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散有時(八)
- 為禍四方
- 執芥
- 2134字
- 2018-09-20 19:30:46
治療?她怎么不知道。身邊最信任的人,卻故意團結起來把你排除在一個秘密之外,這種感覺令君鈴非常不適。
她從心底升出一種恐懼,周圍所有人都無比可疑,特別是眼前這位從天而降的大哥:“我……的確不記得發生過那些事,大哥可以詳細告訴我么?”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也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渾身是傷。”林簡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關上門,和她面對面坐下,緩緩開口:“可先說好,不許生氣,更不許遷怒。”
“嗯。”終于要開始講重點,君鈴被他冗長鋪墊弄得很煩躁。
林簡抿了抿唇,從頭說起:“兩年前,師父收到了一只信蝶。”
“南域的那種?”
“不錯,南域特有的傳信蝶。信蝶上說了什么我看不懂,我只知道師父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囊,雇輛馬車,帶著我和林石去了一個叫‘別江岸’的地方。”
“我聽說,過了別江岸就是皎國余孽的領地?”
“不錯,就是那個別江岸。我們按照信蝶上的指引到約定地點,遇見了奄奄一息的你,還有一個女人。她抱著你,也是遍體鱗傷。”
影姨!君鈴心中一動,緊張地站起來:“后來呢,那個女人怎么樣了?”
“她把你托付給師父就走了。師父勸了她很久,她都不肯與我們一起回來——你先坐下,別激動。”
“抱歉,之后呢?”
“把你帶回來之后,我們才發現你的狀況,唉,比我們想象得更糟糕。你中了很深的毒,以至于全身潰爛。我們費了好大勁兒把你救回來,可你的傷還沒好卻處于一種近乎發瘋的狀態。”
“其中有一次,你要嚷著要回別江岸,林石不讓你走,他那么壯實的一個人,竟被你一掌打飛,撞在墻上折了兩根肋骨。當時在晚上,為了給你治傷擺的一排燭臺都倒了,大火燒了半個院子。幸好鄉里鄉親的都來幫忙,否則怕是連書房都保不住。”
怪不得竹子姐說我‘又’暴走了,怪不得二哥要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后面的事不用說君鈴也能猜到,“所以師父為了讓我好好養傷,就下藥讓我失憶?”
“不不不,失憶可能是你為了壓制你體內毒素而產生的副作用。”林簡連連搖頭,反復強調,“我們可說好了,不許遷怒,師父和大家都是真心疼你的。”
“當然。”這一院子的救命恩人,哪個是她能遷怒的?
“話都說到這兒了,我……還想再多說一句,關于你的身世,我也查了一些……”林簡摩挲著木盒上的花紋,面色猶豫。“沒什么,既然逃脫,就好好生活吧。”
“還有什么不能說的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話說一半真是能把人噎死。
“哎呀,就是,你有個雙生姐妹叫君蘭,這個你總記得吧?”林簡糾結半晌終于說出來,“你和君蘭,從小就是南域叛軍的主心骨——祭司殿的試驗品,專門用來培養冥王蠱的。而冥王蠱是以活人心血為食的,蠱成之日,就是那人神智盡失之時。”
“你想說什么?”君鈴警惕起來。
“冥王蠱出世——與你說這些干什么,徒增煩惱罷了。”林簡把接下來的話又活生生咽下去,情緒很低落的樣子,站起來拍拍她肩膀,“過去的人和事都翻過去吧,從現在起我們才是一家人。”
冥王蠱出世,所以君蘭很可能死了或者被做成沒有失去神志的傀儡。過去的人和事都無法改變,所以我就不要去管君蘭的死活,安安分分,茍且偷生。
林簡啊林簡,你到底是在勸我,還是在激我?君鈴腦中閃過一個疑問:“大哥,既然是一家人,你為什么離家出走?”
林簡的身影頓了一下,青衫隨風揚起,他跨出門檻,沒有回頭。聲音像風吹散的柳絮一般飄進君鈴的耳朵里:“我?好男兒志在四方,怎么能留在家里?”
好個志在四方,好個一家人。有種悲哀叫做你明知道對方是激將法,卻不得不上鉤。
君鈴打開新收到的禮物,看著倒下的木人凄慘地被同伴拽著旋轉。就像她和君蘭,冥王蠱唯二的飼養者。站著的小人就是她,倒下的小人就是君蘭,她逃走了,把冥王蠱吞噬的痛苦加倍留給君蘭。
不知道是什么事讓蘇叔叔面色凝重一直到晚上,也不知道師父親自去昨晚落難的破廟里勘探出了什么秘密。只知道師父回來后帶著痛心疾首的怒氣,在眾目睽睽之下,院子的正中間,極響亮地甩了林簡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驚天地泣鬼神,林簡的左臉立刻紅了一片,或許還會腫起來。連師父的手也打出了重傷,癲癇一般抖個不停。
“怎么了師父,這么大火氣。”林簡用舌頭頂了頂火辣辣的臉頰,眼底不見怒火而是挑釁。
“混賬,你,你!”林塵素養太好,白活了大半輩子連句罵人的詞都想不起來,只能指著林簡的鼻子發抖。
林簡右手輕輕握住林塵發抖的手指,把它按低,再按低,按回垂手而立的位置:“有事屋里說,別讓弟弟妹妹們看了笑話。”
林塵后退兩步,從林簡手里掙脫出來:“好,我們屋里說,說說你都干了什么!”
“我能干什么,醫術沒您高,人緣沒您好。不過是讓小丫頭拿回自己的東西而已,瞧您急得。”林簡細細端詳林塵屋子里的一梁一木。
從桌子上未在人前翻開過的《蠱蟲譜》,到沒上鎖但不許任何人打開的柜子,連屋頂的蜘蛛網都在原來的位置。什么都沒有變。
“你知不知道,激發毒性可能讓她神志再次失控,甚至會縮短她的壽命!”林塵憤怒地拉過林簡。兩人對視,林塵比林簡矮上半頭,反而落了下風。
“師父說笑了,有您在她怎么會神志失控呢,頂多就是暴躁了點,蠢了點。至于壽命,我聽說她們圣女一脈就沒一個活過四十的,早死兩年也沒什么吧。”
林簡漫不經心地扯回自己的手腕,打開最角落的柜子,“您壓制了兩年的毒,卻被我在兩天內激活了,是不是挺有挫敗感的?”
“你想干什么?”林塵怒視林簡,眼里復雜的滋味難以描述,失望,痛心,無奈,甚至還有一絲恐懼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