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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鉞碎風刀

石敏仰天長笑,聲色凄厲道:“公道?何為公道?論道之人,往往就是毀道之人,又有何公道可言?無論我是否是你們所說的石姑娘,反正我并不愿意與你們有任何瓜葛,否則別怪我翻臉。”

一個虬須大漢有點沉不住氣了,挺身而出,嗡聲道:“我們本是一番好意,你又為何如此惡語相向?普天之下,誰不知我們天……”

那古云喝斷那虬須大漢道:“彭兄莫非忘了老人家的叮囑?他老人家一向不愛虛名,早已告誡我們平日休得拿他壓人。”轉身又對石敏道:“殘殺石君子前輩的人定會對姑娘不利,我看姑娘還是與我們一道走吧,相互間也有一個照應。”他說得也算是極委婉了。

石敏卻不再理他,手執兩只乾坤圈,邁步向前。

虬須大漢怒吼一聲,道:“我倒要試著留留石姑娘!”說罷,一雙巨掌直劈而出,倒是頗有聲勢。

卻聽得一聲慘叫,也不知那石敏是用什么手法,那虬須大漢右胸已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噴涌而出。

古云終于動怒了,沉聲道:“姑娘出手也太狠了,在下倒也想嘗嘗姑娘乾坤圈的滋味。”

忽然從人群外面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道:“誰也不準帶走石姑娘。”那聲音如刀般鋒利,讓人聽了極為不舒服,眾人一驚,都不由回過頭去,只見遠遠的街口處有一個人帶著一把刀走來,那刀他不是挎在腰上,也不是背在背上,卻是用兩只手捧著!

“風刀!”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立刻有幾個臉色變了,似乎感到脖子有點涼意。

風刀,姓名不詳,籍貫不詳,年歲不詳。愛好殺人,每次殺人前都要用豬血、牛血或人血磨刀,以“迎風十八斬”雄立殺手之林。

瓏瓏心道:“昨夜那霍霍磨刀之聲,定是風刀所為,只是不知昨夜他磨刀用的是什么血?”

風刀一步一步走來,仿佛每一步都可能是他在這世界上行走的最后一步,所以他走得很慢很重,似乎要把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腳印來。奇怪的是他走得那么慢,每個人倒都在耐心地等他走過來。

終于,風刀走到人群中來,環視了眾人一眼,道:“我的話,你們都沒意見吧?”

也許,風刀的話,真的不會有人有意見了。

但古云卻仍微微一笑,道:“石姑娘我們是找定了,如果閣下有什么事的話,待我們的事辦完了,你再找她也不遲。”話說得不亢不卑。

石敏卻靜靜地看著他們,仿佛他們所說的事與她全無關系。

風刀搖了搖頭,道:“不,我從來都不喜歡等待,尤其是在要殺人的時候,我總希望能把事情辦得利索點。”

圍觀的人不由大奇,沒想到想殺人的和想救人的居然走到一塊兒來了,卻不知誰能勝券在握。

顯然,風刀要殺的人是石敏,但石敏仍是那么平靜地站著,古云那一班人卻繃緊了弦,風刀轉過身來,對著石敏,手上的刀緩緩出鞘。那刀太過詭秘,竟薄如一片紙,刀身上隱隱呈現青藍色,幽幽暗暗,似欲飲血!

刀起,飄動如風中秋葉,石敏仍是一動不動。

風刀身后,響起兵器破空的聲音,一桿長槍一把樸刀齊齊砍來,槍刺上身,刀砍下路,如一陣風般卷來,風刀竟頭也不回,反手一招“風中殘柳”,薄薄的刀如柳絲般飛舞飄蕩,竟從槍影與刀光中不可思議地插入,那兩個偷襲之人但覺喉頭一甜,不禁伸手一摸,只見手上只有點點血絲,不由心中一寬,正待提神再戰,突然一股血箭從那刀傷處噴射而出,兩人同時倒下,眼中滿是驚恐與不信。

空氣一下子冷了,凝固了,每個人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喘息之聲。

古云身旁又走出來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手中一柄短劍,矮的手中一柄長劍,二人也不說話,向風刀舉劍就刺,那招式實在讓人難以恭維,狀如山村野夫練的把式,但風刀的瞳孔卻變小,手中薄刀握得更緊,因為他發現那兩把劍一長一短,一攻一守,配合得極為默契,攻的只顧攻,守的只顧守。所以攻的人之刀幾乎毫無顧忌地刺出毫無章法的劍,如果無了章法,就沒了規律,沒有了規律,又如何去防它?

但風刀畢竟是風刀,他的“迎風十八斬”只有一招是只守不攻,那就是第十八招“風聲鶴唳”,風刀現在用的就是此招,旁邊的人只看到一片刀光漫起,那攻的劍一個勁地攻,風刀的刀一個勁地守,他守得很成功。有好幾次那劍都已將刺中了他,卻都被他不可思議地防守住了,慢慢,攻的劍越來越急,風刀仍只守不攻,如此一來,那柄守的劍幾乎就成了擺設,而攻的劍卻總是功虧一簣,終于,守的劍再也忍不住了,一同加入攻的行列,一時攻勢更加猛烈。

古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兩個人是輸定了,他們的劍術奇就奇在攻守兼備,如今一同攻上,場面雖然好看了,卻已是必敗無疑,古錯不由暗自佩服風刀,他發覺風刀是以頭腦去駕馭他的刀。這樣的人,豈非很可怕?

果然,就在那刀光越來越小,越來越弱,即將要熄滅之時,突又寒光乍現!一道弧光劃過之處,兩只頭顱高高拋起。飛出幾丈之外。

風刀收回他的刀,冷冷地看著古云。

古云被那目光一看,立刻覺得似乎呼吸有點不暢快,甚至,他的手心已有汗滲出。難得的是,他仍能微微一笑,踏步上前,道:“閣下好刀法,我倒也手癢癢地想領教幾招。”

“不用客氣,我這刀飲的血越多越好。”風刀道。

古云再也不與他斗嘴,輕輕地展開手中鐵扇。猛地破空而起,鐵扇在空中如雨般灑落,分襲風刀的“肩井”、“天宇”、“京門”三穴,正是“銷魂八式”中的第一式“雨疏桐落”。

古錯自八歲那年成了癡呆人之后,就再未演練過“銷魂扇”,不由百感交加,他看出這么多年來,二哥武功已精進了不少,“銷魂扇”在手,已隱然有爹爹古令木之風范,不由一喜。

風刀薄刀一封,一招“風和日麗”化解了古云的進攻后,刀循環疾出,如冷電掠起,斜斜削往古云的右臂,因刀身太薄,刀速又快,一柄刀劃過空中時竟如蛇般游走,讓人看不清刀的來勢。古云也不含糊,見刀光襲來,不避不閃,長笑一聲,手中鐵扇倏地合上,一招迅疾無比的“暗欺羅袖”迎上,只聽得“叮”的一聲,薄刀被磕得斜飄出去,風刀借勢一拖,薄刀又反卷而回,一式“風起云涌”,那刀光如風般向古云刮來,轉眼間二人星轉斗移般急掠穿走,頓時又拼斗了近百余招。

突然,那風刀高高躍起,然后飛貫而下,長刀在前,直直地向古云襲來,刀的來向一直未變,但刀身卻蜿蜒抖動,讓人辨不清它最終會向何處刺去,古云忙以“恨倚黃昏”相擋,那刀與鐵扇一碰之后,反卷、滑下、挺直,越過扇身如電般向古云胸前刺去!

眼看已是撤身不及,古云心中暗嘆一聲:“我命休矣。”一時心涼如冰。

卻聽得“當”的一聲巨響,那薄刀已偏了方向,古云僥幸留下一命,忙飛掠閃至旁邊!

眾人本以為古云必死無疑,突又有變故,不由大奇,忙探頭四處張望,卻未見什么高人在旁。正迷惑間,那歪戴著帽子,手中搖著一把扇子的惡少,笑吟吟地站了出來,手中捏著半支口紅,那笑容很是可惡。眾人料定不是他所為,又東看西瞅,猛地有人一聲驚叫,指著風刀的刀,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刀上竟沾著半支口紅。顯然剛才將刀擊偏的就是這半支口紅,眾人不由又齊齊轉過頭去,看向那花花惡少,這回,那惡少面目雖然仍不可愛,但似乎也不像開始那么可憎了。

古錯搖頭晃腦地走上前,笑道:“這么漂亮的姑娘,誰要傷害她,我花榮第一個不答應。”鬼才知道他怎么會胡謅出個“花榮”的名字來。

那風刀仔細地看著他,看了半天,才道:“閣下是真人不露相。但我做事從來沒有中途改變主意的,除非我倒下了。”

古錯笑道:“有理有理,可惜我也定要這姑娘花容完好,嬌軀無損。即使倒下了,我也要想辦法讓她站起來。”眾人不由大笑,有人道:“這是誰家少爺?竟也卷進這樣的江湖紛爭中去,不是自討苦吃嗎?”又有人道:“你沒看他一出手就把那刀給打偏了嗎?”前邊那人反駁道:“你看到他出手了嗎?說不定另有高手在旁呢?再說……”猛地話頭打斷了,因為古錯與風刀已交上了手。

風刀深知眼前之人武功深不可測,剛才那口紅飛彈而至,竟能把自己飛速遞進的刀彈開,那勁道已是驚世駭俗了。于是出招便是凌厲至極,手中長刀一抖,幻成萬點銀光,直向古錯罩下,夾著咝咝破空之聲,那聲勢看來,似乎古錯已無路可遁了。

突然,古錯竟從那刀光中飛身掠出幾丈之外,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你有刀,我卻手無寸鐵,這如何能行?”

眾人以為他為風刀的刀勢嚇著了,抽身溜了下來,都不由冷嘲熱諷起來。風刀卻覺得有一絲涼意從心底升起,因為古錯居然不用兵器防守就能從他的刀下全身而退,顯然武功在自己之上,但他自知除了放手一搏外,已別無選擇,因為他是殺手!

一個稱職的優秀的殺手,只能倒下,不能退卻,對于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

古錯從瓏瓏手中接過一個包裹,一抖,竟從里面抖出一件兵器,似鏟非鏟,似斧非斧,隱然有一股懾人心魄的王者之氣。

人群中不知誰驚呼一句:“天鉞,笑天鉞!”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名字在這段時間里,幾乎是家喻戶曉了,有人嚇唬孩子時也這么說:“別哭,再哭,笑天鉞就來了。”

人群中一下議論紛紛。有個酸酸的秀才道:“定是妖言惑眾了,那笑天鉞怎會是如此模樣?油頭粉面的,倒像剛從女人堆中爬出來的。”旁邊有人道:“你怎敢如此說話?小心他割了你的舌頭。”那人道:“莫非……莫非……”他本想說“莫非沒有王法了嗎?”,但一想這些江湖中人眼中又有什么王法?不由向后退了幾步,看看那惡少,倒好像未曾聽見,不由心中一寬。

一直沉默不語的石敏突然開口說話了,她道:“不用這么拼個你死我活的,我愿跟笑天鉞走,你們自忖有誰能與他相比嗎?”

古錯吃了一驚,本欲道:“我并未說要帶你走。”話剛到了口邊,又生生咽下,因為他發現如果如此一說,反倒顯得他怕了,而且這些人總是這么沒完沒了地打,不知鬧到什么時候,到時石敏若有一個差錯,自己豈非前功盡棄?于是便也大呼小叫起來:“諸位,諸位,大家也聽到了,剛才石姑娘已說了隨我走。有誰覺得不服氣,就同我這天鉞商量。”那口氣讓人聽了極不舒服。

風刀冷聲道:“我已說過,除非我倒下,否則就是我要殺的人倒下。”

古錯大笑道:“好,很好。”天鉞緩緩舉至齊眉。

風刀知道對手如真的是笑天鉞,那他幾乎沒有贏的可能,所以一出手,便是致命招式,但見沙飛石裂,枯草漫天,一股刀光掄起的回絕氣流掠過長空,那柄薄如紙般的長刀如風一般向古錯刮來。

風,總是無孔不入的,什么東西能擋住風的滲透?只要有一絲縫隙,那薄薄的刀刃就可以乘虛而入,將刀刃與寒意一起深深刺入你的肌膚之中。風刀希望這從未失誤過的規律今天也不要失誤。

但遺憾的是對手是古錯,是手持兵器之王的古錯,只聽得古錯一聲長嘯,人如蛟龍般斜飛而起,天鉞揮出,快速絕倫地在空中施出三招:“大漠落日、反彈琵琶、胡鶴夜飛。”

風刀閃過一招,又拆了一招,第三招橫殺來時,他只覺胸口一痛,人已如敗草般,砰然倒下。

古錯沉聲道:“很好,竟走過二招!”

石敏走了過來,挽起古錯的胳膊,就往外走,就像挽著情人的手,古錯想說什么,卻沒說;古云也想說什么,竟也沒說。

一路上,瓏瓏都很不高興,嘟著嘴。

她當然不高興,因為石敏要牽古錯的手,古錯竟那么讓她牽著,而且走了這么長的路,竟還不放開。但瓏瓏卻什么也不能說,誰讓她是男兒的裝束呢?即使是女兒裝又如何,她又能說古錯什么呢?

終于走到一塊空曠之地后,石敏停了下來,放開了古錯的手,她一撫頭上秀發,道:“如果你是笑天鉞的話,我本來正在找你。”

古錯目瞪口呆,他暗道:“自己這樣不分白天黑夜地尋找她,倒不如當時在自己脖子上掛上一塊木牌,上面寫上:我是笑天鉞。豈不少了許多折騰?”想到這兒,不由笑了一下。

瓏瓏以為古錯聽了石敏說正在找他后不由就高興得笑了,因此大為生氣,恨恨瞪了他一眼。沒想到這一瞪眼的動作讓石敏看在眼中,她笑道:“其實我已看出這位兄弟應是女人之身,而笑兄也不會就是這副德行吧。”

古錯一聽,忍不住笑了,瓏瓏卻大為奇怪,不禁問道:“你又是怎會知道我本是女人?”

石敏道:“看你的眼睛。在笑兄與風刀廝殺之時,你那關切之神色,已不可能是一個仆人對主人所應該有的,而且你身材嬌小。尤其是我牽笑兄之手時,你神色大變,隱隱有種酸酸的味兒,我就更為肯定了。其實,我可以告訴你,雖然我知道笑兄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副油頭粉面的樣子,而應是英俊瀟灑,但我是絕對不會喜歡笑兄這樣的人的。”

瓏瓏沒想到石敏會說得如此坦率露骨,不由大窘,她哪知石敏自幼便未見著母親,而是由父親石君子獨自一人帶大,所以性格便少了一般女孩的扭捏作態,說話做事都極豪放。

古錯也極為不自在,無論如何,被一個女孩,而且是一個美麗的女孩說“肯定不會喜歡”,總有點“那個”,所以他一個勁地互搓著雙手。

石敏又道:“我找笑兄,是想問他幾件事。”

古錯不由暗自苦笑:“自己本是東奔西走要找她問幾件事,沒想到倒是她先來問我了,真是奇哉怪也。”口中卻道:“石姑娘但問無妨,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如實告訴石姑娘。”

石敏問道:“第一個問題,笑兄的天鉞是否真的是從哭神農那兒得到的?”

古錯點點頭。

石敏又問道:“當年我父親石君子是否真的是參加過圍攻哭神農之戰?”

古錯又點了點頭,石敏恍然道:“這就是了。”沉默了一會兒,道:“江湖中傳言笑天鉞常常追殺一些看似不該殺,實際上卻該殺得很的人,不知這事是不是真的?”古錯又點了點頭。

石敏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而隱有譏諷之意:“可我發現笑天鉞只是找些軟的柿子捏捏而已。”

古錯長聲一笑,道:“誰讓我運氣不好,每次去捏那看似很硬的柿子,當真一捏,奇軟無比。莫非石姑娘已找到了一個比較硬的柿子想讓在下去捏?在下一向認為捏硬的柿子比較刺激。”

石敏笑了。因為她很少會笑,所以笑起來有一種冰雪消融的感覺,讓人感到心里也暖洋洋的舒服。她道:“其實這個柿子不但很硬,而且簡直應當把它稱做鐵柿子,我就怕笑兄心有余而力不足,捏不了柿子,反讓柿子崩了牙。”

古錯笑意更濃:“石姑娘這么一說,在下便更想見識一下這鐵柿子了,姑娘能詳細介紹一下有關鐵柿子的事嗎?”

石敏看著古錯道:“武林至尊——天絕,硬不硬?”

古錯心中一笑,暗道:“醉君子果然是醉酒不醉心,這殺死石君子的兇手定是天絕無疑了。”口中卻驚訝道:“天絕他老人家不是德高望重,江湖人對他敬如神明嗎?石姑娘為何與他作對?”

石敏沉聲道:“笑兄有沒有聽說云南一帶盛產一種奇艷無比的花,叫罌粟花,花開之時,奇香無比。恰恰是這樣一種香艷無比的花,卻奇毒無比,若誤食罌粟花,便再也擺脫不了對它的依賴,每日若不服用一些,全身便如肝腸已斷,萬蟻撓心般難受。而服用之后,則會慢慢地毒入心脾,慢慢地人就消瘦脫力而死,而天絕,便如這么一株罌粟花。”

古錯忽然笑道:“石姑娘怎么就如此信任在下,敢將對天絕不敬之辭,告訴在下?”

石敏也笑了,道:“這又有何妨?先前我牽著你的手這么走來,又豈能逃過天絕的耳目?天絕本就欲將我斬草除根,現在見你與我如此親密,又與我坐在這兒長談,他又怎會再放過你?既然他已對你動了殺機,我多告訴你一點有關他的事,又有何妨?”古錯再也笑不出來了。

瓏瓏忍不住怒道:“你怎么如此歹毒?”

“歹毒?”石敏仰天大笑道:“如果我整日光明磊落,這幾天來,我已不知要死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剛才要殺我的風刀和要救我的那一伙人都是天絕一人所指派。”

古錯與瓏瓏都大吃一驚,心道:“天絕莫非瘋了?又要殺人又要救人,豈不矛盾?”

石敏仿佛看出了他們的所思,道:“天絕并沒有瘋。這恰恰是他的高明之處,他一方面讓人找我,說要保護我的安全,幫我追查真兇,故意不讓這救人的人說出是他指派,卻留下一點痕跡讓天下人可心猜出是他所為,如此一來,天下人定以為他不求虛名,對他自會更為尊重。而我一旦被他‘救’走了,不用多少時間,我就會像金陵梅寒星那樣意外變瘋,或者死去。然后,天絕又將開始追查殺我的‘兇手’,又有人會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正義’之下。

“另一方面,他又派出大量殺手,暗中追殺我,這些殺手武功都高過救我的這幫人,即便不能殺了我,也足以讓我日夜擔驚受怕,最后,我便更有可能被‘救’我的人救走。”

說到這兒,她冷冷地看了瓏瓏一眼,道:“你說,我若天真爛漫,豈不是早已命喪他手?”

古錯問道:“石姑娘又如何斷定我不是天絕派來的人?若我真是,石姑娘豈不是危險得很?”

石敏道:“不錯,一開始我也懷疑笑兄是天絕派來的人,是設在圈套外面的更大的一個圈套,所以我為你留了一手。”

古錯感到詫異,道:“如何又留了一手?”

石敏道:“你不妨挽起你的袖子看看,手腕上是否有一紅印?”古錯低頭挽起袖子一看,見上面果然有一淡紅指印,卻不痛不癢,不由驚問道:“莫非……莫非你竟在我身上下過毒?”

石敏點點頭道:“不錯。剛才我牽你的手時,乘你不留意,我便將家傳奇毒‘石心’按在你手腕之上,此毒藥只有我與我爹能解開,毒發之后,心便慢慢變硬,最后堅如硬石,全身血液凝固而死。如果你真是天絕派來,一旦對我有所陰謀,我不給你解藥,你必死無疑。”

古錯只覺得腋下有絲絲涼意,頭上卻有冷汗滲出,他突然覺得以后千萬不能讓陌生的女孩牽手,若一牽手,說不定就會牽出萬般煩惱,甚至牽走自己的性命。

瓏瓏大驚,一躍而起,手中長劍已如閃電般向石敏刺來,眼中幾欲噴火,似要一招便生劈了石敏,石敏卻不避不閃,手中拿起一粒豆大的藥丸,放在嘴邊,只要瓏瓏長劍一至,她便一咽而下。瓏瓏見狀,只好生生收住劍勢,身子斜飛出去,悲憤至極地望著石敏。

石敏笑了,道:“現在我已看出笑兄并非天絕派來的人,我又怎會加害于他?這便是‘石心’的解藥,你拿去給笑兄讓他服下吧。”

瓏瓏趕緊上前,拿過那粒藥丸,走到古錯身邊,讓古錯服下那粒藥丸。

石敏忽然又笑了,道:“你們怎么信任我?如果我說笑兄開始并未真的中毒,而現在服的藥丸卻恰恰是毒藥,你們二位又有何感受?”

古錯的心一下子沉了,瓏瓏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他們齊齊地看著石敏,像在看一個怪物。

石敏道:“與你們開了個玩笑,這解藥是真的,若是不信,我這兒還有一顆,你不妨拿過去瞧個仔細。”

古錯一搖手,道:“不必了。看了也沒用,這是否是毒藥,又如何用肉眼看出?我現在感興趣的倒是天絕為何如此一心一意要殺了你。”

石敏道:“因為我可能是普天之下唯一看到天絕作惡的人,他殺我父親時,我就在旁邊看著,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說到這兒,她的眼中閃過無限痛苦與憤怒,接著又道:“我父親被害那天,天絕到了我家中。天絕與我爹一向交往甚密,所以他一來我就替他們倆燒了幾個菜,又去買了酒,然后他們便在后院的石桌上擺下酒菜,我爹與天絕便對飲起來,因為那石桌較小,幾個菜一擺,那飯碗便再也擱不下,我便在屋里等著,想等他們喝完了酒,我再端上飯去。

“開始我爹與天絕談些武林軼事,很是投機,不時傳來陣陣笑聲,我便找了些衣物來洗洗。后來,聽他們開始說起一個叫‘梅寒星’的人,再后來又提到什么‘笑天鉞’,兩人言語漸漸有了火氣,聲音也大了起來,只聽得我爹連聲道:‘這卻不妥,這卻不妥’,我爹與天絕先前在一塊兒時,也常在議論武林中事時爭吵起來,所以當時我也不以為意,只是心想這兩個人也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吃頓飯也這般不安分。

“后來天絕哈哈一笑,大聲說道:‘你看,你看,在你這兒吃頓飯也得吵個面紅耳赤’。我爹似乎仍有氣,嘟嘟囔囔個不停,但也慢慢平靜下來。這時,他們又說起我,我不由凝神去聽,只聽得天絕似乎要給我介紹個婆家,我心知我爹也已有此意,萬一一拍即合,到頭我卻落個不知情,豈不有點委屈?便探頭從窗子里向外望去,只是我爹似乎已被說得滿含笑容,那天絕又站起身來,指指那這邊,然后走到我爹的旁邊,俯下身去,似乎要對我爹耳語什么,我便捧起兩碗飯,準備打斷他們的這個話題,哪知……哪知……”說到此處,石敏已淚如雨下,卻沒有哭出聲來,只是滿臉悲憤欲絕,瓏瓏先時對她很是不滿,見她如此悲傷,不由也心一軟,鼻子一酸,柔聲道:“石姑娘切莫過于傷心,不妨哭出聲來好受一點。”

那石敏也真堅強,只把淚一擦,抽咽道:“哪知天絕竟會對我爹下毒手。我聽得一聲慘叫,只見我爹向后跌倒,形狀痛苦,我又駭又怕。那天絕又從桌上抓起一個碟子,猛力一插,生生地插進我爹的腹中,我爹狂叫一聲,躺在地下。遭此巨變,我一時手足無措,那天絕殺了我爹,便立刻起身,四周張望,我趕緊縮回頭去,在廚房里找到一個水缸,將身藏入,但心想天絕如此狡猾,豈有找不到我之理?不由驚恐至極,手中緊握著乾坤圈,心想只要天絕來掀我頭上的蓋子,我就直擊過去,對于能否擊中,卻是毫無把握。

“那天絕的腳步聲漸近,似乎已到門口,忽然院子外面似有人說話,天絕的腳步聲停了,又急急地向外走去,我一時不敢起來,過了片刻,進來兩人,似在尋找我爹,聽聲音我知是醉叔叔與玉伯伯,本欲叫喚,又恐他們亦與天絕串通好了,要引我出去。他們二人尋了一陣,又回去了,我剛起身,那院門又被推開,只見醉叔叔他們與天絕竟一同回來了。我心道他們果然是一伙的,不由心灰意冷。但后來見他們東找西找,最后在后院找到我爹時,玉圣大吃一驚,似乎又不像一伙的。待到他們全都走了,我才戰戰兢兢地從水缸中出來,心想這世上我是無人可信了,也不知我爹大仇能不能報。

“逃出屋后,我四處躲避,卻仍不時有人找到我,有的要我隨他們回去一同追查兇手,有的則是來追殺我,幾次死里逃生之后,我更是惶惶不安,一有風吹草動就逃。

“后來我想起我爹在倒下之前曾一聲慘叫,但那尸身上除了碟子劃出的傷口外,別無他傷,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有一天我便潛回老家,去查看我父的靈柩。

“果然,我在我爹的全身摸索了一遍,終于在我爹的耳廓上找到一枚針!!”

“針?”古錯與瓏瓏同時失聲叫起。

石敏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卻是一條手帕,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只見里面赫然有枚三寸長的針,針身色澤幽暗,針尖較粗,石敏道:“此針看似尋常,實際上卻結構精巧異常,你看這針尖,竟有一極細小孔,一旦刺入人的肌體內,便會觸動針內極小的機簧,針口一張,針內便有毒液噴出,此針不同于尋常喂毒暗器之處,就在于它扎入人體穴位后,毒液直接由穴位經過各經脈游至不同的內臟,最后內臟毒發,而外體卻看不出異常。”

石敏又道:“人的耳廓頗為神奇,人體內每一器官,如肝、腎、心,甚至于臂,在耳廓上都有相應的穴位,比如腎對應的穴位在外廓上部,若用針灸之術扎上此處,便可清腎,而若用毒針扎上此處,則毒液會迅速浸入腎中。而天絕這枚毒針,則是扎在與‘心’對應之穴位。”

如此一來,幾乎就是等于毒針直接扎入心臟上,豈有不立即死亡之理?

古錯聽到此處,不由暗嘆這天絕真是陰毒至極,不由怒道:“該是向老狗賊算賬的時候了,莫非朗朗乾坤之下,竟由他胡作非為不成?”聲色頗為慷慨豪邁,似有凜然霸氣。

石敏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心想:“也許我這一搏,真的搏對了。這笑天鉞真是我所能尋求幫助的人?”心中略為寬慰。

瓏瓏關切地問道:“難道石姑娘就這樣一味躲藏嗎?”

石敏沒有回答,向天際遠遠望去,眼中翻蕩著一絲愁怨與悲恨。良久,才回過頭來,用令人心生寒意的聲音說道:“終有一日,天絕會后悔的。”那神色讓人無法懷疑她所說的必將成為事實。古錯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觸。

憤怒的女人豈非比憤怒的男人更可怕?

忽然傳來一陣笛聲,笛聲綺麗纏綿,古錯聞此笛聲,心中一凜,他已聽出是在劍君子夫人冷旭兒的船屋里所吹的笛聲,轉身對瓏瓏、石敏道:“有好戲看了。”

很快,一乘大轎飛奔而來,二十幾個勁裝女子緊隨其后,轎夫停穩,里邊便有人影彈身而出,待身形一定,古錯一看,果然是那冷旭兒,身旁又有一美艷女子閃出,正是玲玲。

瓏瓏一見玲玲,大喜過望地道:“姐姐,我是瓏瓏啊!”說著就向玲玲跑去,不料那玲玲卻一抖手中的長劍,冷聲道:“請止步,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瓏瓏吃了一驚,她先是以為玲玲沒有認出她是喬裝過的瓏瓏,才出語提醒,不料玲玲卻如此對她,她不由又是驚訝又是傷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那冷旭兒一聽她說自己是瓏瓏,便破口大罵道:“你這賤婢,居然敢引人來破我劍陣,壞我大事,今日不教訓你一番,你還會當我這‘纏綿劍’是叫著玩的。”聽她之意,似乎當日冷旭兒吃了醉君子不少虧。

瓏瓏因玲玲翻臉不認她兀自氣惱,聽冷旭兒罵她賤婢,不由怒自心起,譏諷地道:“我當為何見你四十來歲的老婆娘還打扮得如此風騷妖艷,原來連那劍法也叫做‘纏綿劍’!”

冷旭兒最忌別人說她年老,一聽此言,花容如霜,一聲不響,手中多出一把軟劍,扭動如蛇如柳,向瓏瓏欺身而進,劍尖直指瓏瓏咽喉,招式確實迅捷熟練至極。

瓏瓏冷哼一聲,只見一團青光閃出,身形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盤旋,手中長劍如電般使出一招,赫然是醉君子所授之“醉劍”的第一式“醉里挑燈”,漫天倒海似的帶起一片風嘯之聲,冷旭兒的纏綿劍被封得全無破綻可尋,只得撤回變招。

古錯從未見過瓏瓏的武功,今日一見,竟也如此輕靈矯捷,不由暗喜,當下也不出手,只是提神觀看,一旦瓏瓏有危險,立即上前相助。

轉瞬間,場上二人已拆了三十余招,二人劍術都極有特色,瓏瓏的醉劍,出招撤招線路與常人迥異,常從不可思議的角度遞出,步伐踉蹌游離,似跌似倒,如醉如疾;而那冷旭兒手中纏綿真當得“纏綿”二字,劍身忽軟忽硬,追影隨形,竟能繞對方劍勢而行,在這種如惡疽附身般的纏綿中,對方常常發揮不出正常威力,甚至為之所制。

冷旭兒畢竟江湖閱歷豐富,很快就漸占上風,一時劍勢大盛,手中纏綿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瓏瓏身形被罩在一片劍氣中,只能仗著醉君子所授“醉劍”招式神奇,苦苦支撐,漸漸額頭鼻尖已有冷汗滲出。

冷旭兒暗自得意,嬌喝一聲,纏綿劍抖出萬點銀光,宛似繁星流燦一般向瓏瓏攻至,瓏瓏心中一凜,忙一招“醉生夢死”,不求傷人,但求自保,這正中冷旭兒下懷,因“纏綿劍”本屬陰柔劍法,其長處就在于對方攻時,可以用手中軟劍順對方兵器游走,化解攻勢;對方守時,則可如毒蛇般附于對方四周,待機而噬。而“醉生夢死”其精華在其守,而不在其攻,但瓏瓏本已處于下風,遇上冷旭兒如此奇異的劍法,卻是難守了。但見冷旭兒的纏綿劍一沾瓏瓏劍身,立刻一翻彈起,竟將醉劍緊緊卷住。

眼見只要冷旭兒稍一用力,便可卷飛瓏瓏手中醉劍,忽然冷旭兒覺得身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勁氣向自己洶涌而來,不由大驚,若要絞飛瓏瓏之劍再欺身而進,必為身后勁力所傷。無奈,只好放棄近在眼前的戰果,抖開長劍,足下用力一蹬,人已倒身電射而出,同時手中長劍舞起一個斗大的劍花護身,幸虧她應變迅疾,竟避過那道勁氣,得以全身而退。

以冷旭兒這樣的成名已久的人物對付瓏瓏這樣的江湖小輩,居然無功而返,不由臉上有點掛不住,便喝道:“哪個無名鼠輩,只會暗中傷人?活得膩了,便出來受我一劍。”

只見那一直站立一邊的油頭粉面的家伙哈哈一笑,道:“是我這個無能鼠輩,你又有何能耐?恐怕你那軟如面條的劍還削不下我這頭來。”

冷旭兒怒極反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不知從哪兒跑來的花花太歲,竟也在這兒逞口齒之利,我送你回老家吃喝嫖賭去吧。”

話音未落,身形已倏然躍起,纏綿劍幻成萬千虛影,挾著咝咝破空之聲,驟然攻到。其實冷旭兒此等人物,早已察知剛才那一記勁風,絕非尋常人可以使用,眼前這人如此面目可憎,定是易容過了。她故意口氣狂妄,不把對手放在眼里,實為誘敵之計而已。

驀見古錯雙掌齊翻,再往下一合驟出,狀似欲舉火燎天,又忽地化掌為爪,五指箕張,如電般向冷旭兒右腕扣去。冷旭兒見他如此狂妄,竟以一雙肉掌對敵,不由又怒又驚,身形一變,在空中令人驚訝地劃出一道白虹,霎時劍氣沖霄,如銀河般倒瀉飛爆,似欲將古錯一劍斬落,哪知這油頭粉面的家伙如此難纏,腳步騰挪掠走有如鬼魅過空,許多殺招竟被他奇跡般閃過,一股勁道凌厲的掌風,又生生把冷旭兒逼開。如此打法,幾近無賴,冷旭兒氣得七竅生煙,柳眉倒豎,卻又奈何他不得。

如此你來我往地一番拼斗,一時也分不出高低,古錯突然瞅了瞅天空向后掠去,口中直道:“這俏娘們厲害得緊,看來我得亮點顏色讓她瞧瞧。”

說話間,他已躍至瓏瓏身旁,瓏瓏忙將天鉞遞給他,原來今日早晨,古錯要扮作惡少,總不能手中提著一把天鉞,于是就用包裹包了,讓瓏瓏提著。

古錯天鉞在手,緩緩舉至齊眉處。

冷旭兒一見天鉞,不由大驚:“想不到竟是你這小子,那日讓你僥幸逃得小命,今日居然還敢在此裝神弄鬼!這次恐怕你沒那么走運了。”說罷轉過頭來,對著那些女子喝道:“先替我將那丫頭給我拿下。”眾人齊應一聲,疾速將瓏瓏圍了起來。

古錯沒想到冷旭兒竟出此招,不由大急,只來得及大呼一聲:“瓏瓏小心,此陣厲害。”那冷旭兒的纏綿劍已急速攻至,古錯剛一分心,衣服便被劃了一個口子,無奈,古錯只得提神應戰。

那劍陣一動,瓏瓏立覺拙于應付。那叮鐺作響,忽虛忽實的鈴聲讓她神經時刻繃緊,好在現在乃白天,那暈暈黃黃的燈籠無法起作用,而女人姿色對瓏瓏來說,絲毫不會成為進攻的障礙,再加上陣上之人許多是剛補充進去的,威力自不如前,一時瓏瓏還可勉力支撐。

石敏見瓏瓏吃緊,略一思忖,決意去助她一臂之力,拔出乾坤圈,正待出手,忽地一柄軟劍從身后疾刺而來,直指石敏前胸“玉堂穴”,石敏百忙中一錯步,手中乾坤圈一封,擰腰挫肩,另一個乾坤圈又自下而上斜撩玲玲側腰。玲玲沒料到石敏應變如此迅速,閃身已來不及,忙一抖手中軟劍,那劍竟如白練般反卷回來,刺向石敏手腕之“內缺穴”,石敏忙撤回乾坤圈,疾然掃向玲玲腦后。

二人均為年輕一輩中的好手,轉眼間已斗得難解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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