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瀾二話不說，他往背后狠狠一掏，這身獵具背后的小型防暴盾微微洞開，一截小腿長短的寬刃匕首自動卡在臂鎧上的機關里。

面盔里彈出一行字，同時電子合成語音開始播報：“凌遲系追獵獵具專配高強匕首，暫名為凌遲。”

“滋……”電火花乍現。

手起刀落，金屬脊索應聲而斷，莫瀾望著裂開的另一端臍帶陷入震撼中，甚至連持握著凌遲的手都在情不自禁地顫抖，他的手上是把真正能削鐵如泥的兇刃。

——“凌遲背后的防暴盾，是設計出最堅硬的甲胄，應付高能沖擊時請注意側身格擋和躲避。這身獵具還有許多優秀的性能，本座代表俱樂部作為謝禮贈予你它的使用權，希望你好好珍惜。需要注意的是，要避免讓野外獵人得知‘凌遲’的主人是你，他們的職業操守不會允許你合理擁有它。”

“隨便，”莫瀾幽幽轉身，看向空空如也的金屬荊棘叢，那里的女孩兒消失后，變得就像是參天巨榕的氣須密林，“白白現在在哪了？”

——“本座已經回收了機械臂，你們同時間進行的連接與裝配，她現在和用于保護她的外骨骼正藏放在面前的神鳴脊椎簇中，絕不能離線，需要等待洗腦冷卻，白白才能重生。”

“我明白了。”莫瀾輕輕回應，他走到門前，蔓延而來的血液被凌遲的抓地元件搗亂。

——“你要做什么。”莫瀾的面盔里回蕩著合成音。

一頓金屬輕擦聲回蕩，抬起凌遲手臂的莫瀾回答：“我是個正常人，有恩必報，我爸教我的，反正我現在已經無敵了不是么？”

接著他抓住門把一拔。

——“操作系統失靈。”

合成音只用了半息通報，莫瀾已經動彈不得，他被困在骨架膠質的骨髓中忿忿地大喊：“喂，白霸王，你放開我！”

無機的意志不說話。

莫瀾不停地掙扎，同時狠厲地呵斥：“自稱超級電腦的家伙！外骨骼還應付不了外面那些血肉之軀么？我來告訴你，李經理根本就不用死！”

——“本座算的不是戰斗力。”

“你說什么？”

——“本座算的，是人。”

“你什么意思，混賬電腦？”莫瀾使出渾身解數在骨架中掙扎，可惜泥濘的膠質骨髓中他無法發力，面罩里回響著自己的喘息。

外面的槍聲開始稀疏起來，不知道是怪物們退卻了，還是看門人累垮了，那每一槍的間隔都死寂得可怕，也許再下一秒，槍和它的主人將會停止這些茍延殘喘。但最讓人不解的是，李經理至此一聲不吭。

——“快了。”

“他快死了啊！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莫瀾被困在鋼筋鐵骨里，完全不顧及聲帶的負擔，他像是法庭上眾叛親離的申冤人，“沒有李經理我們活不到現在啊！”

——“準備好，去給李我先先生收尸，本座要他的全尸，一分不少。”

“白霸王，我艸你媽一萬遍！”

——“劍豪，請仔細思考，壞的結局是李我先死無全尸，白白身亡，好的結局是英雄獵人李我先完尸還鄉，白白存活，加上禪城幸存。等你冷靜以后會明白，李我先活著，拖累全部人的就會是他，人形病毒不是血肉之軀這么簡單，親自面對過的人才能描述經驗，在這一方面，本座也沒有經驗。”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生怕別人拖累自己嘛？我日你母親！”莫瀾完全越過了理智，他歇斯底里地叫罵，“我是看清了，你能把白白當實驗品，把手下當豬狗一樣宰殺又算什么，是吧？”

——“罵的好啊，莫瀾，沒白學。”突兀的電子合成音插入了莫瀾的叫喊。

“仁黃！”莫瀾差點激動得要哭出來，他催促道，“你快幫我罵死他，罵死這個混賬！”

——“你以為老子就會罵人？老子和你這種廢物不一樣。”

莫瀾焦急萬分，“那你還能干嘛？！”

——“你給本座住手！”白霸王的合成音瞬間放大，五音不全的電子噪音布滿房間，簡直驚魂動魄。

——“操作權將在兩秒后回收。”面罩重新開始響應。

——“老子把他的控制權驅逐了，去開門吧莫瀾。”仁黃大聲喊。

“漂亮！”莫瀾大喊，抓住門把奮力一拉。

房門應聲而開，李我先應聲倒在房門后的血泊里。自此開始，李我先的身體像是一枚落入水中的泡橙片，繁雜的泥濘血沫從門外聞腥涌來。

用泥濘形容這些涌來的血肉絕不過分，它們全是猙獰無比的怪物。

面對頭戴八爪魚的人們，即使條件反射也無法催促莫瀾揮刀，他愣在原地，而它們則朝著奄奄一息的李我先紛紛擁上地面。

——“愣住干啥，削他們呀！”仁黃興奮異常。

莫瀾半闔上眼睛，反握凌遲，瞄準前三個張著血盆大口的狠狠一揮，刀刃穩穩咬住了三具下頜，莫瀾緊閉雙眼壯起膽大喝，“給我！”

像破冰刀般喀拉一滑，三顆頭顱落地和血泊清脆交鳴。

“呼嚕、呼嚕……”它們喘息著抬起頭。

怪物們注意到了新敵人，半息間濺出一撥撲向莫瀾，可剛剛宰了同類而陷入遲鈍的莫瀾忽然之下無力應接，才揮出凌遲的他剛剛睜開眼睛。

——“有機會，把他們趕出去，老子可以救李我先。”仁黃的命令出現了。

——“徒勞。”白霸王寄宿在凌遲的程序正在被干擾，音調五音盡失。

莫瀾再次作氣握緊凌遲劈開人潮，李我先卻眨眼里被這群鬣狗一樣的怪物們圍在地上，堵了個嚴嚴實實。

緊接著的撕咬聲細不可聞，血泊又厚了一層。

“經理！”

莫瀾紅著眼亂砍，可這些紅了眼的瘋子們身體素質頑強得過分，他們頂著刀鋒啃咬，不懼疼痛，動作參數明顯已經突破了桎梏，毫無疑問是被刺激而興奮到失控的究極生物。

不知道是第七或是第八次重揮，莫瀾已經不敢相信自己曾肉搏過這樣的怪物。這樣的阻礙面前，無力感油然而生，莫瀾不知道救命恩人還有沒有活著。

面對這群暴獸，鋼筋鐵骨也不過如此。

白霸王沒有騙人。

忽然之間，怪物們被甩出門外，“啪、啪、啪！”連續三聲槍鳴，三頭人形病毒被彈頭釘在了墻上，三顆十字型的血漬透在白墻中。

仿佛地上的是條垂死的盤龍，它用不俗的氣力將犯圣的孽畜們一一判死。

“經理？”莫瀾僅僅看得清那被啃成骷髏的臉頰，他抬起頭朝天花板大喝，“白霸王，我馬上把李經理丟進你脊椎里面！快張開保護他啊！你長一身鐵不是沒用的！”

——“他大腦被感染了。”

“什么？”莫瀾不解其意。

“……孩子……如果真想當正統獵人的話……”李我先突然激烈地喘起氣來，顯示器剩余的熒光里他的聲帶幾乎外露，皮膚被撕咬得殘破不堪，但他仍不放棄面對晚輩的教誨，“假如你和我一樣腦子里全是它們！啊啊啊……”

他慘嚎不已，“前輩…我先……咳咳咳！我先…做個示范！”

李我先慢慢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