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楊華竟然問了,她又不能不答,想了下,她問,“那你以為如何?”
楊華想了想,卻還是搖頭,“學生對官場之事不甚了解。”
鳳茯苓一聽就笑了,“這么有自信?”
現在就開始了解官場的事了,她這便宜學生,自信滿滿。
楊華有些尷尬,他雖然確實有自信,但被鳳茯苓用這種略顯戲謔的眼神看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宇在旁邊捂嘴大笑,他這哥們難得有這么尷尬的時候。
“嗯,有自信是好事,不用不好意思。”鳳茯苓笑了笑,收起眼中的戲謔,“帝京形式如何,我不是很了解,但是官場上還是要注意幾分。
當今天下風云變幻,北華勢弱,成昌和臨安又正是如日中天,但不管這些外部情況怎么變,我都要勸你在恪守本心的前提下,順應風向。
不過帝京的風很小,那里向來都是暗潮洶涌,若是一不小心站錯了隊,那就是粉身碎骨。”
她點到即止,楊華這個人很聰明,知道自己該怎么做。
“那如果一定要選一個人的話,你會選誰?”對面的男子突然開口,直視著鳳茯苓那雙淺笑的眼睛。
鳳茯苓微微一愣,權當沒聽見,然后又繼續對楊華道,“總之,恪守本心,我不希望在將來的某一天再看到你的時候,已經不認識你是誰了。”
“學生明白,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先生方才說我成昌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學生以為,成昌現在還有很多地方需要成長,實在當不起這個詞。”楊華皺著眉道。
他不是很喜歡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個國家,如日中天過后,便意味著要開始走下坡路了。
鳳茯苓無奈的笑了,知道他又在鉆牛角尖,卻也不點破,“是是是,我錯了,這個國家無論是從軍事方面還是政治外交方面,確實都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
“先生還懂軍事?”楊華驚喜的道。
“呃…”鳳茯苓愣住,對面的男子也正好看著她,眼神里難得的閃過絲戲謔,她低頭看楊華懷里的八寶,眸底閃過絲暗芒,顯然不愿意回答他這問題。
這種沉默,也算是變相的默認了。
“先生怎么了?”看鳳茯苓突然不說話,程宇問道。
鳳茯苓搖了搖頭,臉上還是那種溫和的笑,連嘴角的弧度都沒變,“子華還有別的問題嗎?今日天色以晚,你們明日還要早起,早些回去休息吧。”
話說的委婉,卻也是下了逐客令,楊華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大概問了些讓鳳茯苓不愉快的問題了,有些愧疚的。
倒是程宇,朝鳳茯苓哈哈一笑,“今日天色確實以晚,學生們就先告辭了,先生早些休息,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望先生珍重。”
送走了他們兩人,那男子看著淺笑的鳳茯苓,眸光微冷,“為何趕他們走?”
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更多?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是帶著目的接近他的?
鳳茯苓看了他一眼,朝他一笑,“天已經黑了,這山上據說有猛獸,不是我趕他們走。”
“猛獸?”他皺眉,環顧四周,這里確實是挺偏僻的,周圍都是高大的樹,不像是她在說謊的樣子,但他也不至于真信了她隨口亂扯的鬼話。
鳳茯苓起身去廚房又煮了些粥端過來,這次沒糊,看起來比上次好多了。
他對她誤解挺深,鳳茯苓覺得這樣挺好的,也懶得解釋。
這兩天那男人看她的眼神越發的冷冽了,鳳茯苓就像是沒看到一樣,還是如往常一樣,白天去給孩子們授課,下午才回來。
今日最后一堂課上完,和楊先生的約定算是完成了,她未時便已經回到了竹屋,比平時要早了些。
剛回來,便拿著小竹籃要去山里摘果子,那男子眉心微蹙,看了眼深山,竟然跟著她一起去了。
他不知道這山里是不是真的有猛獸,但這女人一個人上山,他還是有幾分不放心。
雖然這女人可能目的不純,但是她救了他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八月十五,天微涼。
深山里有一片廢棄的果園,各種果樹都有,她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衣,在林間穿梭,找著樹上鮮美碩大的果子。
八月了,樹上的果子幾乎都已經落盡了,偶有一些,都是在樹顛特別不容易摘到的地方。
她小心的壓低枝條,慢慢滑到那果子旁,正要伸手去摘那枝條上唯一的一顆果子,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那男子閃身到她身邊,方才就是他用石子打了她的手,這枝條上盤踞著好大一條蛇,她竟然沒發現。
閃到她身邊后,他這才注意到鳳茯苓神色有幾分恍惚,似乎是走神了。
他一刀劈斷鳳茯苓手里的那截樹枝,沒了壓力后樹枝‘唰’一聲彈了回去,連帶著那條蛇,也跟著在空中一頓翻滾,‘啪’一聲掉到地上灰溜溜的溜走了。
鳳茯苓收回手轉頭朝他一笑,“多謝公子,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我們之間,算是扯平了。”
那男子卻突然頓住了,她眸中剛才來不及收起的悲哀,一頭撞進了他的眼里。
第一次,他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想看清那雙眼里究竟隱藏了些什么。
她的眸子很黑,黑的純粹,眸底恍若一汪不見底的深潭,隱藏了九分的落寞和悲涼。
鳳茯苓渾身一震,她不動聲色的換上一副笑臉退開兩步,將小竹籃里的水果緊緊的排了排,又繼續去找枝頭剩下的果子了。
“你摘這么多水果干什么?”他不曾發覺,此刻他連說話的聲音都放輕了幾分。
“我多摘點你就能少跑兩趟了。”鳳茯苓說完,擰頭看著他,臉上永遠都是那抹刺眼的笑,“忘了告訴你,我明天要走了,以后竹屋是你一個人的了,是不是很高興?”
“走?去哪?”他下意識問道,話一出口的瞬間突然有些懊惱,怪自己怎么就多嘴接了她的話。
“不知道。”鳳茯苓說。
“……”他心底閃過些什么東西,還沒來得及抓住便徒然升起一抹蒼涼。
一個人從遠方來,沒停留多久便又要離開,問她去哪,她回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