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按勞分配
公平分配與“以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分配是有差異的,對兩者進行比較是本文中不可回避的問題。
“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或者說“按勞分配”的理論,是馬克思提出來并加以論證的,其論點為:第一,在消滅了生產資料私有制的資本主義社會以后,憑借資本獲得收入的經濟條件不復存在,個人消費品分配的唯一尺度是他向社會提供了多少勞動量;第二,這種“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分配是以形式上的平等掩蓋著內容上的不平等;第三,這些弊病,在共產主義社會第一階段,在它經過長久陣痛剛剛從資本主義社會里產生出來的形態中,是不可避免的。權利永遠不能超出社會的經濟結構以及由經濟結構所制約的社會的文化發展。全面理解馬克思的觀點,筆者認為,在他的理論中盡管堅持按勞分配的觀點,但也邏輯地包含著對“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偏離,因為如他自己所說的影響分配還有社會的文化發展。讓我們再引申一下,馬克思論及按勞分配是以形式上的平等掩蓋著內容上的不平等,并且要正視這種不平等。那么,怎樣才算正視這種不平等呢?馬克思沒有給我們提供任何現成的答案,從我國社會主義的現實生活中看,正視這種不平等,不是不經過任何調節。我們不妨作一次理論假設,假定社會能對每個成員實行純而又純的按勞分配,由于社會成員的勞動能力參差不齊,社會成員的負擔也有差別,因而社會成員的收入必然有差別。這種差別,從一次生產過程看,似乎是不大的,而社會生產畢竟是一個不斷循環著的過程。每一次生產過程帶來收入的差別,經過不斷循環著的過程,收入差別就會累積成很大的距離。收入差距的過分擴大,與社會主義共同富裕是不相符的。反之,收入分配上的長期平均主義,又超越了剛剛從資本主義社會脫胎而來的新社會的實際,又否定了分配上的“權利”,不利于社會進步。因而,正視分配中的不平等,就是要對這種不平等進行適當的調節,使分配既能夠有利于全體成員的關系平等,又能夠促進效率的提高。
以上分析表明,對馬克思的“按勞分配”理論不能作機械的理解,應該看到偏離純而又純的“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趨勢。只有這樣,才能更全面地把握現實生活。
現在,我們更具體地討論一下在我國的社會主義實踐中,對“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偏離問題。在《哥達綱領批判》中,馬克思談到了“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條件和機制。他的主要論點可以概括為四個方面。第一,生產資料由單一的社會所有。第二,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已經消逝。第三,社會總勞動量可以計算,因而,社會成員提供的單位勞動量也可以計算。社會必要勞動量的透明度高,以至社會成員個人的勞動量直接構成社會的必要勞動量。第四,社會根據個人提供的勞動量,發給勞動券,社會成員憑券領取個人消費品。只有在這些嚴格的條件下,再加上考慮社會政治、歷史、文化的影響,才能夠實行“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分配原則。在我國的現實生活中,并不存在或者說偏離了馬克思所提出的社會條件。首先,我國還存在著多種所有制形式,全民所有制企業的職工與集體所有制企業的職工占有生產條件不相同,所有制歧視的現象還不可能消除(特別是城市和農村由所有制不同帶來的差別還不能馬上消除),因而,由生產條件占有不同而獲得收入的差別還將繼續存在下去。其次,我國還存在著商品生產和商品交換,個人的勞動和企業的勞動要經過市場才能迂回曲折地表現為社會勞動。而市場不僅要受供求關系的影響,這要受其他因素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因而,即使是個人付出不同量的勞動,往往出現不同的收益,進而影響個人收入的分配或者說影響個人消費品的分配。最后,與上述條件相關的是,個人在經濟活動中所付出的勞動測定不容易。在我國經濟理論界,長期以來,對“按勞分配”中的“勞”的內涵是什么爭論不休。至今是以“潛在的勞”,還是以“物化的勞”,還是以“流動的勞”作為分配依據,仍無科學的說明。筆者認為,由于企業的千差萬別,產品的千差萬別,試圖以上述任何一種“勞”作為按勞分配的標準都是徒勞的。從一個企業的內部來看,考核職工的“勞”實際上是一種綜合指標,在理論上是十分難解決的問題,在企業內部的實際生活中并不難解決。可是,從全社會的角度看,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在企業工作,因而,考核他們的“勞”并按勞分配,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這又影響了“按勞分配”,造成與“等量勞動領取等量產品”的偏離。
上述種種情況表明,在我國現階段,個人消費品分配制度的改革,僅僅從純而又純的“按勞分配”理論出發,在此基礎上,試圖通過勞動量的換算,去尋找理論分配量,按理論分配量調節個人消費品,是難以行得通的。不如換個角度,拉大收入分配的差距以社會成員心理承受能力為界限,縮小收入分配的差距以是否明顯地損害效率的提高為界限,調整社會各階層之間和各階層內部成員的收入,這樣做,或許對于我國分配制度的改革更現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