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櫟棘節腹泥蜂
書名: 昆蟲記:高明的殺手(第1卷)作者名: (法)法布爾本章字數: 8297字更新時間: 2013-09-06 18:33:25
吉丁捕獵者的卓越功勛占據我的腦海,我希望能親眼看看節腹泥蜂是如何工作的 , 在熱切的期盼下,這個機會終于姍姍而來了。當然,我看到的不是杜福爾所稱贊的那種膜翅目昆蟲,它不是以奢華的食物為餐,它吃剩下的食物殘骸從地下挖出來以后,也不會像礦工在金礦內砸爛的金塊碎粉一樣。我看到的昆蟲跟節腹泥蜂屬同一種類,但是體形碩大,專門捕食個頭小的獵物,它就是櫟棘節腹泥蜂,也稱大節腹泥蜂。在節腹泥蜂中,尤以它的個子最高、身材最壯。
9 月下旬,膜翅目掘地蟲開始建造住所,并準備把為幼蟲捕獵的食物埋藏到住所里。它們住宅地點的選擇標準十分苛刻,而且總會發生某種神秘莫測的變化,不同種類昆蟲的住宅法則各不相同,而同一種類昆蟲的住宅法則是恒久不變的。杜福爾所說的節腹泥蜂,會選擇在平坦的小路上建造住所,同時土質要是久經踩踏的、堅硬而緊實的,這樣大雨傾盆時,住所也不會倒塌、變形或堵塞巷道;而我們所見到的節腹泥蜂則完全不同,它會把房子建在垂直的地方,只要在施工時進行一些小小的變動,就能規避大部分有可能損毀巷道的危險了;這樣一來,它的住宅建筑用地就比較容易選擇了,隨便哪個地方都可以,無論是略帶黏土的松軟地,還是柔軟易碎的沙石中,在這些地點建造,它的挖掘工作也簡單了很多。它們對建筑用地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干燥,而且每天大部分時間都要有陽光照射。所以我們的膜翅目昆蟲的家通常會安在道路旁的陡峭邊坡處,或者經過雨水沖刷后的柔軟沙地所形成的溝壑的側面。在卡班特拉附近有一個叫“凹路”的地方,那里有很多這樣的地勢,我就是在那兒觀察到許許多多櫟棘節腹泥蜂的,還搜集到了很多關于它們歷史的事實資料。
對于櫟棘節腹泥蜂來說,僅僅選擇垂直的地方安家是不夠的,因為面對深秋時節的一場場如期而至的秋雨,它們必須采取有效的措施防御雨水的侵襲。某些像房檐一樣凸出的硬砂巖片在土里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它們以此為避難所,在這樣的遮雨條件下、在這樣的洞底修筑巷道,同時,它的房屋也增添了一個前廳。雖然這些昆蟲沒有群居特性,但一小部分卻喜歡聚集在一起,通常是 10 只左右組成一組,至少我在它們家中看到的情況是這樣的。它們大多數的洞口都是相距甚遠的,但有的卻緊挨在一起。
在天空晴朗、陽光燦爛的時候,去看看這些勤勞的礦工工作是再合適不過了。在洞穴里,它們有的用大顎耐心地挑揀著幾粒礫石,然后把這些石子扔到洞外;有的用跗骨上鋒利的耙刮著走廊的墻壁,然后倒退著把刮下來的一堆泥屑掃到洞外,泥屑就像溪水一樣,從陡坡的側面緩緩流淌下來。我就是憑借這些從巷道排出的細流才發現了節腹泥蜂的蹤跡,進而找到它們的住所的。另外一些昆蟲,也許太累了,也許是已經完成了某項艱苦的工作,此刻正在住所的天然遮雨棚下休息,有的擦拭著觸角和翅膀;有的則在洞口紋絲不動,只探出黃黑相間的方形大臉;也有的正低聲嗡嗡叫著,在胭脂蟲櫟附近的灌木叢上飛來飛去,引得那只一直守候在它們住所旁的雄蜂很快就尾隨而來了,于是一段美好的姻緣即將開始。可是這個時候通常有另一只雄蜂來橫加破壞,試圖取代這個幸運者而成為雌蜂的伴侶。低沉的嗡嗡聲變得越來越激烈了,兩只雄蜂廝打翻滾起來,到處塵土飛揚,直到其中一只甘拜下風,戰爭才停止。雌蜂在不遠處平心靜氣地觀看著比賽,最后,它選擇了勝利的一方,然后它們一起比翼雙飛了,飛到遙遠的灌木叢上去過清凈的日子。雄蜂所做的就是這些,它比雌蜂的個子小一半,可數目卻幾乎與雌蜂一樣多,它們在雌蜂的住所旁徘徊,卻從不加入到挖洞的艱苦勞動中來,至于為供應蜂房的糧食而捕獵這樣的更為艱苦一些的工作,它就更敬而遠之了。
沒幾天工夫,它們就挖好了一個巷道,尤其是那些前一年用過的巷道,稍微修理一下就可以繼續使用。在我所知的范圍內,其他種的節腹泥蜂沒有一處可以當做遺產一代一代傳下去的固定住所,它們是名副其實的流浪吉卜賽人,無論流浪到哪兒,只要土壤合適,就在那里定居。可是櫟棘節腹泥蜂卻十分眷戀舊居,連那個曾被前人用于遮雨的砂巖片,都被它們充分利用了;它到祖先挖掘過的沙基上挖掘,對前人的建筑物進行一番改造更新,只是它們的巷道更隱秘了,向更深處延伸下去,使得我們如想察看就要費一些力氣。巷道的直徑很大,能放進一個大拇指,昆蟲即使抱著它的獵物也能在里面活動自如。我們會在后面看到它捕捉獵物的過程。巷道先是水平走向,但是在一兩分米深處時突然拐了一道彎,略為傾斜地一會兒朝這個方向,一會兒朝另一個方向延伸下去。整個巷道除了水平部分和拐彎處外,其余的似乎是依據挖掘土壤時的難易程度而變化的,從巷道最深處變化不定、蜿蜒曲折的走向就可以看出這一點。我所檢測的洞共有半米長,巷道盡頭是蜂房,數量不多,每間蜂房里備有五六只鞘翅目昆蟲作為食物。
不過我們還是暫且把這些工程建造上的細節放下吧,先去看看那些更令我們振奮不已的事情。
這種節腹泥蜂總是捕獵身型碩大的小眼方喙象來喂養幼蟲,這是一種象蟲科昆蟲。掠奪者用腿將沉重的獵物環抱,肚子貼著肚子,頭靠著頭,往洞口飛去。在洞口不遠處,它會笨拙地落下來,步行過去。
這時,在垂直的或者坡度很陡的平面上,膜翅目昆蟲用大顎十分艱辛地拖著獵物,栽了一個又一個跟頭,動不動就連同它的獵物一起滾到斜坡底下,但不知疲倦的母親并沒有灰心喪氣,滿身泥土的它終于帶著一刻也不曾離手的戰利品走到了洞里。櫟棘節腹泥蜂抱著這么重的東西行走很艱難,可飛起來卻很容易。它高超的飛行能力太令人欽佩了,原本就很粗壯的它竟然能抱著一個跟它差不多大小但比它重很多獵物飛行。我曾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分別測量了櫟棘節腹泥蜂和它的獵物的重量,結果我發現,前者一般重 150 毫克,而后者的平均重量為 250 毫克,幾乎是它的 1 倍。
這些數字有力地證明了這個捕獵者是多么的強壯有力。所以當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靠它太近,使它受到驚嚇時,它決定帶著它那寶貴的戰利品一起逃走,那時,它敏捷而利落地用腿抱起獵物飛走了,飛到了我看不見的高處,這令我贊嘆不已。當然,它并不是每次都想逃。
我曾用一根麥秸把它弄倒,在這個既不會傷害它又能讓它松開獵物的妙計下,我迅速地把獵物搶了過來。節腹泥蜂遭到搶劫后,四處尋覓,鉆進洞里,很快又出來,然后飛走重新捕獵。不到 10 分鐘的工夫,這個靈敏的掠奪者又得到了一個戰利品。對它們進行劫持后,我總是擅自把這些獵物據為己有。我曾用這樣的辦法連續搶劫同一只泥蜂八次,而它次次都會重新開始那徒勞無功的遠征。它的矢志不移和頑強的毅力使我失去了耐心,于是,我把第九次搶到的獵物最終歸還給了它。
通過劫持以及私闖蜂巢行竊的方法,我得到了近 100 只象蟲科昆蟲。雖然讀過杜福爾關于捕食吉丁的節腹泥蜂的習性這篇文章后,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但是當我看到親手搜集來的材料時,還是十分驚訝。如果說吉丁的捕獵者可以捕捉同一類昆蟲的任意一種,那么這種櫟棘節腹泥蜂捕捉的則自始至終都是小眼方喙象。我在清點我的戰利品時,只發現了一個例外,看到了一只交替方喙象,僅此一例。盡管它與小眼方喙象是同類,但我經常探測節腹泥蜂的住所,卻再也沒有見到過它。在接下來的研究中,我發現了白色甜菜象,這是第二個例外,也是最后一個例外。這種獵物味道更鮮美、更甜潤,這是不是它只吃一種昆蟲的原因呢?幼蟲是否因為吃慣了這種野味的汁,認為它最合胃口,而從別的昆蟲那兒根本品嘗不到呢?我不這么認為。
如果說杜福爾的節腹泥蜂能任意捕獵各種吉丁,是因為所有吉丁的味道都一樣,那么象蟲科昆蟲也應當如此啊,它們的營養特征和味道也應當是相同的。所以,它們做出這種奇怪的選擇,原因在于獵物體積的大小決定了它們需要付出多少辛勞。我們的這種節腹泥蜂在同類昆蟲中堪稱巨人,而它唯獨喜歡捕食小眼方喙象,是因為這種象蟲是我們這個地區內體形最大的昆蟲,也許也是最常見的。但是假如這種節腹泥蜂捕不到自己最愛的獵物,不得不捕獵別的蟲子時,就不去在乎獵物的大小了,我們見到的兩個例外就是證明。
另外,在昆蟲界中,絕對不是只有這種節腹泥蜂一種是靠捕食大吻管科昆蟲—象蟲來生存,許多別種節腹泥蜂也會根據各自的體形、力氣和捕獵可能性等條件的不同,捕食相應的象蟲科昆蟲,因為這些蟲的類別、種別、形狀、大小,千差萬別。
我們知道的沙地節腹泥蜂,就是用類似的食物來喂養它的幼蟲。
我就曾在它的洞穴里找到過直條根瘤象 ( 豌豆葉象 )、長腿根瘤象、細長短喙象、耳象。大耳節腹泥蜂的獵物有草莓耳象和帶刺葉象。鐵色節腹泥蜂的餐桌上經常有鼠灰色葉象、帶刺葉象、直條根瘤象、槭虎象。槭虎象的身色有時呈現出那種美麗的金屬藍,但大多時候是閃爍著金光的金銅色,它會把葡萄葉卷成雪茄狀。有時,我會在一間蜂房里看到 7 只這樣閃閃發光的昆蟲,這時,地下洞穴里盛宴的奢華程度,簡直可以與吉丁捕獵者所埋藏起來的渾身披金戴銀的吉丁相媲美了。
其他種類的節腹泥蜂,特別是那些最弱小的種類,偏愛吃小一些的野味,并靠增加食物數量來彌補食物體積上的不足。比如四帶節腹泥蜂,它在每個蜂房里堆放的圓腹梨象的數目多達 30 只;當然,如果它們有幸遇見直條根瘤象、鼠灰色葉象這類體形較大的象蟲科昆蟲,也不會熟視無睹。大唇節腹泥蜂也吃小體積的食物。此外,朱爾節腹泥蜂是我們這個地區最小的節腹泥蜂,它的主要獵物是最小的象甲科昆蟲—圓腹梨象和谷倉豆象,這些野味與捕獵者嬌小的身材十分相配。
除了這些食物之外,最后我還要補充一點,某些節腹泥蜂,比如綴錦節腹泥蜂則有自己的一套飲食標準,它捕捉某些膜翅目昆蟲來飼養它的幼蟲。它的這種偏愛超出了我們討論的范圍,暫且不去談論了。
可見,在這 8 種以鞘翅目昆蟲為食的節腹泥蜂中,有 7 種捕食象蟲,一種捕食吉丁。這些膜翅目昆蟲為什么把捕獵的范圍局限得這么小呢?它又為什么非以這種食物為食呢?從外形來看,吉丁和象蟲毫無相似點,難道是因為它們在特征上存在著某些相似之處,使得它們都成為同類的膜翅目幼蟲的食物嗎?在其他的某些獵物之間,一定存在味道、營養質量上的差異,這個幼蟲是能夠做出明確判斷的,但是它如此喜愛這種食物,除了有美食方面的原因外,一定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對于節腹泥蜂能夠使飼養幼蟲的昆蟲尸體長時間保持新鮮的問題,杜福爾已經給出了十分詳細的解釋,我就不再多說了。我的象蟲有從地下挖來的,也有從捕獵者手下搶來的,盡管它們永遠一動不動,但它們都保存得完整無損:色澤新鮮,膜和最小的關節都很柔軟,內臟完好,最值得一提的是,即使用放大鏡觀察,也看不出它們的身上有任何一點傷痕。雖然它們早已沒有了生命跡象,但是您看到這一切后,甚至會懷疑它是否真是一具死尸;于是,人們會以為這只昆蟲隨時有動起來的可能。一般來說,如果天氣炎熱,死后的昆蟲只要存放幾個小時就會被烤得干化,一碰就碎掉;而如果天氣潮濕,它們就會腐爛發霉。我曾經在不采用任何預防措施的情況下,把節腹泥蜂捕捉的吉丁和象甲放在玻璃管或者紙袋內一個多月。經過這么長的時間后,它們的內臟仍然像開始時那么新鮮,解剖時也很容易,跟活的動物沒什么兩樣,這可真是太奇怪了。不,在這些事實面前,我們無法相信昆蟲已經死去,無法相信它是靠防腐劑的作用才保持著新鮮的;生命應該還在它們身上,這是潛伏著的消極的生命,是植物性的生命。就是因為有了這種生命,它才能在與化學力量的腐蝕性斗爭中取勝,從而使機體不腐爛。它們還有生命,只不過不能活動而已,像被氯仿和乙醚麻醉了一樣,于是出現了我們眼前的這個奇跡,這個奇跡是由神經系統的神秘特性引起的。
很明顯,這種植物性生命雖然受到了驚擾而有所減弱,但仍舊在默默地發揮著作用。對此我是有事實證據的,我的那些象蟲,雖然它們再也不會醒來但卻沒有真的死亡,而是處于一種沉睡狀態,然而就在它沉睡的第一個星期內,仍有正常的間歇性排便,直到腸里排空了,跡象并不僅限于此;雖然它們幾乎已經永遠喪失了對外界刺激的反應能力,可我還能引起它的一點波瀾。
我把幾個剛從地里挖來的、紋絲不動的象蟲放到一個裝有木屑的小瓶里,木屑上浸了幾滴苯。我驚奇地看到,一刻鐘后,它們的腿動了動。有那么一瞬間我還以為可以使它們起死回生呢,可這是完全不可能的,它們的腿部動作只是即將消失的反應能力的回光返照,很快便停止了,此后就再也無法激活。后來,我又進行了類似的試驗,那些象蟲從死亡幾小時的到死亡了三四天的,全都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不過昆蟲死亡的時間越久,就越需要較長的時間才能激起它們的動作,而且這些動作總是從前部蔓延到后部。首先是觸角慢慢擺動幾下,然后是前跗骨抖動起來一齊擺動,接著是第二對跗骨,最后第三對跗骨也跟著動了起來。只要跗骨動起來,各個附屬部分就都胡亂地動起來,直至最后全都停下來;而這種運動后的停止,通常發生得比較突然。
如果昆蟲死亡的時間已經很久,跗骨的擺動就不會傳到較遠的部位,腿就會一直不動。
昆蟲死亡 10 天后,我使用了同樣的方法來測試,卻無法令象蟲動起來;于是我使用電流來刺激它。電流的力量很大,不僅能引起肌肉收縮,還能使那些在苯的蒸氣下都無法激活的部位動起來。具體的操作過程是:把本生燈①的一兩個部件裝在通了電的細針上,然后把一根針的針尖放在昆蟲腹部的末端,另一根的針尖放在它的頸下,通上電以后,跗骨顫抖起來,所有的爪子都彎曲收縮到腹下,切斷電流后,爪子又放松出來,伸直恢復原位。剛開始的幾天,它們的伸張動作明顯而有力,后來逐漸減弱,一段時間后就沒有反應了。在第 10 天的時候,我仍能激起它作出明顯的動作;第 15 天的時候,盡管昆蟲的膜還很柔軟,內臟還很新鮮,但是它對電流的刺激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
我在一些死亡的鞘翅目昆蟲的身上也進行了同樣的實驗,比如被苯或二氧化硫窒息的琵琶甲、楔天牛、青楊黑天牛,然后比較它們的反應。
在它們剛死后兩小時的時候,我就已經無法激起它們的任何反應了,而那些被捕獵者害死的象蟲,在半生半死的中間狀態下度過好幾天后,我卻可以很容易地讓它們動起來。
這些事實證明了昆蟲徹底死亡的假設是不成立的,與昆蟲尸體依靠某種防腐液的作用而保持新鮮的假設也背道而馳。這些事實只有一種解釋:昆蟲因為受到傷害而無法活動,它的反應能力在突然遭到麻痹后慢慢消失,與此同時,它的植物性功能相對比較頑強,所以消失得比較慢,因此它的內臟能保持得完好無損,以供幼蟲在需要時享用。
此外,我們還應該注意一點,那就是這些象蟲是怎么被謀殺的。
很顯然,節腹泥蜂的毒蜇針很關鍵。可是,象蟲身披堅硬的甲胄,甲胄各處又拼合得十分緊密,毒蜇針究竟刺在了哪里,又是怎么刺進去的呢?在那些死于毒蜇針之下的昆蟲身上,即使用放大鏡也看不出任何謀殺的跡象。所以只能通過直接研究膜翅目昆蟲的謀殺手段來解決,面對這個問題,杜福爾知難而退了,而我也曾覺得無能為力。可我還是進行了嘗試,雖然摸索的過程很漫長,但慶幸的是我終于找到了答案。
節腹泥蜂從洞穴里飛出去捕獵時,沒有固定的方向,時而飛向這邊,時而飛向那邊,然后不一定從哪個方向得到了獵物飛了回來。它們的搜尋范圍并不明確,總是泛泛地進行;但是它們往返一次幾乎不超過 10 分鐘,所以范圍應該不是很大,何況這中間還包括它發現獵物、向獵物進攻、殺死獵物的時間。于是我盡量在它的洞穴周圍尋找,希望能找到某只正在捕獵的節腹泥蜂。可我花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卻毫無收獲,于是我覺得這種尋找是不可取的,因為即使有幸撞見幾個狩獵者正分散在各處捕獵,可它們飛得那么快,眨眼間就會無影無蹤,尤其是在種滿葡萄樹和橄欖樹的地方就更不好觀察、更無法追蹤了。
所以,我放棄了這個方法。
假如我在節腹泥蜂的洞穴附近放一些活象蟲,讓它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獵物,不就能吸引它們來,從而看到我期待已久的場面了嗎 ? 我覺得這個想法太棒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開始四處去抓捕活的小眼方喙象。我到所有能去的地方尋找,葡萄園、苜蓿地、麥田、籬笆、石子堆、路邊,每一處都仔細查看過,經過長達兩天的搜尋后,我終于擁有了 3 只象蟲,它們光禿禿的身上沾滿泥土,有的沒了觸須,有的沒了跗骨,節腹泥蜂也許根本不會要這樣的傷殘人員 ! 我最近一次捉象蟲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那一次我為了得到一只象蟲而狂熱地尋找著,四處奔波、大汗淋漓,雖然我幾乎每天都在研究昆蟲,可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那些我在山路旁隨處可見的四處游蕩的方喙象究竟生活在什么地方?本能的力量太強大了!在同一個地方,我們的膜翅目昆蟲在一眨眼的工夫就能找到幾百只這樣的昆蟲,而我們卻根本找不到;而且它們找到的都是閃耀著新鮮光澤的昆蟲,一看就知道是剛剛破繭而出的 !
不管它了,我們還是用我抓來的這幾只蹩腳的獵物試試吧。我看到一只節腹泥蜂像往常一樣拖著它的獵物進到了洞里,在它飛出來作下一次捕獵前,我把一只象蟲放在了距離洞口幾法寸的地方。象蟲不安分地四處走動,它一旦走遠了,我就把它抓回原處。節腹泥蜂終于露出它那寬大的方形大臉,從洞里出來了,我激動得心跳加速了。
這個膜翅目昆蟲在家門口附近踱了好一會兒,終于發現象蟲了,可它用腿碰碰,轉過身來從象蟲身上走過幾次后就飛走了,它竟然都不屑于用它的大顎去碰一碰,我是費了多大勁兒才捉到這些東西的啊!我既困惑又驚訝,又到別的洞口做了同樣的試驗;結果還是失望。
看來這些挑剔的捕獵者是一定不會吃我送給它們的野味了。可能是我在抓蟲子時把節腹泥蜂不喜歡的某種氣味傳到了象蟲身上。對于這些挑剔講究的食客,如果它的食物被別人碰過,它就會反感。
假如我制造某種條件迫使節腹泥蜂使用它的蜇針自衛,能不能有所收獲呢?我把一只節腹泥蜂和一只方喙象放在同一個瓶子里,然后搖了搖瓶子,試圖激起它們的矛盾。膜翅目昆蟲比那個粗壯笨重的囚徒更靈活,也更容易受到刺激,但是它的第一反應不是進攻而是逃走。兩者的角色幾乎互換了:象蟲成了進攻者,用它的吻管抓住對方的一只腿,而節腹泥蜂卻害怕得幾乎連自衛都不敢了。我束手無策了,可是越困難反而讓我越想知道真相。那么,我們只好再想別的辦法了!
突然間的一個奇思妙想讓我看到了希望,這個想法直抵問題的要害。沒錯,就是這個主意了,一定會成功的!那個讓節腹泥蜂不屑一顧的獵物,必須在它尋找獵物最急切的關頭提供給它。那時它滿腦子只想快點找到食物,就不會那么挑剔了。
我前面說過,節腹泥蜂抱著獵物回來時,會停落在離洞不遠處的斜坡底下,然后辛辛苦苦地把獵物拖進洞里。我瞄準了那個時機,用鑷子夾著獵物的一只腿把它從節腹泥蜂的懷抱里拽了出來,然后立即把一只活象蟲扔給它。我成功了。當節腹泥蜂意識到獵物從它的肚子底下被搶走時,急得直跺地。而當它轉過身,看到那只活象蟲后,一下子撲了過去,用腿摟起它就帶走了。但是它很快就發現了這獵物是活的,于是一場謀殺拉開了序幕,不過這場戲結束之快卻令人難以想象。膜翅目昆蟲抱著它的象蟲,面對面,它用強大的大顎用力夾住象蟲的吻管,而當象蟲被迫直立起身子時,節腹泥蜂則用前爪使勁壓著它的背,使它腹部的關節微微張開。這時,我看到兇手用腹部緊貼方喙象的肚子底下,然后弓起身子,用帶毒的蜇針在方喙象的第一對腿和第二對腿之間的前胸關節處使勁兒蜇了兩三下。轉瞬之間,一場兇殺就結束了。那個犧牲品沒有像其他動物臨死前那樣渾身抽搐、四肢亂蹬,而是像被雷擊了似的突然不動了。如此的神速,既令人不寒而栗,又令人拍案叫絕。隨后,掠奪者把象蟲的尸體背朝地翻過來,跟它肚子貼著肚子,用腿一左一右地緊緊抱住尸體飛走了。我用我抓到的 3 只象蟲做了 3 次試驗,每次的情況都一樣。
毫無疑問,為了進行更深層次的檢查,我每次都把節腹泥蜂自己捕獲的獵物歸還給它,然后把我的方喙象拿出來。我給那個可怕的兇手的高度評價,無疑被檢查結果證實了。在方喙象身上被蜇的地方,一點哪怕極小的傷痕也看不出來,更沒有流出一滴血。但最令我震驚的是,獵物這么快、這么徹底地就一動不能動了。
謀殺結束后,這三只在我眼皮下被動了手術的象蟲,不管是用鑷子夾它、戳它,都根本看不出它對刺激有任何反應的跡象了,必須用前面談到的人工手段才能激起反應。
可是如果這些又粗又胖的方喙象落到了哪位昆蟲標本收集者的手下,被他用一根大頭針刺穿,然后釘在那令它萬劫不復的軟木板上,也許它也會掙扎個幾天、幾星期,我應該說,它也許會掙扎幾個月呢,可被輕輕一蜇,注射了一小滴微乎其微的毒汁后,竟然當即就一動不能動了。
在化學上并沒有這種劑量如此少而毒性如此劇烈的毒藥,就算氰化氫勉強能產生這樣的效果,那也要節腹泥蜂能制造出氰化氫才行啊。
所以要想弄清象蟲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死亡的原因,我們就不該再局限在毒理學方面了,而必須從生理學和解剖學方面去研究。為了揭開這些奇怪的事實真相,我們不是要研究節腹泥蜂毒液的劇烈毒性,也不是被蜇刺器官的大小。那么,蜇針在插入獵物體內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