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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 曉瑟
  • 十一eleven
  • 3478字
  • 2018-09-10 14:44:18

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馮曉瑟木然地睜著眼睛,呆滯地凝視著那一片幽暗。

這不是真的。

影像雖然沒有聲音,但能活動,一顰一笑,一哭一鬧,比畫還要清晰,活生生地呈現在眼前。但是場面實在太殘酷,太悲慘,馮曉瑟本能地不敢相信。

“這是真的。”

命途主人無波無瀾的聲音打破了她心里的最后一絲幻想。

馮曉瑟想要哭,眼睛卻干澀得流不出眼淚。心口仿佛壓了一塊大石頭,無比沉重,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如果影像是真的,馮家的覆滅,就在這三五年之間。那些親近的人,熟悉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包括自己在內,全部沒有好結果。

“種前因,得今果。這是命定的結局。”

馮曉瑟精神有些混混沌沌:“什么是命定的結局?”

“好像一部書,結局早已經寫好。”

馮曉瑟還在努力地消化著命途之主的話,只聽他又說:“但你可以改變命運。”

馮曉瑟驚訝地:“我,可以改變嗎?”

“是的,我賦予你這個權力。代價是你要付出你人生最為珍貴的。”

馮曉瑟急切地問:“我人生最為珍貴的,是什么?你需要從我這里拿走些什么?”

“最為珍貴的,由我來決定。此刻,你不需要知道。”

唯我獨尊的姿態,仿佛天下蒼生在他眼里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馮曉瑟一個激靈,命途之主,腦海里幻想出一張冷酷的,毫無感情的臉龐,她微微清醒了一些:“你是人還是鬼?”

“我是神。”

“你憑什么讓我相信?”

“相信與否,是你的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事實——我是命途的主人。若是要改變命運,除了相信我,你別無選擇。”

“今日發生的事,都是你安排的?”

命途之主不置可否:“我想要給你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為什么是我?你有什么目的?”問出這句話,馮曉瑟驚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遲鈍,也許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神行事,從來就不需要理由。”

馮曉瑟不忿,難道神就可以凌駕于一切嗎?也許看著絕望而又不甘心的人在沼澤里掙扎求存,特別有趣吧?

仿佛能夠洞悉她的想法,命途之主說道:“萬物由神而出。神是公正的,慈悲的,所以,我給你改變命運的機會。你的命運改變了,你所牽連的人,事,物,命運也會隨之改變。”

你的命運改變了,你所牽連的人,事,物,命運也會隨之改變。

這句話,彷如鐵錘,重重地敲擊著馮曉瑟的心靈。命途,命途之主,馮家的敗落,她已是信了。都說眼見為實,經歷的這一切,由不得她不信。雖然還是很好奇,為何命途之主會選擇她,但此刻她更在意的是結果。如果她的努力,能夠守護她所珍視的人,那么付出代價,也是值得的。

一剎那,馮曉瑟做出了決定:“我怎樣才能改變命運?”

“靠你自己。”

心里暗存的兩分小希冀被命途之主不留情面地熄滅,馮曉瑟不死心:“你可以幫我嗎?”

“靠你自己。”

人貴有自知之明,以馮曉瑟的能力,怕是景瀾院交到手里,也未必能夠制得住。靠自己一人之力,扭轉乾坤,改變命運,想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她有些失望:“我做不到。”

命途之主的聲音依舊平淡:“試試吧。”

馮曉瑟一愣,繼而苦笑,從看見未來的那一刻開始,她已經沒有了退路:“那,我就試試吧。”

“契約達成。”

命途之主的話音剛落,馮曉瑟手掌里的西嶺銀仙驟然放光,分離出無數細小的光線,千絲萬縷,穿進了她的胸膛。

馮曉瑟只覺得如同火燒一般灼熱,心臟似乎要崩裂破碎,靈魂似乎也被燃燒成灰燼,腦子里一片轟鳴,痛苦不堪之下,便暈了過去。

第三章

又是一個飄著雪花的日子。

馮曉瑟身穿銀白亮緞繡綠萼梅花小襖,領口、袖口鑲滾白狐毛,淡粉色棉綾裙,手里捧著一個景泰藍手爐,半倚半靠在羅漢床上。

地龍燒得很旺,空氣中的暖意卻怎么也無法溫暖被冰冷沁透的心。

她的眼神凝結,人一動不動,彷如雕像一般。透過窗棱,看雪還在下著,一片兩片,好似梨花紛紛揚揚。也許雪是天地間的精靈,以純潔的白色,掩蓋著貪婪,遮蔽著紛爭。但只要存在,就不會輕易消失,即使是隱藏在厚厚的冰雪之下。

從普度庵回到馮府,已經整整十天了,但那一日發生的所有,無時無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越來越鮮明,越來越清晰。

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這一段經歷,噩夢,的確是的。馮曉瑟不但看見了馮府的覆滅,還看到了自己的悲慘未來——

陛下有旨:馮府抄沒家產。犯官馮博文、馮子明、馮子善、馮子康罪不可恕,判棄市;犯官家眷去誥命,流放南省三千里;犯官馮子康之女馮曉瑟罰入教坊;犯官府邸雜役仆婦一律發賣。

罰入教坊。

充當官妓,世代相傳,久習賤業。

中京城北城有一條紅花胡同,教坊司便落戶在此。

馮府抄家來得很突然,管事才將消息送進后院,衙役們厚厚牛皮靴踩在地上的聲音,就已經遠遠地傳來。

瓷器落地,碎片飛濺;絲帛撕裂,如泣如訴。

圣旨代表著天子之威,沒有任何人可以反抗。混亂之中,馮曉瑟在母親哀傷的淚眼中被衙役帶走,這一眼,就是生離死別。送到教坊司,她孑然一身,除了身上穿的錦衣,就只有母親塞到她手里的一小塊金子。

幽暗的小房間里,空空蕩蕩,房間中央,擺放著一張太師椅,一個彪形大漢就守在房門口,滿臉橫肉,眼睛里流露著一股邪氣。

馮曉瑟瑟縮在墻角,害怕得渾身發冷,直冒冷汗。從踏入教坊司的一刻開始,她就不再是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而是身份卑下、賣身賣笑的玩物。

房門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材粗壯的女人。逆著光,她的臉看不太清楚,只有發鬢間一朵碩大的紅花格外醒目。

那女人一步一步靠近馮曉瑟,彎下腰,瞇著眼,細細地打量著她片刻,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滿意地:姿色還不錯,很水靈的姑娘。從明兒開始,你就叫如月,跟著司樂學習樂律戲曲吧。

馮曉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姓者,統于上者也;氏者,別于下者也。名,乃是長輩父母所賜,怎能由你這卑賤之人輕易更改。

呦呵,性子還挺烈。

那女人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一聲:進了教坊的門,就只有一個身份——官妓。我說你是如月,你就是如月。你想要安安生生地活下去,就得忘了以前是誰,出身何處。

馮曉瑟淚流滿面,頭發絲絲縷縷糊在臉上,撕心裂肺地大喊:不。

哼,給臉不要臉,那就別怪老娘心狠。

那女人對著彪形大漢一努嘴:讓咱們如月姑娘長長記性。

彪形大漢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根木棍,木棍的前端,是一個小小的錘子。他對著馮曉瑟的后頸一錘下去,馮曉瑟便頓時渾身癱軟在地,無法動彈,手指卻僵硬彎曲,好似雞爪子似的,不住地顫抖。

彪形大漢又是一錘,擊打在馮曉瑟的小腹部,鉆心的痛楚,馮曉瑟死死咬著嘴唇,一條血絲從唇瓣溢出。三錘過后,馮曉瑟再也堅持不住,虛脫暈倒。

這是一間小房間,擺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木桌,兩把木椅。墻上開了一扇狹窄的窗,陽光透進來,溫溫軟軟地爬在木條地板上。

馮曉瑟已經醒了,小腹還有隱約的痛楚。她被換上一身淺紫色的細麻長裙,款式和花樣都很簡潔。

勉強起身,走到小窗前向外頭望去,視線居高臨下,原來身處的房間位于矮矮的閣樓里。

外頭是個園子,種著花草樹木,中間有一條石子砌成的小徑,不知通往何處。遠遠地,搖曳走來一個身著紅色紗衣的年輕女子,肩膀搭著淺綠色披帛。她似乎感覺到馮曉瑟的目光,停下腳步,仰頭,莞爾一笑。

馮曉瑟心頭莫名地發緊,連忙將眼神移開,斜斜地后退一步,將自己躲藏在墻邊角落里。她害怕,害怕將來的某一天,她會忘記前塵,麻木地習慣于倚門賣笑的日子。將手放進嘴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痛感傳遍全身,才覺得緊張的情緒微微得到了舒緩。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拳頭一直握著,死死地握著,就連暈倒也不曾松開。緩緩地,緩緩地放松,一根一根手指地放開,發白的掌心里,圓圓的小金塊,閃爍著黃澄澄的光芒。

馮曉瑟輕聲地:母親,你在哪里?你還好嗎?

誰能想象得到,上一刻,母女倆還在言笑晏晏商議著新首飾的花樣子,下一刻,親人被殘忍地撕裂開,從此生死兩茫茫。

誰能想象得到,上一刻,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官宦人家,下一刻,分崩離析,家破人亡的亂臣賊子。

腦袋嗡嗡作響,“官妓”兩個字,不斷地循環反復著。

這兩個字猶如一把尖刀,重重地刺進她的心。她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怎能被玷污?

逃跑。

不可能。戴罪之身,天大地大,哪里有容身之地?僥幸逃脫,手無縛雞之力,何以為生?若是逃跑不成,被抓了回來,教坊司的手段,馮曉瑟是領教過的,絕對會比死更痛苦百倍。

淚水濕了雙眸。

這是誰的錯?讓無辜的人承受這般苦難。

世上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會有答案。

無論如何痛苦,時間依舊流轉;無論如何痛苦,都必須忍耐;無論如何痛苦,生活仍將繼續。

不。

她可以不必忍耐,她可以不再繼續。

馮曉瑟走向床榻,躺下,心是前所未有的寧定。她將手掌中的小金塊放進嘴里,金塊卡在喉嚨里,帶出撕裂般的疼痛。她渾然不覺,努力地,一點點地將金塊咽了下去。

母親,知道您的希望,希望女兒能夠堅強地活下去。可世間太苦,與其在風塵骯臟里行尸走肉地活著,倒寧愿選擇干干凈凈地死去。

老鴇聞訊而來,看了一眼,只皺著眉,厭惡地用手遮著口鼻:送到城外化人廠去。

一張素席裹著,便是她花樣年華的最終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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