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夜雨已止。

密林的盡頭，原本過膝深的溪水如今卻是奔騰咆哮，山雨匯集成了激流，馬蹄到此就只能止步了。

百里玉樹手一用力，無奈地勒住馬頭，縱身一躍，抱著魅酒兒來到了溪邊，解開濕漉漉的蓑衣丟在一旁，將懷中還在熟睡的酒兒輕輕放在了溪邊的大石上。

“大雨成災，今晚怕趕不回營地了！”

百里獨孤說著也躍下健馬，徑直尋了一處干凈的石塊坐下，目光落在魅酒兒身上，隨即從腰帶上取出一個掛著的小包裹，打開幾層油紙，內里赫然是幾塊清香酥糯的桂花糕。

“把她叫醒，再這么睡下去，哪里還有力氣趕路？”百里獨孤說道。

魅酒兒其實早已經醒來，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兩個男人，只能一路上裝睡，可昨夜起便沒有進食，桂花糕的香氣已經讓她感覺到饑餓難耐。

“我肚子餓了！”魅酒兒輕輕地嚷了一句，繞過百里玉樹，伸出兩根手指從百里獨孤的手里捏了一小塊桂花糕，微微掀開錦帕放進了口中。

“你的臉？到底怎么了？”百里獨孤從客棧出來便心存疑慮，一直未有機會問起，現在和她靠得如此之近，便再也沉不住氣。

魅酒兒剛想開口，卻被身后的百里玉樹拉向了一邊：“我們還是趕路要緊！你的臉已經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期，再不能耽擱下去！”

百里獨孤聽他這么一說，神色更加凝重，一伸手便將魅酒兒臉上的錦帕扯落……

“怎么會這樣？”百里獨孤臉色已變，迫切地問道。

魅酒兒趕緊將錦帕遮住自己的臉：“不小心劃到的！”說完獨自跨上了馬背。

“她發生了什么？那日你不是一路跟著嗎？卻保護不了她？人倒是找回來了，可她怎么就傷成這樣？”百里獨孤語氣急促，顧不得君臣之別，話里盡是責備之意。

“她的事與你無關，朕已經忍你很久了，若你記性好，就應該知道如今的她，是什么身份！說話最好拿捏一下分寸，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所在！”

百里玉樹說著也跨上了健馬，聲音低沉：“大戰正酣，若朕撤軍返回南宛，只怕軍心不穩，可酒兒的臉必須得到救治，等朕回去后，軍中大小事宜全由你來節制，百里獨孤你可做得到？”

“不可！皇上征討西駑本來就是為了一個女子，如今又因為她臨陣換帥，此乃兵家大忌，再說，將士們未必肯信服微臣！”百里獨孤冷然地說道。

“好！你要抗旨？看來你是鐵了心想要和朕作對！”百里玉樹拔出寶劍，“西駑三族精銳在盤龍谷一役中折損殆盡，此時正是一舉將其殲滅的大好時機，朕本想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是你自己不要……”

“你想干什么？”魅酒兒見百里玉樹手中寶劍的劍尖指向百里獨孤，立刻伸手阻止，“我的臉不用醫治，更不會回去，你們不要再因為我起爭執行不行？”

魅酒兒目光落在百里獨孤的臉上，聲音冷硬：“如今我是你的皇嫂，不要再為我浪費時間，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錯，王爺還是放下吧！”

百里獨孤神色黯然，心中承受著煎熬：“你終于說出了實話，你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他。這么些年來，你從來不會對我笑，也不會對我生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淡淡地回應，更不會讓我靠近你，原來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我！”說到此處，他深吸一口氣，“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就只有你……”

“好了！”百里玉樹冷然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待回到南宛，朕會為你張榜選妃，天下絕色佳人任你挑選，總會遇到一個心儀的！”

“哈哈哈……”百里獨孤笑聲可怖，眼眸中含著濃濃的恨意，“皇兄后宮佳麗三千，為何沒有遇到一個心儀的？你把她給了我，如今又要回去，你可真會打算！好處都讓你一人占盡，江山美人你可都舍不得放手！”

“百里獨孤，朕念你與朕同出一母，本想讓你放下念頭重新開始，可你執迷不悟，對朕出言不遜！”

鏘！

一聲劍嘯，百里玉樹拔出的長劍直直向百里獨孤的要害刺去：“你幾次三番抗命，朕眼里再也容不得你！”

“若今日你是我，我恐怕早已經死在你的劍下！”百里獨孤抽出碧水刀，“我總算是明白了，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便要做天下最強的人！”

“不要！”魅酒兒急著阻撓，差點跌下馬去。百里玉樹瞧見，連忙收回長劍，將她牢牢圈在懷中。

“兩位殿下這是做什么？”

這時，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從密林中電射而來，人未到，聲先至。三人轉頭望去，來人竟是瞿老。

“恕老奴一時失言！”瞿老看了看魅酒兒，立刻跪地向百里玉樹請罪，“不知皇上和戰王到底是為了何事，非要兵刃相向？”

“此事與你無關！”百里玉樹恢復了一貫的冷靜，刻意壓低的聲音里藏著怒火，“你為何在此？朕不是讓你留守軍營，以防三族偷襲，為何你會出現在朕的面前？”

“這……”瞿老有些猶豫，想了想，并未隱瞞，回道，“老奴是來見一故人！”

“故人？”百里獨孤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你倒是說說，是什么樣的故人能讓你這般謹慎小心之人，違抗軍令擅自出營？”

瞿老立刻回道：“皇上息怒，是老奴一個不得不見的故人，請皇上相信老奴，老奴絕對沒有因私廢公！”

“罷了！”百里玉樹將劍收回劍鞘，剛剛緊張的氣氛因為瞿老的突然出現有所緩解。

瞿老抬頭，見到魅酒兒臉上的刀痕，沉思了片刻后說道：“皇上，娘娘臉上的傷也許不用回南宛便能治愈，老奴認識一人，醫術精湛，舉世無雙，此人恰好身在西駑，皇上根本無須舍近求遠，請皇上容老奴去相請！”

百里玉樹一聽，沉住氣道：“若有此人，朕便準了！”

瞿老聽后便抽身急退，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百里獨孤見此，也跟著飛身上馬，說了一句“先行回營”便打馬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