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羈囚兮在縲紲 (五)泯光永夜
- 二十四重夢境
- 長平雪
- 3096字
- 2018-12-27 12:00:00
那暗物質(zhì)的覆蓋面又擴大了一圈,空氣中的暗物質(zhì)已經(jīng)實質(zhì)化了。柳明月又后退幾步,幾乎已經(jīng)到了門邊。
“子初……”白影似是落淚一般向著釣魚青年走近。
釣魚青年緩緩走向它,卻目不斜視地直接走過它,無視它的哀怨目光,走到油狀的黑影面前。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的怨氣卻一點沒減。”釣魚青年似是鄙諷地輕笑。
“靳子初,如果你愿意把身體交給我,我們也不用被困在此處千百年!是你……是你冥頑不靈!為什么不報復(fù)!為什么!懦夫!”
油狀的液體咆哮著,開始立體化地形成一個靳子初的樣子。
“鈴鈴……”柳明月聽到了心鈴的聲音。她看向修的手,手中握著黑色的羽毛筆。
修似是在確定她的方位,還一心二用地用一種黑紫色的線條控住了黑影的運動。
修緩緩?fù)瞥鲇鹈P,筆似是有靈性一般順著某種直線軌跡滑向柳明月所在的地方,任空中暗物質(zhì)翻飛,羽毛筆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柳明月伸出的手中。
羽毛筆落入柳明月手中的一刻,空中的暗物質(zhì)有形化地在柳明月周圍形成了一個偌大的真空圈。柳明月終于松了口氣,表示修這個人也太暖了。然后抬頭就看到修輕輕一抬手把黑影束縛在牢籠里的樣子。和第一次見他時一樣,眼底無光。
黑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凝聚出了一個完完整整的靳子初。而后以一個詭異的姿態(tài)扭曲著出了修的牢籠,手中閃現(xiàn)出陣陣的黑色絲線,猛地向著靳子初撲過來。
“交給我!”它叫囂著。
靳子初微微一笑,千百年來似乎就是這樣的姿態(tài),未見一絲皴裂。
“不是我把你縛在此處,是你自己。我不要什么永生,也不要什么軀殼,我不過是浮世之中平平凡凡一介普通人,你何苦為難我?”他鎮(zhèn)定得站在那處,知道接下來即將面臨著什么,毫無還手之力,但也不露懼色。
“子……子初……”白影蜿蜒著行到靳子初身旁,想要浮地而起去夠著他的手。可惜,靳子初近乎厭惡而不奈地甩開了它。
很奇妙地,在這樣一個心如靜水的人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可稱之為豐富的表情,這個白影才是較之黑影而言最為特殊的存在吧。
如果說那些街上的行人都好似被控制一般機械化,那么這兩個影子,便是游離于某種控制之外的存在了。也或許就是和靳子初一起度過所謂的“千年”時光的人。
一個像他,一個,卻不是他。
白影于是吃力的顯現(xiàn)出模樣,一個白衣五兩的女子,澄澈無雙地看著靳子初,哀求地望著他,不愿他束手就擒。
黑影倒是彳亍起來,似乎怕是有詐,這許多年的博弈讓他警惕。
柳明月卻想起了那個故事——一個沒有講完的故事里的少主和游魂,侔似于眼前的靳子初本人和白影少女了,不過那時的愛,為何如今成了不奈,對象似乎奇異地倒置了。
她暗自觀察,實在有些壓抑感沉沉地落在她胸口。
“外界來的朋友,能否請你們幫我一個忙。”靳子初看著場面僵持,終于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他們身上。
“我將以一枚魚骨作為報酬,那是你們破夢而出,重獲光明的唯一鑰匙。”
黑影劇烈收縮了一下,感知到了一種害怕情緒。那是來自于那些外來者之中的某個力量的壓制。
“但說無妨。”修緩緩開口。
靳子初定定地看著修的眼眸,悠遠的眼神似乎是來自于一個分外遙遠的時空,只以手勢畫了六個誰也看不懂的符號。然而,修無光的眼微閃,卻微微頷首。
“多謝。”他無力地放下手,轉(zhuǎn)過身子,一步一步走向黑影。
“便如你所愿吧。”
一切的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吧,他想著。側(cè)頭不著聲色地看了看那個蜷在一起辨不出人形的傻傻的白影,如果當初沒有碰到她,或許自己絕無可能支撐到現(xiàn)在。
而她倘若沒有碰到他,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她是他的救贖,他卻是她的囹圄。
黑影似乎有許多遲疑,但是眼前巨大的成功的誘惑讓他一步一步走近靳子初。
白影似乎想要撲上去,卻忽然撞在一個什么限制上,難以靠近。
這一次,靳子初周圍沒有自護的壁壘,黑影徐徐而動,伸出了手,拍向了靳子初的肩,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在空氣中消散了一方——靳子初的一方。
靳子初尚還神色莫名的臉上,突然顯現(xiàn)一個釋然的笑意,唇翕動,說的是:“蘭。”
修聞聲而動,一個半透明的能量圈若有若無地束縛住了白影,輕輕拋擲向柳明月的方向。
柳明月被迫保住了小小一團的白影。
沒有那種屬于鬼物的陰冷,白影出乎意料地柔軟微溫,像是一團若隱若現(xiàn)的棉花糖。
而后天崩地裂,夢里的世界顯露出無邊的黑暗。
“靳子初”出手擊向修,修以自己的力量體系回擊,卻只打了一個平手。
“你……你是永夜?”“靳子初”有些不可置信。
修遲疑了兩秒,卻道:“不是。”
“那就是永夜的力量!或者說,你是他的傳人?哈哈哈哈哈,正好,我早就想和他比比高低了。不過先說好……如果你輸了,你身上永夜的力量,就交給我吧。”面無表情的“靳子初”很是狷狂地向修宣戰(zhàn)。
修頷首不答。
柳明月卻有點擔心修的眼睛,有些坐立難安。
“安心啦,修小子當年中了失明咒都能干翻那幾個所謂的精英。”昆塔爾老師一早灰溜溜跑向柳明月這里,不敢參與他們神仙打架,卻翹著二郎腿好不愜意地看著那兩人劍拔弩張。
“那好吧,”柳明月淺笑,“修,加油!”她又輕輕搖了搖鈴鐺。
而后發(fā)現(xiàn)自己抱著白影的手被白影死咬住了。
“嘶……”柳明月疼的不行,小聲囁喏著對昆塔爾說,“她咬我……”
復(fù)又聽到了白影隱約的哭聲,又心起了一種對于這樣看起來幼生的生物的母性,不愿苛責。
“小……白影,不要哭了,你別擔心。到時候我?guī)退垡粋€小人偶,你看看昆塔爾就是這樣的。”
“真的……嗎?”
“當然了,小白影。”
“我叫百禮蘭。”小白影甕聲甕氣地糾正著什么。
而一旁的所有景象已經(jīng)逐漸褪色,隨之呈現(xiàn)的是光輝錯雜的宇宙視角。
他們依舊沒有身形移動,只是周邊不斷掀起各種各樣的喧囂波浪。
阿狂回護著他們,昆塔爾老師帶著柳明月和百禮蘭越退越遠。他手中握著幾片金色的楓葉,隱隱在周圍閃爍其光,都關(guān)注著凌立對峙的兩個人。
他們是平手,似乎生來就該打個平手。
“可惜了,這是我的夢境。”“靳子初”語氣冰涼。周圍的現(xiàn)象卻呈現(xiàn)出一種吞噬感。
“可惜了,你終究不是泯光。”修淡淡回以一句。而后身后掀起一種空間割裂感,生生地撕開了這一方夢境,身后醫(yī)院地下室的情景割裂般地展現(xiàn)出來。
“靳子初”似是失了力氣。修抬手當胸一擊,“靳子初”便脆弱地倒在地上,摔回倒在地上的人類的身體里。
而百禮蘭輕輕一竄,便凝成了一個美得不可方物的少女模樣。奔過去抱起不省人事的靳子初,但是靳子初卻沒有反應(yīng)。
百禮蘭哀怨地看著他們這一圈人,眼神中有實質(zhì)的火焰。
不等柳明月掏出黑色的羽毛筆,黑色小羽毛似是會意一般跳了出來,將這個靳子初身體里的什么物質(zhì)吸收走了。
昆塔爾老師會意地遞給柳明月一張皺巴巴的紙,道:“來來來,讓我看看你是怎么折出一個我的。”
柳明月翻看了一下紙張,背面還有兩個符號,看起來是昆塔爾演算魔法公式時的算稿。
她求助地看了看修:“修,你有沒有帶本子?”
修探了探口袋,露出一個應(yīng)該有但是此刻并沒有的表情,似乎是在戰(zhàn)斗中散失。
柳明月認命地折了起來,一個四肢像紙折風車一樣圓滑可愛的小紙人就出現(xiàn)了。
柳明月滿意地捏著小紙人的一只胳膊,把它遞給了修。
昆塔爾老師叫叫嚷嚷:“竟然是這樣的!天吶!人偶師式微啊!”
百禮蘭似乎也意識到他們真心的幫助,降低了些許戒備。黑色羽毛筆從靳子初眉心一點,取出了一滴血,于是同先前吸收的精神物質(zhì)一起匯入到小紙人內(nèi)部,柳明月看著自己的手指,下不去嘴咬,于是把手伸給了修。
“動手吧。”頗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修有些遲疑地握住她的手,輕輕劃了一道,便聽到柳明月的輕呼,黑羽筆取了一滴,便又匯入小紙人已經(jīng)閃爍著光的周身。
昆塔爾老師坐在樓梯扶手上,抬了抬眼:“小魚兒,你真是太嬌氣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
柳明月手一抖,便收了回去。
“話說,靳子初……真的是泯光嗎?”昆塔爾老師輕詢。
“嗯。”修展開手,手心赫然躺著一枚小小的魚骨,而后逐漸消失在他手中。修的眼眸微閃,隱有星芒。
無怪乎他們當時誰也看不懂的符號交流和勢均力敵的能力了。
先古有二神,一曰泯光,一曰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