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看到這么多錢，瞬間眼睛都明亮了，立馬就答應：“好的，這就幫您安排。”

我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了二十年前，同樣是在這個地方，穿白大褂的顧琛給我注射鎮定劑，而在此時，他卻和我十指相扣。

“靠近點！”攝影師大喊，我也回過神來。顧琛向我靠近，他的呼吸噴在我的脖子上發燙：“當時你咬得比現在狠，但我沒舍得用麻醉劑。”攝影師找準時機按下了快門。

拍攝被迫中斷，喬陽突然昏倒在婚紗陳列室，藍光從他胸口蔓延到脖頸。

白夜扒開他眼皮，嘆息：“小可憐，你的時間不多了。”然后轉頭沖我們挑眉，“猜猜看，顧哲這會兒該長到幾歲了？”

我們還沒來得及關心喬陽，就聽到地下室傳來重物拖拽聲。顧琛一腳踹開暗門，只見水晶吊燈下站著個穿背帶褲的小男孩。

他正踮腳往蛋糕插蠟燭，一臉天真的看著顧琛：“哥哥來參加我七歲生日啦！”手心里還攥著把沾奶油的餐刀。

男孩舔著嘴角的奶油，眼神逐漸暗淡：“吹蠟燭前先切蛋糕好不好呀？”他拿起餐刀猛地刺向電源箱，整棟樓瞬間陷入了黑暗。

等應急燈亮起時，只見到逆向生長的喬陽，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成嬰兒。

不出所料，顧哲又放了炸彈，顧琛將我推向安全出口：“帶他們走！這次換我收拾爛攤子。”他扯開領帶纏住手掌，林夏抱著變小的喬陽往外跑去。

我在漫天飛舞的婚紗中奔跑，林夏的攝像機記錄著扭曲的時空。白夜在樓梯拐角點燃打火機：“往右跑！”

火光映出墻上的兒童涂鴉，箭頭指向當年我們挖的狗洞。鉆出廢墟時海風刺骨，懷里的喬陽已經完全變成胎兒大小。

林夏哭著扯斷攝像機背帶：“他剛才說...說謝謝我拍的煙花。”我不會安慰人，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了一句：“會有辦法的。”

遠處瑪利亞修女站在礁石上誦經，她腳邊擱著個鐵盒，里面是二十年前的實驗日志。

顧琛滿身是血地撞出來時，手里攥著半截背帶褲：“抱歉，顧哲又逃了，但我找到了這個。”他踉蹌著栽進我懷里。

我扶著顧琛，看見他手里褪色的照片上，五歲的顧哲正抱著玩具熊熟睡，床頭貼滿我的涂鴉。

背面是歪扭的鉛筆字：今天姐姐教我畫星星，沒罵我是怪物。

我記不大清關于顧哲的事了，算了，他也沒那么重要，我搖了搖頭，讓自己不再去想。

晨霧漫過碼頭的時候，我們走進了燈塔。暖黃色的光束下，喬陽被安頓在鋪著毛毯的木箱里，縮成巴掌大小的身體裹在林夏的針織帽中。

顧琛靠在生銹的鋼架旁，我正用酒精棉擦拭他肋間的傷口。

“疼就出聲。“我扯開黏在傷口的布料，他肌肉猛地繃緊又放松：“比不得你上次捅的那刀。”

林夏突然抽泣著舉起攝像機：“你們看。“回放畫面里，喬陽對著鏡頭比口型。我們圍過去，在放慢二十倍的鏡頭里讀出了那句“要幸福啊。”

白夜嚼著能量棒踢開醫療箱：“哭什么，這小子在娘胎里就比你們命硬。”他忽然把聽診器按在喬陽胸口，“喲，心跳穩住了。”

我默默端來熱湯，顧琛舀起漂浮的胡蘿卜丁：“當年你總把蔬菜挑給我。”

“多吃素健康。”我吹散熱氣，瞥見他手腕上淡化的針孔。那些年他替我試藥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藥效發作時他蜷縮在觀察室地板上，卻堅持用身體擋住監控鏡頭。

燈塔外傳來海鷗鳴叫，林夏蜷縮在窗邊睡著了，懷里還抱著那頂針織帽。白夜難得安靜地修理著老式收音機，斷斷續續的爵士樂混著浪聲流淌。

“出去走走？”顧琛把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我們沿著海灘散步，潮水沒過腳踝又退去，留下貝殼在月光下閃亮。他彎腰拾起個海螺扣在我掌心：“比實驗室的警報器好聽。”

咸澀的風掀起往事，我望著遠處漁船的燈火，感嘆道：“如果那天沒去偷ST-7配方，現在不知道是何情形。”

“我會在第三實驗室的通風管里遇見你。”他停下腳步，“命運有千萬種寫法，但結局只會指向這里。”他的影子完全籠罩住我，如同無數次在槍林彈雨中那樣。

回到燈塔時，林夏醒了，抱著雙膝看喬陽熟睡的臉：“他剛才動了下手指。”

后半夜我們擠在燈塔的閣樓打地鋪，顧琛把防彈衣墊在我身下。白夜在樓梯口掛了個鈴鐺：“放心睡，那小子要長回原樣至少得三天。“

清晨，我被一陣雜音吵醒，白夜不知道從哪翻出箱陳年藍光碟，放映機轉動時發出老舊的嗡鳴。

畫面是偷拍視角，十五歲的顧琛正在訓練場加練。他脫下被汗水浸透的背心時，后腰露出個歪歪扭扭的紋身，是我名字的縮寫，我竟渾然不知。

“那時候怕忘記你，就覺得疼點才能記住。”他遮住我的眼睛，“后來才發現，有些東西不需要刻意銘記。”

林夏突然指著屏幕角落：“那是喬陽！”穿著修車工制服的少年正在擦拭工具，抬頭望鏡頭的瞬間，眼里的光與現在分毫不差。

暴風雨在傍晚來臨，我們圍坐在燈塔里鐵皮桶燃起的火堆旁。白夜用手術刀削著蘋果，果皮連綿不斷墜入火焰：“等那小子醒了，我要問他怎么修漁船引擎。”

顧琛把烤暖的毛毯披在我肩上，此刻沒有警報聲，沒有倒計時，只有火星噼啪炸開的細響。

林夏忽然把攝像機對準我們：“笑一個？”顧琛生硬地扯動嘴角，我下意識轉頭看他。快門聲響起的瞬間，他的吻落在了我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