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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的職場滑鐵廬(1)

(1)第一個意外

我在職場上的第一次挫折,發生在我剛剛走出校門,進入大機關做公務員的第一年。事實上這一次挫折并不大,現在回想起來幾乎接近兒戲,但我多年來卻一直耿耿于懷。我甚至連導致我遭受挫折的人名姓都想不起來了,卻始終無法忘記挫折的全部過程。

畢竟是人生的第一次,算是我的“初痛”吧。

第一次總有點不同尋常,而且這一次挫折徹底改變了我,把這件事記述下來,或許也是值得的。

這一次“挫折”實際上是由三個小事件所組成,事件之間并無直接的聯系,唯一貫穿于其中的,是我的性格變化。

細說這一次事件,要從我是如何進入機關成為一名公務員的時候說起。我畢業的那一年,正值高等教育的產品跌落到有史以來最低點的時候,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已經不再是這個社會的寵兒,媒體更多關注的是應屆畢業生的缺點與不足,報道的重點側重于男大學生心理變異,女大學生賣淫與同居,好象天底下的臟事全讓不懂事的學生們干了。這給人一種強烈的印象,只要將國內的學生們宰個精光,這世界就太平了。

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就被告誡說:要夾起尾巴做人!

不曾想,這條尾巴一夾,我們就把自己弄成了“落水狗“,落到了個人人喊打的局面。

我夾著尾巴去單位報到,才知道我還不是什么公務員,而是將我放在二級單位的事業編制。上班半年后有同事悄悄的告訴我,單位之所以把我招來,有兩個原因,一是單位需要一名懂得國際匯率的人做具體的工作,另外呢,單位是想利用我這個名額,安排一名子弟兵。

也就是說,單位擴編打的是我的旗號,而最終成為公務員的,卻有可能是某領導的親屬。

幸好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已經遭受到了一連串的“挫折“,這些挫折逼得我把夾起的尾巴蹺起來,不再謹小慎微的做人,而是理直氣壯的主張自己的權力,這才改變了我自己的命運,不僅沒有成為職場政治與陰謀的犧牲品,反而讓這次事件成為了我人生的第一次成功。

但成功來自于前面的人生失敗,這是毫無疑問的。所以我們主要還是說失敗。

我們這個單位很怪——實際上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官僚部門都很怪——有一項重要的考核指標,是考核處級部門與每個人的“資訊發表篇數“。這就要求單位的每一名職工都要皺著眉頭握起筆,把單位的資料進行分析總結,寫成新聞報導向報社投稿,如果報社發表了一篇,部門就會獲得一分,撰寫報告的職工除了稿費之外,還可以從單位領到五十元的獎金。

這個考核標準真的對了我的脾胃。

早在我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我就是幾家雜志和報紙編輯的“統戰對象”,即使在我工作之后,我的稿費也經常性的高于我的主營業務收入。以我的能力,搞幾篇“資訊報道”,豈不是手到擒來嗎?

我把事情想得非常簡單,并立即動筆開寫,寫完后請處長審閱,處長簽字后報局長,然后投稿發出,然后一如泥牛入海,從此沒有動靜。

我連續投了十幾篇稿,卻始終未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天,我又拿著剛剛寫好的資訊去找處長審閱,可處長卻不肯簽字,他推開我遞過去的資訊,說:“不要光知道寫啊,你是咱們處里的骨干,光寫不行,你得發幾篇啊,要不咱們處里的分都被你給扣光了。”

當時我的臉漲得痛紅。才知道局里原來還有這么一個規定,對處室的考評除了發表的資訊篇數之外,還有一個比例的問題,如果寫得多而媒體發的少,分數反而會降下來。我再瞅瞅處里的其它同事,才發現同事們壓根不急著動筆,而是先去報社找關系,找熟人,都談妥當了之后,這才動手撰寫,一炮而中,遠不是我這種初出茅廬的嫩孩子能比得了的。

可有件事我就弄不明白,以我的能力,發出那么多的資訊,難道竟沒有一篇能夠被采用的嗎?幾十萬字的小說我都出版了,難道還搞不掂這么簡單的一篇報道?莫非真的是我的專業能力有問題?

正當我納悶的時候,事情有了意外的變化。

那天我正坐在辦公桌前琢磨,處里一位年長的女同事滿臉神秘的招手叫我過去,讓我頓時心跳加快。因為這名女同事年齡雖然比我大上幾歲,卻是單位里有名的美女,平時她在處里不茍言笑,極是端莊,這時候卻突然招呼我,我的心臟頓時就有點失控。

等我到了她的辦公桌前,就見她拿起一張當天的報紙,對我說:“這篇報道是你寫的吧?”

我探頭一看,頓時大喜過望,那篇報道上的每一個字,都是我用處里那臺大家玩游戲的電腦敲出來的,為了這個事同事們已經對我有了好大的意見,如今終于有了個結果,可想我是多么的興奮了。

可是同事卻又說了一句話,頓時讓我目瞪口呆。

她說:“可這上面的署名不是你呀。”

我再仔細一瞧,果不其然,報道雖然每個字都是我從腦袋里擠出來的,可是署名卻是一個我從未聽說過的人名。

那這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把報紙拿過來,茫然了。這時候另一名男同事走了過來,只看了一眼,就說道:“這小子是報社的記者,我還認識他呢。”

我明白了,我被人偷了,被剽竊了。辛辛苦苦寫出來的文章被那位不認識的先生只是改了一下署名,就成了他的作品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同事們全都湊了過來,伸頭看了個究竟之后,就安慰我幾句,然后又去忙他們自己的事情去了。當時我心里說不出的委曲,有著一種強烈的想要大哭一場的欲望,真希望能有一個人在這時候幫我出出主意,想想辦法,可是沒人對這件事情感興趣,象這種事,他們見得多了。

我有一種沖動,想立即打電話給報社,找到那個剽竊我的報道的人,當面質問他,但我的手一碰到話筒,就顫抖起來,我心里害怕。

我害怕什么?實際上我只是害怕與人爭吵,害怕與人打交道。但我的心里不肯承認這一點,雖然我還沒有能力與勇氣處理好在我人生中第一次意外事件,但我的心理防御機制卻是很健全,我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一個回避現實的理由。

我安慰自己說:這件事還是算了吧,對方畢竟是報社的記者,如果我還想在他們的報紙上發表東西的話,就不要把關系弄僵。

這件事并不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小挫折,我的處理方法才是。

我不敢向報社反映這件事,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而我為了自己的懦弱而尋找的借口,卻終于導致了我第二次難堪事件的發生。

(2)又一起難堪事件

第一次剽竊事件之后還不到一個月,我突然接到當地一家雜志社的電話。

需要解釋一下,象我們單位所寫的那種“資訊報道”,其新聞價值并不高,外地的報刊是絕無可能刊登這一類東西的,只有當地的報紙雜志才有可能發表,這也是我們所撰寫的文章都集中于當地的原因。

給我打電話的這家雜志,雖然發行量極小,卻是權威部門主辦,極有來頭的。接到這個電話時,心里就有些興奮。

電話里是一個粗喉嚨的男人,他大聲吼道:我們這里收到一篇投稿,是什么什么內容,是不是你寫的?

我急忙回答:是我,是我寫的。

然后對方隆重宣布道:“這篇文章,我要了,我有用。”

天地良心,這是他當時的原話,一個字也不會錯的,雖然事隔多年,卻仍然言猶在耳。當時我呆了一下,難道我的文章他“有用”,我就沒用嗎?沒用我費這么大的勁寫這東西干什么?還沒等我想清楚這個“我要了”是什么意思,對方又粗著喉嚨吼叫了一聲:“沒問題吧?”

一瞬間我明白了過來,這又是一位“搶劫者”,不過與報社那位不同的是,這一位是同你打個招呼,變暗偷為明搶,那我應該答應他嗎?

雖然事隔多年,我卻至今仍然非常佩服我自己的反應能力,我幾乎是立即回答道:沒有問題,沒有問題。

在放棄自己的權利與生存空間這方面,我這一次的表現與行為堪稱所有失敗者的典范了。

聽了我的回答,對方隨即命令道:那好,你馬上過來一趟,這有幾個地方還要改動一下。

我立即蹬上自行車,心情激動的趕了過去,一路上想入非非,自以為如果我出賣了自己的利益,那么,我就與對方成為了“朋友”。做為“朋友”,這位兄弟怎么也應該投桃報李,以后多給我發表幾篇文章吧?

當時的我一點也不了解這個社會,更對職場上的游戲規則一無所知,完全是憑了自己的臆想來解讀這個世界,遭到了日后的羞辱,也是必然的事情。

幫助別人做壞事,甚至不惜以損害自己利益為代價的,是最典型的小人行為。小人之行,必有小人之辱,這個道理,直到很久之后我花費時間慢慢咀嚼孔子的《論語》,才終于把這個道理想明白。

我騎自行車趕到了雜志社,卻驚訝的發現我見到的那位兄弟與電話里表現的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電話里的聲音喉嚨粗大,說話極有氣勢,見面時卻發現此人聲音極是文弱,甚至有幾分有氣無力。連看我的眼神都是躲躲閃閃,不敢與我正視。

做賊者必心虛。

有一定博弈經驗的人就能夠依據這點反常馬上研判出對方的虛張聲勢與恐懼心理,完全可以抓住這個機會反敗為勝。但我在當時明顯缺乏這種能力,我甚至連一點自我保護與防范的意識都沒有,而是興沖沖的幫著這個家伙蹂躪我自己,按照他的意思把那篇報道重新寫過。

我覺得自己終于交上了一個“朋友”,并因此而在內心里沾沾自喜。

又隔了不久,我又有一篇報道發表了,在另外一家報紙,署名又是一個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那是我被剽竊的第三篇文章。

我的處長看了這篇報道之后,眉花眼笑,對我說道:你怎么老是出這種事啊。

我委曲的回答:這怎么能怪得了我?

處長笑得更是開心,說:不怪你怪誰?

但我仍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原因正是因為處理不當而造成的,而由于缺乏足夠的反省能力,我卻將這幾件事情歸結為“社會真是太黑暗了”。

實際上這個社會非常公平,每個人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之所以認為社會“黑暗”,是因為我自己有如一頭戴著眼罩的驢,看不到那伏隱于職場慘烈博弈之中的游戲規則,所以我的眼前只看到一片黑暗。

我嚴重懷疑佛門中的一句話:你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以我一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孩子,心里哪來的什么黑暗?但我當時卻感受到了那種幾乎壓得人窒息的黑暗。

事實上,我看到的,只是我心理上的缺陷與弱點。

這一次事情發生之后,我仍然缺乏行動的勇氣。事實上,從最初開始,我的懦弱已經形成了一種慣性,這種慣性在得到我不斷的暗示與強化的前提下,已經進化成為了我的思維本能。

雖然如此,但我心里仍然殘存著抗爭的欲望。但這種抗爭的意愿,同樣被我的心理防御機制所扭曲,體現為另一種形態。

當時我的考慮是,要抓緊時間發表幾篇,要讓我自己有名,要讓別人不再敢隨意的剽竊我。

于是我打電話給那位雜志社的“朋友”,他是剽友中的“君子”,是唯一獲得了我的“剽竊授權”的人,他拿走了我的思想,應該有所回報。也只有從他開始,才能實現我的“多多的發表”的目標。

那邊接電話的卻是一個不耐煩的女人聲音,聽到我要找的人的姓名,就回答了一句:怎么電話打這兒來了?他早就調走了!

調走了?不會吧?

我當時吃驚得嘴吧都合不攏,明明兩周前他還在那間辦公室里要求我修改“他的文章”的啊。我再繼續問,回答更讓我目瞪口呆。

就在兩周前,那個家伙讓我寫好稿子之后,并不是象我想象的那樣直接發表在他們自己的雜志上,他才不會干這種無意義的蠢事呢。

他把那篇稿子遞交到了黨委政研室,以此證明了他不僅對當地的政策與經濟有著專門的研究,而且還有著極為可行的價值性建議。他因此而被直接調入了黨委政研室,從事專門的研究工作。

僅僅兩個星期,這家伙就干成了這么漂亮的一件事情,其效率之高,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憑心而論,這個家伙在利用別人的智慧方面堪稱天才,的確有資格拿走他想要的任何東西。

驚愕之余,我對這個家伙產生了由衷的欽佩之情。

我想,如果在我的職戰生涯中有著老師的話,那么,他就是第一位。

只是,事隔多年,這卻把這個家伙的姓名忘得干干凈凈,這是我最大的遺憾。

(3)一件事讓我重新認識社會

事后回想起初涉職場的當年,時常讓我手心冰冷,捏一把汗。我同幾乎絕大多數剛剛走入職場的年輕人一樣,從來也不缺乏有經驗的長者的教誨,只是我們的偏激思想扭曲了我們的思維,導致了我們對這個社會信息的有選擇性接收。

同大多數人所認為的不一樣,實際上一個剛剛走入職場的年輕人,由于對職場的隔膜及游戲規則的一無所知,始終處于一種自覺或是不自覺的恐懼狀態之中。這一狀態導致了年輕人心理防御機制的啟動,其表現形式為:用自己的習慣性思維臆造出職場與社會的游戲法則,并遵循這個并不存在的法則而行事,同時也這樣要求于別人。

所以,往往越是年輕人,思維就越是頑固,拒絕變通,也越容易成為憤世嫉俗的“憤青”!

因為年輕人的自我盡管虛幻,卻是他們人格形成的唯一憑借。如果把職場比喻為大海,那么這個用解剖刀找不到的自我人格,就象是大海里的一艘小舢板,別管這條舢板是多么的禁不起風浪,怎樣的跑冒滴漏,但如果離開了這條小舢板的話,遠行者就會溺斃于潛意識的海洋之中。

讓一個年輕人接受“現實中博弈而形成的”職場游戲規則,就意味著讓他們先行放棄他們在海洋中飄泊時賴以保命的破爛舢板。除非他們已經及時的打造出新規則的戰艦,否則,他們是無法離開這條滲水破裂的小船的。

這就是我當時的情況,而且看不出有絲毫的改變的跡象。

幸好當時發生了一件極其意外的事情,這一事情雖然不是發生在我的職場范疇之內,卻讓我因此而重新認識到了這個世界,并徹底的扭轉了我偏激的思維。

在發生這件極盡戲劇化的事情之前,我已經意識到了前景的不妙,我知道肯定有什么問題發生在了我的身上,我必須要行動起來拯救我自己。于是經過多日的猶豫與絕決,我終于強迫自己,趁辦公室的同事們都不在的時候,打了一個電話給第三家剽竊我文章的報社,要找剽竊者理論。

之所以這個電話要選擇在辦公室無人的時候打,是因為我心里的恐懼感,我當然知道打了這個電話也不會有人吃了我。但我不懂規則,對陌生的事情缺乏把握,心里的迷茫與失措也就是正常的了。

報社方面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只用了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了。還沒等我結結巴巴的把話說清楚,對方就不耐煩說道:那個署名不是我們報社的人,是讀者的投稿,你自己找作者說去吧,這事跟我們無關!

然后她就要掛斷電話。我急忙嗑嗑吧吧的問“作者”的聯系方式,對方冷冷的扔過來三個字:“不知道!”就把電話掛了。

我明明知道對方是在推搪,報社既然用的是“作者投稿”,豈有不知道投稿者的聯系方式的道理?我甚至懷疑這個接電話的女人正是剽竊了我的文章的人,否則她何以如此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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