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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 曉瑟
  • 十一eleven
  • 3038字
  • 2018-09-10 14:44:18

他的左眼充血通紅,腫成一個小核桃,顴骨處和嘴角側邊各有一片青紫,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馮曉信伸長脖子,眼睛左右梭巡,并未見李竹君的身影,回頭見馮曉瑟正笑吟吟地看著他。馮曉信登時明白被騙了,鼻子輕哼一聲:“我還真以為母親過來了,原來是你這丫頭在使壞。”

馮曉瑟趁他不備,飛快地伸手,用力擰了擰馮曉信臉上的青紫,當下便疼得馮曉信“嘶”的一聲。她側頭輕笑,一雙明眸忽閃著:“怎么?在書院打架了?害怕先生罰你,所以逃回家?”

反正已經(jīng)暴露了,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馮曉信大大咧咧地:“書院的伙食太差了,蘿卜、土豆、白菜,各種組合,嘴里都快要淡出鳥兒來了。所以今兒我和幾個書院同窗悄悄地溜出來,在味香樓搓了一頓。

味香樓外頭,有外地來的兩兄妹在賣藝,人家的生活也不容易,就賺倆辛苦錢。誰知有一個公子哥兒仗勢欺人,我替他們出頭,打了一架。”

馮曉信心地善良,光明磊落,骨子里有一股俠義的豪爽氣。但他性格上的缺點也是非常明顯,行事沖動,爭強好勝而不計后果。

馮曉瑟嘆了口氣,東麟書院管理嚴格是出了名的,若是被發(fā)現(xiàn)偷溜出去,還聚眾打架,估計懲罰定然不會輕。

她有些擔心地說道:“可你這樣偷偷回家也不是個事兒,紙包不住火,早晚會被書院發(fā)現(xiàn)的,倒還不如主動找先生承認錯誤的好。”

馮曉信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妹妹你放心吧。我回家來是來找些跌打藥,把淤血揉開了,就好了。同窗那里我已經(jīng)打點好了,若是有先生問起,就說我病了,在寢室內(nèi)歇息。等明兒悄悄地潛回書院,神不知鬼不覺的,可不能讓先生知道我曾打架。對了,妹妹,能不能給我一些香粉,我好將痕跡遮過去。”

馮曉瑟不贊同地:“你臉上的傷太明顯了,香粉遮蓋不住,沒得弄一身脂粉味,讓先生察覺了,定會以為你做了什么壞事兒。回頭我讓秋萍送幾只煮熟的雞蛋到你房里,剝?nèi)サ皻ぃ诩t腫淤青處滾動,能夠活血化瘀。”

“妹妹說得有理。”馮曉信想了想,腆著臉道:“妹妹,好人做到底,再讓你的丫鬟再給我送點吃的唄。記得,可別讓人發(fā)現(xiàn)了,尤其是不能讓母親發(fā)現(xiàn)了。”

“知道了。”

馮曉信得寸進尺:“要紅燒排骨,還要油雞腿。”

馮曉瑟沒好氣的:“好,好,好。”

馮曉信臉上堆滿笑容,夸張地感慨:“到底還是妹妹心疼我啊。”

“好了,別肉麻了,快回房去吧。再磨磨嘰嘰,別說母親會知道,只怕整個府里都知道了。”

“哎,那我走了。”馮曉信應了一聲,邁開長腿,人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月兒彎彎照九州。

一輪暗暗淡淡的冷光,看盡了人世間比悲傷更為悲傷的故事,比沉默更為沉默的歲月。

馮曉瑟梳洗過后,散了發(fā)髻,躺在床榻上。細膩的錦被,暖融融的感覺,讓她的眼皮子發(fā)沉,漸漸地想要睡去。

半夢半醒之間,只聽見一陣激烈的捶門聲音,緊隨而來的是人的吆喝聲,凌亂的腳步聲,以及不間斷的光影從窗外閃過。

一瞬間的功夫,寧靜的景瀾院燈火通明。

“你們守著院門,不能放一個人出去。”

“你們幾個四處去搜,找到了只管帶過來。”

……

隱隱約約透過來的說話聲,喧嘩聲,讓馮曉瑟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徹底清醒。她心頭輾轉反側難安,命途中馮府抄家時的慘景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心急如焚之下,她幾乎要摔下床榻。

叫過守夜的秋萍:“派個人去母親那邊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

秋萍連忙道:“六小姐您別急,婢子這就去。”

等待的時間十分的難熬,每一分鐘都緩慢得如同花開花謝的一個輪回。馮曉瑟批一件單衣,在地上來回不停地走著,一會兒瞅瞅窗外,一會兒看看更漏,心中的焦躁仿佛磐石生了根,任憑怎么努力也無法將它搬開。

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秋萍被馮曉瑟感染,心頭也有些慌亂,胡亂地從針線簍子里拿出一把剪刀,想著危急的時刻,也許可以自衛(wèi)。顫抖著聲音問:“誰?”

“是我,喜鵲。”

“喜鵲姐姐,你來了。”秋萍立刻打開屋門,一見喜鵲,頓時覺得如釋重負。

喜鵲一進門就問:“六小姐可還好?”

秋萍道:“六小姐急壞了。喜鵲姐姐,外頭這是怎么了?”

喜鵲臉色凝重:“秋萍,謹守自己的本分,好生照顧好六小姐就是了。”

秋萍慌了,低下頭:“喜鵲姐姐,我錯了。”

喜鵲的話語緩和了一些:“罷了,現(xiàn)下亂哄哄的,也怨不得你擔心。只是往后可記住了,做下人的,不該問的不要問。”

“謝謝喜鵲姐姐提醒。”

“六小姐在哪兒?”

“在臥室里,我?guī)氵^去吧。”

兩人一邊說,一邊朝著臥室走去。

臥室。

銅鎏金荷花宮燈里的燈火忽忽閃閃,馮曉瑟長發(fā)垂腰的身影被映襯得越發(fā)幽暗。

喜鵲朝她屈膝行禮:“六小姐。”

馮曉瑟火急火燎地:“都什么時候了,還顧著這些虛禮。喜鵲,我問你,外頭怎么這般混亂,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喜鵲正要說話,只聽屋外又傳來了一陣躁動,有一個男聲說道:“馮管家,人已經(jīng)帶過來了。”

李竹君聲音清亮,她一開口,周遭頓時安靜下來:“馮管家,半夜三更,你硬闖景瀾院,還綁了我的兒子,馮府的四少爺,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并非軟弱可欺,定不會善罷甘休。”

馮管家回道:“三太太,我這里有老太爺?shù)氖謺埬^目。小人只是遵從老太爺?shù)拿钚惺拢羰菙_了您的清靜,還請您不要見怪。”

“哦?老太爺?shù)氖謺堪凫`,拿過來我看。”

一陣長久的沉默。

樹影張牙舞爪地搖曳著,襯著夜色,格外的鬼魅。

家丁手里的火把火光盈盈,照得人影灼灼。

李竹君語調(diào)未變,依舊從容自若:“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經(jīng)知曉,既然是四少爺闖的禍,明日清早,我會親自帶他到老太爺跟前請罪。”

羅管家絲毫不動搖:“請三太太見諒,老太爺?shù)氖謺部戳耍髯拥拿睿亲屝∪笋R上將四少爺帶到。旁的,恕小人無法遵從。”

馮管家是馮家的家生子,由老太爺一手提拔,忠心耿耿。

“馮管家難道就不能通融通融?”

馮管家不為所動:“三太太,小人是老太爺?shù)呐牛氯司褪窍氯耍恢缿{主子的命令行事,請您就別為難小人了。”

在馮府,老太爺?shù)拿畲碇罱K的權威,無人可以違抗。

突兀地插進了馮曉信高昂的聲音:“母親,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過就是打了一場架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就隨他們到老太爺那里去一遭。”

馮曉信天不怕地不怕,他想,老太爺?shù)膽土P,要么就是罰跪,要么就是一頓打,自己皮糙肉厚,能夠扛得下來。

李竹君橫眉怒目,厲聲訓斥:“馮曉信,你閉嘴。闖了禍還不思悔改,待你父親回家,一定重重罰你。”

馮曉信一縮腦袋,灰溜溜地不敢再說話。

李竹君轉而又對馮管家說道:“不知老太爺準備怎樣處置四少爺?”

馮管家道:“這個小人卻是不知。”

李竹君又道:“四少爺身上還帶著傷,能否先行為他處置,再交給你帶走。馮管家,不會連這你都不愿通融罷?”

李竹君已經(jīng)派出了心腹往景壽院里去打探消息,此時兩眼一抹黑,被老太爺打個措手不及,想要應對也毫無章法。于是她想盡量拖延,馮管家也不是傻子:“三太太,小人聽四少爺說話時中氣十足,再看四少爺活動時手腳靈便,想來只是皮外傷,不像是受重傷的樣子。老太爺還等著小人回話呢,拖延了時間,小人可擔待不起。”

無論如何,馮管家是油鹽不進。還未等李竹君再開口說話:“來人,將四少爺請回景壽院。”

“是。”

有兩個仆役上前,架著馮曉信的手臂,馮曉信掙扎了兩下,喝道:“放開,我自己走。”

馮管家給仆役們遞了一個眼色,仆役便松開了手。馮曉信冷冷地掃視了一眼四周,然后走到李竹君跟前:“母親放心,兒子隨他們?nèi)トゾ突亍!?

若不是十萬火急,老太爺何至于深夜出動家仆定要將馮曉信押到跟前。大禍臨頭,偏生馮曉信渾然未覺。

李竹君秀麗的臉上籠罩著寒霜,她雙唇緊抿,看著馮曉信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到底還是心軟,為他理了理拉扯時被揉出褶皺的衣襟,低聲說:“別沖動,要忍。”

馮曉信愣了愣,見李竹君嚴肅的神情,隨即點頭:“兒子知道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景瀾院又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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