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住手啊!”血花四濺,莫瀾奮力地斬開身前扎堆的怪物,斷肢殘臂紛紛零落入血泊,終于是活生生開出了一條血路。
啪!
格外響亮。
那聲槍響還是出現了,房間里的地磚和桌腿濺上了新的血漬,血紅色的火花由此粉墨登場。
這個還不太熟悉的經理先生數次將槍口對向平民,不惜以恐嚇手腕救人,而唯有對向自己的時候,卻是真的。
“喂……前輩……”莫瀾有些茫然。
這樣子的犧牲一文不值,傻得和李老師的一模一樣,可莫瀾還是情不自禁地加上這敬重的稱呼。
他在苦思,卻還是想不透李前輩自絕的目的。
火花們落入血泊發出細不可聞的呲呲聲,莫瀾還沒有發現那樣的波浪,彈頭與金屬桌腳撕打出的火花不久前才把它勾勒出紋型。
——“給我!跪下!!”仁黃蒼勁的聲音緊隨著這股掠過莫瀾腦海的波浪,洪水般淹沒這段時空。
下一瞬間,見證這奇跡的生靈們猶如是身在鳴喪的巨人鐘樓中,攝魂般的鐘鳴擠壓著觀眾們的胸口,直到古奧的聲波把所有生靈的膝蓋扯咬在地面上才肯罷休。
當莫瀾睜開眼的時候,除自己以外,視線里所有的生靈都戰戰兢兢地匍匐在血泊中。它們的氣息和肢體顫得血泊里出現了一道接一道漣漪,漣漪前赴后繼地攀到“凌遲”的腳下,而“凌遲”奴獲了滿腳的血染新漆。
這個不可名狀的瞬間,莫瀾覺得自己是名暴君。
——“砍了!這群雜種的頭!”
“是……仁黃?”
——“叫你老母啊?快把這群雜種全給老子斬了!你以為老子能撐多久?”
“謝……謝謝了。”
——“別廢話,老子又沒趕上…李我先是白死的!你再說謝謝老子宰了你!”
沒時間感傷,莫瀾再度握緊凌遲,高高懸在四只人形怪物的頭頂,緊緊閉上眼睛,隨后血花四濺。接著莫瀾再睜開眼,對著李我先腳邊的兩只人形再度手起又刀落,它們同樣變成了四份,頭顱和刀尖同時間徐徐落下。再接著,莫瀾揮出最后一刀,門邊跪伏的女性人形同樣也癱倒下去。
這匆匆收尾的三刀,就像在宰畜牲,羔羊們臨死前一聲都不吭。
——“劍豪,盡量不能讓人形病毒的脊索接觸本座,”白霸王的話出現在耳邊,沒有露出任何感情,哪怕是表露出一絲絲對于此情此景的震驚和惋惜,“盡快出門鎮守,等待支援。”
莫瀾同樣面無表情,無機意志的冷漠他不會再感到意外了。
沒有李經理的救援,誤闖進來的他怎樣死在這條走廊里都不得而知。莫瀾是有血肉的人,有恩必報,若有如今這等裝備當然會救他,可李經理作為白霸王的部下,卻被白霸王這電腦百般阻撓!他真不希望他現在要守護的白白,本質上會是這樣的人。
他抬起腳,抬腳的那片刻莫瀾的臉猙獰無比。為什么越去想,眉壑越深?
已經走出了門外。員工通道滿地跪伏著叢叢的怪物,它們還在顫栗,像是拉幫結派來壯膽向國主遞出諫言的忠臣們。
莫瀾轉身合上有些破損的房門,透過裂隙望了一眼血泊里那位血肉模糊的獵人前輩,“這行我真干不了。”
——“老子也這么覺得。”
明明好幾天前,白白才在這扇門后刻下他終身難忘的美好場景,而現在這里成了卷走敵人和恩人的屠宰場。
莫瀾不喜歡血,突然干嘔了一下再重新抬起頭。
——“劍豪,聽從本座下一步指示。”
“不聽了,”莫瀾冷冷地說,“我不該信你,白霸王,我猜你應該不傻,這種怪物突然出現在和平地帶,而你只指派了李我先一個人?我要最清楚的解釋,你們肯定還在瞞著我,今夜威脅這里的到底是什么?”
——“禪城有異端,也就是內鬼,滲透得很深,尤其是白霸王的高層有……他們是你父親當年沒清理完的隱患。”
“什么?”莫瀾以為自己聽錯了,“再說下去,我想知道更多莫愛國的事。”
——“本座不能再說,這個機密等級甚至高于白白的身世,你不是有資格知道它的人,但…你遲早會有資格的,如果你成為英雄獵人的勁頭還在。”
“別說話,聽!”莫瀾抬起頭。
他已經察覺在走廊的遠端,轉角后他看不見的員工宿舍更深處,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始逼近。而腳下俯在一地尸體上的怪物們已經逐漸趨于失控。
顯然,仁黃累了,但新的人形病毒快來了。
面對著一派山雨欲來,莫瀾低聲說:“鍵盤里學的不管用……”
他反握一米長的匕首奮力一揮,發出切冰似的嘎啦響聲,那節利刃分別卡入了兩頭人形的頸骨和下頜骨。接著一拉,比起數分鐘前的頭一遭,他的屠宰簡練了許多,兩顆頭顱連著神鳴的長鞭被一同切斷,落入血泊。
“殺生得現學現用。”
一抹抹的銀光傾斜而出,凌遲像是鐮刀,莫瀾就像是老農,掛滿頭顱的田間血色淤泥紛紛濺射在凌遲的金屬鱗片和肌肉上。
只是田間的寂靜被迅速劃破,一聲春雷乍響,天就變了,莫瀾伸起腰望向前方,再四處張望。這些行尸走肉般的平民已經前赴后繼地將莫瀾包圍,轉角后的新敵人同樣也朝他在張牙舞爪。
呼嚕呼嚕地野獸低吼和尖叫席卷整條走廊,莫瀾已經快要聽不見任何樓外那些暴雨的響動,除了那些開始密集的槍聲。
看來陷入失樂園的地方不止這條員工走廊,而是整條南海道。
“叔叔阿姨們,好好上路……”莫瀾閉了會兒眼,曾讓他驚羨的動作映上了眼簾。
Z舞突襲。
啪啪啪!
莫瀾沖出三步,凌遲的胎膠抓地元件撕碎了粘稠的血泊,將要凝固的血液噼里啪啦地打在凌遲的小腿肌腱上。又是破冰般的聲音,三顆睜著眼睛的頭顱齊刷刷地落地。
莫瀾轉過身接著一揮一拉,再轉過身一揮一拉。他突然捂住嘴干嘔,又趕緊再度反握凌遲轉過身抬起步,一揮一拉。頭顱一顆顆如花落,尖叫聲貫穿腦海,直到它們變得麻木,莫瀾的臉上沒有點滴溫情,唯有猙獰。
莫瀾的同理心逐步瓦解,他越來越冷靜,面對同類他再不留仁慈,見到神鳴的面盔就伸手去斬,純粹的淡漠籠罩著他。
直到白白的聲音劃破黑和寂靜。
——“劍豪大人,快接電話啦。”
莫瀾突然停下了,這是改不了的條件反射,他氣喘吁吁,“我手機……不是沒電了嗎?”
只是這喘息的一刻,一名兒童感染者已經撲上來咬住了莫瀾神鳴后的脊索。
——“廢物莫瀾!這是幻覺,這些感染者能影響你的精神,和老子的威壓原理是一樣!”
啪!
圓桌會議廳內,獵人臨時作戰的指揮首腦黃主任狠狠一拍桌面,他指著白霸王某條員工通道的監控鏡頭厲聲催促。
“那名同志已經犧牲了,到底還要讓我的學生堅持多久?他才剛剛上一天課!”
前座的獵人只能無奈地匯報道:“黃主任別催,我們已盡全力,白霸王正處維護狀態已拔除外網,防衛系統敵我不分,能夠躲避駭客的窺視用國家安全局身份強制征用白霸王的部分監控系統已經不容易了。”
“老羊,白霸王還能挺住么?”黃主任抬頭望向圓桌會議廳的穹頂。
——“它的防衛系統等級仍未全開。”
黃主任一臉疑惑:“不應該,這個時候不全功率抵御入侵,它在干什么?”
——“主任,白霸王的獵人們仍在待定狀態,顯然未收到行動指令,或許是白霸王內網癱瘓,或許是主機無作為,老朽正指派先遣獵人前去排查。”
“工作人員呢?先遣隊沒去聯系他們的直系管理人員嘛?白霸王自己不行,直接交給我們國家也可以啊!”
——“工作人員的各級權限卡已經全部凍結,白霸王AI現在已拒絕任何訪問,主機強制維護,進入絕對免打擾模式。”
“我屌棱它老母,這臺破電腦在干嘛?搞得我們一群太監要跳崖了!我學生還在里面呢!”黃主任的椅子擺的越來越厲害。
而泰普斯校長的椅子悠悠轉了個身,“老黃……前兩天最反對莫瀾旁聽生席位的是你吧?”
“你看不出來嗎?他的戰斗素質、適應力不是一般的!絕對絕對又是一個李修義!”
“……”泰普斯校長沒馬上答話,“我們這代獵人,果然是你最害怕老李。”說完,他抬頭問陷阱AI老羊,“老羊,白霸王是在提防叛徒吧?”
——“不錯,猜測它只派遣了最信任的一批人來鎮守這間宿舍,但老朽并不知道他正運行著什么占用了九成資源的程序,白霸王更像處于斷網脫機的狀態。”
“脫機狀態是極少數程序才需要的條件,一般是架構虛擬機或者升級硬件……”黃主任臉色越來越青,“你別告訴我這種危及城區的時刻,它還在琢磨升級換代?!”
——“黃主任,白霸王俱樂部首席執行官,白從,向獵人局來電。”
大廳的主屏上,關鍵的監控鏡頭在上演,不少雙眼睛看著屏幕不放。
那名被傾注希望的少年忽然間一動不動。
有人不小心地感嘆出聲:“那孩子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