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筑成的院墻顯得十分簡陋，道路還算平整干凈。村莊里的一切都顯得古老而樸素，帶著時間的氣息。

兩個年輕人走在有些狹窄的村道上，雖然他們并不屬于這個小村莊。白衣公子腰間的長劍，拍打出節(jié)奏，仿佛只是一件裝飾品。

李劍仁道：“當(dāng)年，我曾隨師尊去往趙地拜訪易家莊，的確見過這種天瘟。”

古涼冷笑道：“沒想到長平之戰(zhàn)的遺毒，殘存了的幾十年。都說江湖無情，武林少義。其實真正無情無義的是……哼”

李劍仁知道自己這個至交好友的脾性，輕聲道：“四十萬趙人，二十萬秦人。殺戮太過了，是有些傷天和。”

為尊者諱。李劍仁不便深言，畢竟當(dāng)年那場慘戰(zhàn)，便不乏九重樓與太華山的高手。直接下達(dá)屠殺命令的，更是當(dāng)今大秦的白骨神侯之父。

李劍仁對古涼道：“所幸，這里的瘟疫遠(yuǎn)不及長平的強(qiáng)烈。”

“可有救治之法？”

………………

劉孟五指緊扣刀柄，眼中殺氣暴漲。一個山野道士，也敢挑戰(zhàn)自己的權(quán)威，郡府官吏的顏面何在。

徐長卿似乎亳無察覺，上前兩步行了一禮，問道：“大人，可否容小道為村民們施治？”

他執(zhí)意要救治這些遭瘟的村民，并不完全是因為善心。更重要的是，徐長卿想驗證自己的一個猜測，來自望氣術(shù)的猜測。

劉孟能感知到少年不過剛剛突破了六品，境界在自己之下。但徐長卿篤定的氣勢，讓他有些吃不準(zhǔn)。武道九品，四品之下武夫戰(zhàn)力的差距，并非不可逾越。若是出身名門大派的嫡傳弟子，身懷密術(shù)，自己還真可能不是對手。

雖說武夫挾武犯禁是朝廷的大忌，殺官的江湖人必定會上黑冰臺的生死簿，受到黑冰臺諜子無休止的追殺。但人都的斷了弦，這樣還有什么用處。

一般境界低于自己的武夫，早就為自己在江湖上礪練出的殺氣所威懾了。而徐長卿卻如一眼古井，泛不起絲毫的波瀾。

他遲疑了一會兒，威脅道：“郡里的名醫(yī)大夫束手無策，你一個野道士能有什么辦法？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省得把自己搭進(jìn)去。”

徐長卿笑問道：“不試試，又怎么知道結(jié)果？”

村民們知道，徐長卿是為了自己才跟劉孟起了爭執(zhí)，心中多少有些感激。雖說自己目前還沒有感染上瘟疫，但患病的大多是他們的親人，至少也是熟識的鄉(xiāng)里鄰居。但凡有一線希望，誰也不愿意放棄。

楊大眼被官威所懾，但還是挺身而出，懇求道：“大人，您就讓徐道長救救患病的村民吧！”

“對啊，我們相信徐道長。”

“讓道長救我們村子”

…………

群情激憤，勢不可阻。

劉孟一愣，如此一來，倒好像是自己阻止這些村民被救治了。他心中斷定，這野道士只是來騙取錢財?shù)尿_子。

“劉捕頭，讓這位道長試試吧，在下愿意替他擔(dān)保。”

劉孟看到聲音的主人，連忙換上了笑臉：“既然公子發(fā)話了，下官自當(dāng)遵從。”

徐長卿抬頭看向來人，只見他白衣長劍，佩玉鳴環(huán)。但步履穩(wěn)健，氣韻悠長，顯然不是尋常的紈绔子弟。

忍不住心中一動，雙目清光流轉(zhuǎn)。確是使出了望氣之術(shù)。

李劍仁頂頭三尺，云霧繚繞，隱隱呈一只鯉魚的形狀。吞吐著四周的氣運，一點一滴的壯大自身。

云從鯉相，貴不可言。

貿(mào)然對人使用望氣之術(shù)，窺探他人虛實，其實是極不禮貌的。若被發(fā)覺，雙方甚至?xí)凰啦恍荨：迷跊]人會認(rèn)為少年能將道家，最難掌握的幾種道術(shù)運用到如此程度。

不可思議的望氣術(shù)，算得上是徐長卿身上最大的底牌。

張出塵坐在石碾上，青絲在微風(fēng)中飄揚。身邊的爭端，對他來說，仿佛并不存在。只是偶爾望向徐長卿的眼神，露出一絲疑惑與玩味。

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也都不會去冒昧的詢問。卻相處的這么自然，好像走失了千年的故人再次重逢在煙火人間。

徐長卿忍住雙目的刺痛，拱了拱手說道：“多謝這位公子，出言相助。”

李劍仁看著徐長卿，目光又在張出塵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俊朗的臉上露出笑容：“道長不必多禮，且先救人要緊。”

徐長卿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對期盼的村民說道：“承蒙大家信任，長卿定當(dāng)竭盡全力，幫助曬甲村度過難關(guān)。楊大哥，我需要的幫助。”

楊大眼上前，急切道：“道長盡管說，只要能救大家，我在所不辭。”

村民們在徐長卿的指揮下，開始忙碌起來。

劉孟站在一邊冷眼旁觀，答應(yīng)讓這野道士試試，僅僅是為了給李劍仁面子。內(nèi)心里卻絕不認(rèn)為，徐長卿真有辦法挽救這些將死之人。就看這家伙怎么出丑吧。

楊大眼帶領(lǐng)一些年輕的村民，架好柴薪，在空地上架起了一口注滿水的大鐵鍋，底下燒起了熊熊大火。

徐長卿從身后的木匣，取出削好的邪蒿，另外還有赤蛇藤、螞蟻草等常見的偏陰屬性的藥材。

“邪蒿一握，取水一升，絞汁取服。”

《素問》中明確提到過怎么用邪蒿抑制瘟疫。但世人在使用過程序中，卻發(fā)現(xiàn)收效甚微，也就漸漸沒有醫(yī)家提起過了。

所有大夫都知道的一個通理，藥材年份越久，藥效便越好。而邪蒿卻恰恰恰相反，藥性極敏感脆弱。只有將生長期的邪蒿用清水絞取，方能最后地保留藥性。

徐長卿緩緩發(fā)力，轉(zhuǎn)動石碾子。

摻雜一定比例的清水，用石碾將邪蒿絞出了汁液。

看著綠色的汁液從石槽中緩緩流出，刺鼻的澀味兒飄出。李劍仁眼中露出驚奇，這樣了使用邪蒿的方法可是聞所未聞。

張出塵撩起裙袖，露出半截霜雪般的手腕。她將十幾味藥材投入了沸騰的鐵鍋，一邊攪動一邊問道：“徐長卿，邪蒿的生汁偏涼，所以，你用這些偏陽性的藥材來中和。我說得沒錯吧！不過，我好奇的是，你真的有把握治好天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