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卷簾,數重雕花木門,將大廳的喧囂隔絕在了身后。
“公子,請進!”
雪伊將百里玉樹引到一間廂房門前:“您要見的人就在里面,奴家這就去準備一些酒菜,就不打擾您的雅興了。”說完微微一笑,轉身便離去了。
百里玉樹待她走遠,輕輕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廂房內的陳設并不奢華,香爐里煙霧裊裊,一股龍涎香散發出的濃郁香味讓人凝神益氣。
魅酒兒已經換回了平常的衣衫,安坐在床榻上,靜靜地凝視著走進來的男子。
“酒兒!”百里玉樹疾步向前,“真的是你!”
“皇上!不要過來!”魅酒兒出口阻止靠近自己的百里玉樹,緩慢地站了起來,微微地猶豫了一下,隨即伸手摘下了面紗,“奴家一直在等皇上!”
這一刻,天地都靜止了下來,百里玉樹的目光中是難以置信的震驚。他快步走了過去,伸手抬高她的臉,當他意識到他所看見的不是自己的錯覺,瞬間感到天崩地裂,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樣,胸口仿佛被人狠狠地刺了一劍,神色中是難以忍受的痛苦,連聲音都不再聽自己使喚。
“誰做的?”
百里玉樹的聲音在發抖,極力控制住自己就要崩塌的情緒,而這樣的努力,對此刻的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是蠱旭夜?告訴朕,是他嗎?”
“不是,不是他!”魅酒兒趕緊回話。她被他眼中的驚愕、愧疚,而后轉變成的痛恨深深嚇到。
“不是他,是我自己!”魅酒兒回避著他的眼神,轉身走到一邊,“當日我從蠱族逃出,卻不想遇到追兵,那些人處處緊逼,我根本無路可退,所以才想到這個法子!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
“才想到這個法子?”百里玉樹苦澀地一笑,輕輕重復著她的話,走過去將她摟在懷中,“在你眼中只是一個法子?卻讓我痛不欲生,馬上和我離開這里,我們回南宛去,我要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夠醫好你的臉,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魅酒兒掙開他的懷抱:“不行!你答應我的都還沒有做到,現在怎么可能回去?”
“朕為了江山社稷已經愧對過你一次,如今朕心里只有你!”百里玉樹的目光牢牢鎖在魅酒兒的身上,“朕答應的,自會做到,五日前大軍已經剿滅了三族精銳兩萬余人,他們暫時定不敢輕舉妄動,朕就給他們茍延殘喘的機會!跟我走!”
魅酒兒面向百里玉樹,輕輕搖頭,眸中含著淚水,良久不語。
“你在怨朕,是不是?你不肯跟我走,是因為你心里一直無法原諒我,對不對?”百里玉樹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讓自己刻骨銘心的女子。他害怕失去,害怕她的搖頭是因為她的無法原諒。他害怕她后悔,害怕她的選擇不是自己,他害怕……
“皇上,奴家想問,若是……若是我的臉再不能好,你……你還會對我好嗎?”
魅酒兒終于開口,言罷,卻不承想,落于自己唇上的便是重重的一吻。百里玉樹伸手將她攔腰抱起,徑直放到了床榻之上。
“你要干什么?”魅酒兒尷尬于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紅著臉想要推開百里玉樹。
“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嗎?酒兒,你太低估你在朕心目中的位置,也太小瞧了你自己,你臉上的刀痕,根本無損你的美麗,那些傷害你的人,朕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兩人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了雪伊的聲音:“公子,酒菜已熱了兩回了,不知現在可否送進來?”
“進來!”百里玉樹將魅酒兒扶起,輕柔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房門被推開,雪伊身后跟著兩個美女,將精致的菜肴擺在了桌上,隨后捧來一個炭爐,熱著的美酒頓時濃香四溢。
雪伊瞧了瞧兩人,邊退邊說道:“奴家告退,公子有事宣奴家即可。”
說完她轉身就要出去,剛要跨過門檻,卻突然停住了腳步,仿佛想起了什么來,又回頭道:“忘記和公子說了,樓下那位公子已經催了好幾回了,向奴家打聽公子的情況,奴家也不知應該怎么回他。”
百里玉樹抬起頭直視雪伊,“你就告訴他,即便這一切都是命定的不幸,我也絕不會放下,讓他死了這念頭!”
雪伊皺起眉頭,她聽得有些糊涂,卻不敢再問,只得點頭:“奴家這就去,您歇著!”
待她退了出去,門外不知何時,站了一名衣著華貴的美婦。她不請自來,在兩位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廂房。
這位儀態雍容的美婦,正是司馬芊芊,她的目光掠過百里玉樹英俊的面龐,一絲驚喜轉瞬即逝,隨即笑道:“難怪這傲氣的丫頭愿意見你,果然是玉樹臨風的好男子,若是老身再年輕二十歲,只怕也要搶著為公子侍奉枕席。”
百里玉樹清冷一笑:“你來得正是時候,她,我要了,開個價吧!”
“哈哈哈!公子真是快人快語,你已花了十萬金票,隨時可以帶她走,我買她的時候只花了一千兩金子,已是百倍的收益,老身不虧!”
“好!樓主也是爽快之人!我們現在起程,就不打攪了!”百里玉樹拿起一件掛在墻上的斗篷輕輕地罩在魅酒兒身上,“我們走!”
話完便拉起魅酒兒的手徑直出了廂房,向樓下疾步走去。
司馬芊芊走到門口,站在走廊里,饒有深意地看著他的背影:“自古英雄都難過美人關,越是高不可攀,有著顯赫地位的越容易被愛所困,難逃一個‘情’字!”
說完揮揮手,立刻有兩名侍女過來,將她攙扶住慢慢移步離去,最后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來時風,去時雨,夜色正濃,一聲馬嘶,兩匹健馬沖進風雨中。馬上的人歸心似箭,毫不畏懼黑暗,不停地驅策著健馬迎著風雨疾馳。
魅酒兒被百里玉樹摟在懷里,寬大的蓑衣為她遮擋了雨簾,卻遮擋不住無孔不入的陰濕。薄薄的衣衫下,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她頓時忘記了寒冷。一陣陣的暖意,令她情不自禁地越靠越緊,在百里玉樹健碩的胸膛上沉沉地睡去。
百里玉樹只顧駕馬狂奔,馬兒越來越快,摟著懷中女子的手越來越緊,俊眸里盡是濃濃的怨憤。而百里獨孤只是默默地緊跟其后,雙眼始終未離開前面那坐于其他男子身前的模糊身影,耳邊除了蹄聲和風雨聲,他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