕歸還給巴肖天，突然沈姝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蹲在地上，將拓本，項鏈，手帕擺成一排，仔仔細細的摸索，一個字一個字的做對比。

終于，她抬起頭，不可思議的問了巴肖天那個他剛剛問過的問題：“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林下滿頭霧水的問：“什么哪來的，你看出什么了？”

沈姝自知失態，清了清嗓子說：“這些東西，都出自同一個人手筆，雖是兩種文字，卻是同一個人的字跡！”

巴肖天在眾人好奇追問的目光下無聲接過了手帕和項鏈，并沒有急著回答問題，只是比劃了一陣，拍拍胸脯，指了指被參天樹林遮擋住的遠方，那里，有一座橫亙在前路的老龍壁。

翠翠翻譯道：“他說，他領你們進去山爺爺里面，條件是等出來后，你們要領他去那個勤苦閣。”一旁林下見巴肖天并不想回答手帕和卷拓的聯系，趕忙說道：“太好了，肖天要是肯幫忙，我們會少走很多彎路，夙昌既然已經留言說此地危險不可久留，那么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藍心玉點頭稱是，他也十分擔心陳夙昌留書的內容，不久前發生的惡戰就擺在眼前，若是再遭遇敵人，沒有那個怪物一般強悍的少年在，自己一行人的安危都無法保證。

……

……

“喂，你說這林子里死過多少人？”

陳夙昌正在不停的思考，越想心思越煩亂，額角已經見了汗珠，突然被這么一句話打斷思路，有些發懵，問：“你說什么？”

戴星昂又問一遍：“我問你，這林子里死過多少人？”語氣雖然不耐煩，卻好像迫切的想知道這個答案。

陳夙昌被這個無厘頭的問法氣得一笑，沒好氣的說：“不知道，本朝開國以來，曾經組織過兩次探查，每次都是幾百人的隊伍，再加上后來很多江湖金客也來闖過，不過只有師博揚一個活著逃了回來，這里恐怕埋著千余人的尸骨了。”

“那……這些人的尸首又沒人收殮，都哪里去了？”戴星昂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我倒是沒想過，只是這里是上萬年的原始森林，土地極其肥沃，尸體幾年時間就會被土地消化吸收吧。”

“消化……你是說被吃了？……”

“……”

陳夙昌難以想象眼前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怪物居然還怕鬼。看來無論什么樣的人都是有弱點的，古人誠不我欺。

戴星昂見陳夙昌不理他，繼續追問，“我們這都繞了多少圈了，再繞就回去了，什么時候到？”

“按我的推測，應該已經到了。”

“什么？”戴星昂四下觀看，并沒有特殊值得注意的東西存在，“你沒開玩笑吧。”

并沒有回答，反倒陳夙昌從口袋中掏出兩個肉色的袋子，將一個遞給戴星昂，說：“吹鼓了，套在頭上。”

戴星昂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動物的膀胱，惡心的扔在地上，“我才不呢，你這是干嘛？”

陳夙昌卻自顧自的將口袋吹得滿漲起來，反問道：“那你能閉氣多長時間？”

這一問正撓在戴星昂癢處，他得意的說：“一刻鐘以上吧，怎么樣？”

“嗯，大概足夠了。你站著別動。”陳夙昌邊說邊往旁邊挪了幾步，估算一下，大概超出了戴星昂的攻擊范圍，才立定站好，心中默默數了一下時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