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丫環好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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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初見遺恨 (1)
農歷十月十二日,宜嫁娶,祭祀,求福。忌安葬,移涉,探病。
十月十二日是大理國二皇子段玄明與宰相之女王嫣如成親的日子。從采納,問名,納言,納征,請期至親迎這一日,二皇子府所有人整整忙了近一月,近傍晚時分,皇子府內百十盞朱紅紗燈高高掛起,燈火通明,正廳,花廳人聲鼎沸,絲竹悅耳。
滿朝文武百官前來祝賀二皇子新婚大吉,正喧鬧間,有小廝來報,四皇子的轎子已至府門外。
二皇子段玄明親迎出去,
繞過照壁便看見一身玄色袍服的段思聰被人簇擁著過來,見著段玄明,抱拳含笑道:“二哥,恕我來遲了。”
段玄明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大紅喜袍將原本略顯沉郁的神色一掃而空,也不與他計較,只笑:“四弟既然知道來遲了,就當罰你,一會他們灌酒,你可得替我擋幾杯。”
“那是自然,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二哥喝醉了。”
說話功夫,兩人相跟著走至大廳,百官忙上前見禮。
三皇子段和仁也過來打招呼,笑道:“四弟,父皇不是要留你在宮里嗎?怎么有功夫跑出來?”
一時間大廳里的嗡嗡聲漸停,百官狀似各自飲酒,耳朵卻全豎起來聽這邊動靜。
段思聰星眸仍舊沉靜如水,不動聲色地微笑:“三哥,聽說二哥為著今日喜宴熱鬧,特意教人從紹興運來幾十壇女兒紅,借著二哥大喜,我陪三哥好好喝幾杯。”
段和仁說完話對上段玄明突然陰郁的神色,心里不禁發毛,因此趕緊就著段思聰的話下臺階:“不錯,不錯,四弟,咱們多喝幾杯,二哥,吉時已到,你趕緊迎新娘子去吧,別招呼我們。”
他拉著段思聰找一桌上位坐下,頭也不敢抬,段玄明冷著臉帶人出府。
段玄明一走,大廳里又恢復熱鬧,方才還有所顧忌的大臣們紛紛過來給四皇子敬酒,段和仁借著這番又多喝了幾杯,只一會功夫,臉已經通紅,說話更無所顧忌,湊到段思聰耳邊:“四弟,二哥已經娶了王丞相的女兒,你就一點都不急?”
段思聰略略皺眉:“三哥,你喝多了。”
“你們都說我傻,我心里明白著呢,二哥想干什么連我都看出來,你能不清楚?”
段思聰似笑非笑道:“三哥看出什么了?”
段和仁見左右無人注意,遂用手蘸酒在桌子上寫了“太子”兩個字,一面拿眼斜覷段思聰。
段思聰但笑而不語,他雖只二十幾歲,城府卻極深,論才論德皆在兄弟中出類拔萃,皇帝最看重是就是這個老四,所以,兄弟多有妒忌。大皇子常年臥床養病,三皇子資質平平,只有二皇子段玄明可與之一較高下。
現在,三哥突然和他討論敏感話題,無非是因為二哥娶了王丞相的女兒。父皇病重,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王丞相兩朝元老,門下學生遍布朝野,無疑,這是個極重的籌碼。他知道,所有人都在掂量局勢,這種時候就連先前已經站在他一邊的大臣們現在也開始動搖觀望,只是,三哥并不懂,有些話只可以想,而不能說。
突然鞭炮聲震天,一群華衣小廝奔進大廳,一疊聲地嚷:“來了,來了!”
蒙蓋布的新娘子被喜娘簇擁著往這邊來,眾人讓開地方,主香公公喊贊禮:行廟見禮,奏樂!
身穿大紅錦衣的新郎新娘跪進三香,九叩首,六升拜。拜堂儀式畢,由丫鬟捧龍鳳花燭導行,新郎執彩球綢帶新娘足踏麻袋進入洞房,賀郎酒才正式開宴。
大廳闊大,幾十桌酒宴坐滿,還有后面花廳里坐滿女眷,一時間行令猜拳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段玄明從洞房剛返回大廳就被人圍住,架不住百官的熱情,而且正值志得意滿,凡有酒來皆不推辭,賓至盡歡。
段思聰素來不喜歡這些熱鬧,多喝了幾杯酒,身上燥熱,便帶著兩名親隨長安長寧出了大廳往花園散步。
季秋時分,花園里原本清寒,不過一路上紅燈籠高掛,偶有三三倆倆的仆從丫鬟走動,隔著夜空,仍能聽見笑語喧鬧聲傳來,倒也不寂寞。
一路負手緩行,突聽一陣寂遠飄渺的簫音傳來。深秋冷風寒烈,那簫聲被風吹的斷斷續續,聲聲如怨如訴嗚咽盤旋,天地間仿佛只剩下簫音: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是一曲《鳳求凰》,竟有人竟有人在這種時候將這曲子吹的這般凄涼,段思聰不禁納罕。
略有酒意被清越的簫音驅趕的無影無蹤,段思聰神思清爽,聽了一會,才覺出簫音不像是從喜宴上傳來的,左右無事,索性覓音而行,穿過一條小徑,眼前倏然開闊,大片的湖水映在燈籠的紅光中,煙波如霧紅云浩淼。
靠近湖邊,涼意越深,一泓皓月當空,那簫音聲隔著水波和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越來越清晰,一個青衣素裙的女子正臨水吹xiao,月色下,清淡的像個虛影,轉瞬就會被風吹散一般。
段思聰在樹下佇足,靜靜聆聽簫音: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女子將這最后一句反復吹奏,許久,樂聲暗淡下去,她挪開唇邊簫管,輕輕嘆息一聲。
清脆的掌聲在身后響起,心月詫然回頭,他的身影半藏在樹下暗影中,只是輕裘綬帶,長身玉立十分眼熟,她低呼一聲:“殿下,您怎會來這里?”待他走至亮處,才看清并不是段玄明。
兩個人有些相似,同樣劍眉星目,身姿挺拔,但他的氣質更高雅。整個人閑雅沉靜,長袍廣袖在夜風中翻飛,青年皇子容光如玉,使滿天的星辰為之失色。
她略怔愣片刻,很快恢復自如,緩緩斂衽施禮:“奴婢見過四殿下。”悅耳婉轉的聲音,很低。她緩緩起身,抬起頭,風吹起發絲散亂,卻恰到好處地露出遠山黛眉,秋水剪瞳。并不是很美的女子,卻有絕色風姿,明眸善睞劃破朦朧的霧靄,直指人心。
平時,她刻意將自己隱藏在卑微的舉止中,盡量不惹人矚目。但今夜卻有些不一樣,是那個人的洞房花燭夜。。。。。。她的心微微疼著,所以有一種想要發泄的yu望。
段思聰詫異:“你認得我?”
她的眸光在他腰際玉革絲絡上游移:“殿下身帶皇家青龍玉佩,而且錦袍上繡又龍紋。。。。。。。”
段思聰嘴角輕輕揚起,帶有一絲玩味的笑意:“為何沒有將我認成三哥?”
“奴婢聽人說,四殿下舉止閑雅,如玉樹臨風,在皇子中最為出色。”
段思聰尷尬地輕咳一聲:“你說話倒不像是個丫鬟,那么,你是誰?”
“奴婢心月。”
“你方才吹的蕭曲很好聽,可愿意再吹一次。”
夜風習習中,一曲簫音破空,清越的曲調再次響起,可這一次的曲音吹的極其纏mian,宛若女子在對情人輕語呢喃,鳳求凰,比翼繾慻,人間天上。卻又有淡淡的憂傷流淌,求不得,復輾轉,徒嘆息。。。。。。
一曲音落,余音裊裊,繞心間徘徊。
她回過頭,朝他莞爾一笑,笑顏璀璨如天際中最美麗的星辰,天地失色。
可惜,竟是二哥府里的丫鬟。。。。。。。段思聰心底叢生出珍珠蒙塵的遺憾。
兩人良久無話。他身后隨親隨長寧越前低聲道:“殿下,該回宮了。”驚醒沉默中靜思的兩個人,段思聰“唔”了一聲,收回目光,轉頭回顧花園中茫茫無盡的紅色燈籠,眉峰微微蹙起。
“奴婢送四殿下出府罷。”
段思聰心里一動,好聰明的丫鬟,竟然可看清他的心思。
出二皇子府門,段玄明站在大門外等候,看見他與心月同時出來,不由一怔,轉瞬笑道:“四弟,怎么不多坐一會?”
“今夜是二哥的洞房花燭,良宵一刻值千金,我怎敢打攪二哥太久?”眼風掃過,可以感覺身邊的心月神色暗淡,還有段玄明的臉色分明僵凝,他的心突然莫名其妙地揪緊,不知所謂何來。
段玄明刻意回避心月的目光注視,只和段思聰寒暄:“四弟,父皇那邊還望你多照應著。”
“那是自然。”段思聰點頭抱拳,轉身上轎。
八抬繡錦龍紋的轎子消失在黑暗中,段玄明回過頭,看見心月仍舊垂眸斂衽半蹲著,一襲單薄的青衣裹著她纖弱的身體,夜風中不勝寒涼,他嘆一口氣,低聲說:“夜涼了,怎不多穿些衣裳?”
心月身體輕輕一顫,默不作聲。
人多眼雜并不是說話的地方,段玄明遲疑片刻,從她身邊走過,衣袍被風掠起掃過臉,冰涼一片,心月用手一摸,才發覺不知什么時候竟淚流滿面,這廂一動不動站了很久,半明半暗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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