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已然過半。在小早讀與大早讀換書的那點間隙里,于嬤嬤敲著講桌,大聲地殘忍地提醒他們:時間所剩不多了。也就只有在她發表激昂演講的這一點時間里,教師會四處暗涌奮發向上的暗流,但不消半小時,吃個早飯再回來后,眾人又都寂成一潭死水。他們都麻木了。
從第一節課開始,長亭就有些心神不屬,數學題好幾部馬虎錯了,同桌和前桌嘰嘰喳喳好像又在聊什么八卦,她頭疼,密密麻麻的鳥落憩在樹上,刺的如針錐。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發生了,如同暴風雨壓境前的低氣壓,她惴惴的有些不安。
倒是一天都相安無事,數學隨堂練還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至晚自習時,長亭只當是自己壓力過大的胡思亂想,也不放在心上。晚上放學,陳瑜見她出來,興高采烈地告訴她他拿到了南大的四十分加分,她替他高興,忽然又想到任清平,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拿到清華的加分。
畢竟當時他為了她放棄了清華的提前招生名額,她于心有愧。
走到校門前的小巷里,陳瑜忽然想起自己的三十八套忘記拿了,讓長亭待在原地等他,自己跑回去拿。人群慢慢散了,不過幾分鐘,喧囂漸漸退去,荒境里滋生寧靜的藤蔓,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著,死死地占據所有空間。那種不安感又回來了。她用力地打發這種不安,掏出書來在路燈下背,試圖撫慰自己。
卻是徒勞無功。冷不丁地,有人抽走她的本子,她抬起頭來,是兩個她不認識的男人,小混混的痞氣一覽無余?!案伞墒裁??”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抖,竭力偽裝的平靜此時也自然掉落。
“小妹妹,別害怕啊?!眱蓚€男人一遍擠眉弄眼,一邊將長亭囤進他們的包圍圈里。長亭本能地扯開嗓子要喊,腦海里是她同桌與前桌斷斷續續的片段里的關鍵詞——校門口、***,可她沒有那個機會了,嘴被其中一人捂住,手上的石灰味讓她喉口翻涌,幾近作嘔。
千鈞一發之際,陳瑜一路小跑過來了。男人們將她用力拽著向黑暗中藏去,幸而陳瑜已經瞅見她了,彎腰迅速撿起兩塊石頭一人一個打去,全中,男人吃痛地松開手,長亭慌忙掙扎開向陳瑜跑去。
“你先回去,我替你擋著?!贝髦坨R、斯斯文文的陳瑜將她擋在身后,瞪著對面兇神惡煞的兩個男人,對她說。
長亭握著他的手,猶豫了一下,被他松開。
“可……”長亭出聲。
“快走。”陳瑜趕她,兩個男人在慢慢圍上來,他用瘦弱的背擋住她,長亭忽地心安下來。但很明顯,她留下來只能是累贅。
她知道這往后是命運深淵,可她無從選擇。漫漫黑夜,隨著她急促的腳步聲,開始君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