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涯。

陳瑜第一次認識這個名字，是在長亭的草稿本上。長亭那天下午向他請教問題，解答后也許是她走得匆忙，只帶走了教材和筆。他入睡前看到那本本子，翻了幾下就看到滿滿一張紙上擠來擠去的“路天涯”。

第二天長亭站到他面前要本子，低著頭絞著衣角：“你……你都看到了吧。”

陳瑜不置可否地將本子遞給她，向她保證：“我不和別人說。”

那之后這個叫路天涯的男生似乎和長亭的關系突飛猛進，時常長亭的書里口袋里會掉出小紙條來，她眼疾手快地撿起來：“路天涯寫給我的?！迸c此同時，長亭好幾次的考試成績也都不如人意，薛爸狐疑地問她：“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陳瑜找了個借口幫長亭掩塞過去，出了門，他站著等長亭的解釋。長亭蒼白著一張臉，說是路天涯先追的她，她答應了；又說她和路天涯說好了，只用紙條交流，不公開。絮絮叨叨，她嘴角甜蜜地談論那人的千般百般好，他開朗，愛笑，說起話來總是流里流氣。陳瑜在一旁默不作聲地聽著，看著長亭臉上被黃昏抹了一層甜蜜的糖霜，心里有些悲哀地想：原來她喜歡的男生是這樣的。

但他從未對別人開口講過這些幽微事，甚至包括任清平。長亭說路天涯是他們共同的小秘密，他說好，于是就一直守護著。在長亭被所有人質問著為什么去二中時，只有他隔著遠遠的，和她對視一眼，和她站在同一立場上給她打氣。他知道她是為了成績并不太好的路天涯，他為了幫她，使勁渾身解數想出各種借口。那幾天似乎任清平也在生長亭的氣，又好像兩人之前就有冷戰的氣息，好在在陳瑜磐石般的堅持下，任清平選擇妥協，大人們也無可奈何地放棄說教。

他贏了，卻不覺得輕松，甚至心中有個邪惡的念頭滋生：他就應該拆散她們。

中考前的晚上他去操場散步。回程里看見兩個人影淹在綽約的樹影里，他剛準備繼續邁步，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著什么。那個聲音他耳熟了十多年，是長亭的。他逃一般地離開現場。

大概也就是那天吧，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暗處不為人知的憂傷，還有一個別名。

喜歡。

升入二中后，陳瑜很久沒見長亭的書里會突然夾著張小紙條。

他問長亭，他無所謂地聳聳肩，說已經分了。得知這個消息的下午，陳瑜什么也沒聽進去，內心喜得要死，抖著手給長亭寫情書，一封又一封，揉成的紙團很快塞滿了垃圾袋寫寫扔扔，到放學時也沒有一張完稿，他一邊收拾書包一邊想要不口頭說好了?？墒呛貌蝗菀追e攢起來的勇氣，又在他看見長亭的那一剎那里風煙俱凈。

陳瑜在說與不說之間徘徊良久，可能這也是戀人者的共有特征，在對方看不見的地方，最勇敢。也最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