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穆服下藥后便昏睡了過去。
漁姒二人還是被凌淳領到了靈堂。
靈堂的人被清理了個干凈,唯留下凌母一人。
當時凌母正在燒紙錢,對于二人的到來沒顯異色,還以禮接待她們。
漁姒和十蒔先是給凌母回禮,隨后祭拜了老夫人。
禮至之后,漁姒開口:“能開一下老夫人的棺槨嗎?”
喪期開棺槨是大忌,換作尋常人家聽到這個要求恐怕漁姒會被打一頓再趕出去。今日的請求是在特殊情況下,任凌穆再三交代,凌母還是遲疑了片刻,權益之下還是點頭答應。
棺槨一開,異香襲來。
這香味實在刺激,在場的人都不禁掩鼻。
其實此香一出的時候漁姒便確定了老夫人的死因,但萬事終有變故,她還是忍著香氣上前查看。
果不其然,尸體面部呈黑紫狀,唯唇色嫣紅,全身肌膚光潔如稚兒,滿頭青絲,換作誰都會嘆其怪異。恰是這副模樣,多人追捧。
致死物是囷草無疑,剩下的就看囷草是何時服入的。
“你們就沒仔細盯著老夫人?怎么還會讓她服用囷草?”
凌母面露疑惑,似是不解。
后來凌母還是叫人帶了老夫人身前侍奉的婢女上來。
婢女神色自若,見不得半分慌張,一字一言均有理:“老夫人常在床榻安睡,一日三餐也不見得完全。老夫人所服用的藥都是奴婢親自煎煮,每幅藥方都是依著少爺給的。”
所言藥方是出自漁姒之手。
“老夫人好友看望之際你可曾留著?”
婢女搖頭:“客人一進屋便叫大家退下了,房中是無人侍候的。”
疑點于此,在座的人對此事的突破點皆明了。
漁姒看向凌淳,問:“還想查么?”
死因是囷草無疑,接著查下去也就是老夫人服用囷草的原因。查倒是不難,只是要涉及三個世家。家中主母枉死不是件好事,城中百姓本就因凌家長女出生異象和歸來慘狀頗有微詞,此事再傳怕是會引得凌府前路受阻。
家族聲譽是大事,漁姒這個外人是做不了主的。
凌淳不過一稚兒,對這種事是沒主意的。
漁姒再轉身問凌母,還未開口,對方的聲音先一步傳來:“不用了。”
凌母神色從一開始的迷茫轉為苦澀,接著說:“這件事和那幾位夫人是沒關系的,那日來拜訪的也不是她們。”
不是她們?
又一疑點,但凌母接下來的話將此解釋通透。
“長生之事或許有人不愿,但永駐年華是常人皆追求的。”凌母抬頭看向府院大門,思緒飄回多年前。
凌家自遷至秧城起到凌穆出身前,共發生過三場轟動全城的事:凌府造觀,供奉恩勉;秧城大旱,施粥布恩;長子成婚,連理景氏。
京都大族景氏長房嫡女景元甯下嫁秧城凌氏長房獨子凌罄是當時喜聞樂見的,大街小巷都傳凌府造觀有功,福傳百年,能得此佳人著實族中有幸。凌家在秧城的勢力更為壯大,就連原本毫無建樹的凌罄都志氣見長,竟是考取進士赴京都述職。
風光止步于五年后,凌府長女出生時天降異象,這件事鬧到了朝廷。雖說欽天監算出此事危及不了國運,但迫于皇帝疑心,凌罄只得辭官歸家。
回歸秧城后,凌罄可謂被打回原形,整天留戀于煙花柳巷之地,家中妻兒更是不顧。這樣的情況在其長子誕下后有所好轉,他歸于家中,重拾祖上舊業。
而后一年,凌罄逝世。
凌府掌權人凌罄溺亡于城郊勉塘,年三十七——這是對外宣傳的版本。事實上凌罄是死在美人榻上的,景元甯接到消息時樓閣已被封禁,而自己的丈夫的尸體已然冰冷。凌老夫人怕此事傳出去丟人便杜撰了這個消息。
“丈夫變心,不就是因為妻子年華老去么……”凌母掩面而泣,對于這個想法深信不疑。
作為世家嫡女,景元甯的教養、見識、氣量是自小培養的,她生來便是要擔下當家主母的擔子,所以她的眼界不如尋常女子那般短淺。早在年輕時她對于男人三妻四妾的看法是嗤之以鼻的,但也是漠然應允。她以妻子爭寵為恥,以妾室求愛為悲。
她是下嫁,剛來府里時人人敬她,就連婆母都要給她幾分薄面。
后來她盡全力扶持丈夫考取功名,卻令自己的地位一降再降。妻不管夫,夫不順妻,這是悲哀。
景元甯為府中操勞多年,丈夫又不待見自己,一來二去,到成婚四年后才有孕。卻不料她辛苦十月誕下的孩子,是她再度悲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