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皇快步朝著后宮走去,一直到看不見大臣,他略帶漂浮的步子忽的慢慢慢了下來,擺了擺手,他叫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先下去,自己不需要人伺候。
長長的隨從隊伍很是聽話的,恭恭敬敬的彎腰行禮,答了一聲:“偌。”便魚貫而出,沒一會兒的功夫,諾大的花園中只剩了晉皇一個人。
晉皇左右看了看,見身邊沒有了人伺候,也沒有人敢盯著他看,他原本郁悶沉重的臉色頓時一掃而空,腳步甚至是輕快的不行,穿過花園,晃入假山,在假山下方一個不起眼的小洞口走了進(jìn)去。
才走沒兩步,一個纖細(xì)的身影迫不及待的就沖了出來,沖到晉皇身邊,手指一撈,挎著他的胳膊軟軟糯糯的叫了一聲:“父皇,您怎么才來啊,兒臣都等好半天了,這里冷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竟說那不吉利的話。”晉皇眼睛一瞪,嗔怒的擰起了眉頭。
雖然看著嚴(yán)厲可怖的晉皇,但在福康公主眼中也只不過是色厲內(nèi)荏的大蟲罷了,她根本就不害怕,甚至是將腦袋抵著晉皇的肩膀撒嬌道:“父皇,兒臣還要多久才能出去啊。”
“快了,快了。”
晉皇慈愛的目光落在了福康公主的發(fā)頂,他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微笑道:“朕的小公主可是父皇的心頭肉,自然父皇也不忍心小公主受這些勞什子的罪,等今天晚上陳公公來接應(yīng)你,你跟著他走就是了,住處父皇都給你安排好了,你只要安安心心呆這一段時間,就可以正大光明的露面了。”
“真的嗎,父皇,父皇對兒臣真好。”
福康公主興高采烈的拍了拍手,圍著晉皇轉(zhuǎn)了一圈,才疑惑地問道:“不過,父皇,那個陳公公是哪一個啊。”
好像,父皇身邊的大公公并不是姓陳啊?
晉皇聞言,眼中不動聲色的閃過一絲厲芒,他勾了勾唇角,冷冰冰的一笑,囑咐道:“朕的乖兒你只需記得,出了宮安全后,要掃清障礙,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也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你還活著。”
“父皇的意思是......”
福康公主語氣微微一頓,看著晉皇在她面前不動聲色的抬起左手大拇指,快速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她頓時領(lǐng)會的點點頭,一臉嚴(yán)肅的低聲道:“兒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先等著吧,父皇要去見你母妃了。”
“好,父皇快去吧,父皇要安撫好母妃,告訴母妃,兒臣一切都好。”
......
狄落僵硬著身姿站著一動不動,雖然渾身上下皆是火辣辣的疼痛,但她依舊默不吭聲,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落,想什么呢?”
狄九在她面前揮了揮手,見她雙眼毫無焦距的發(fā)呆,他不由得推了她一下,問道:“這么入神,連我叫你你都沒聽見啊。”
狄落回過神‘嗯?’了一聲,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擺這一個姿勢已經(jīng)快兩炷香了,時間超綱了,她本就酸疼的雙腿頓感猶如灌了鉛一般,僵硬的都不會動了。
狄九看她搖搖擺擺的,像個兔子似的,縮脖貓腰,腿還直哆嗦,好心的拽了他一把,就見她‘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呲牙咧嘴的揉著自己的小腿肚子,那表情,生動且又秀氣。
狄九忍不住在心中又是感嘆一聲,這小子長得實在是太文雅秀氣了,就連那張臉也是白白嫩嫩的,太有欺騙性,深秋的陽光何止是毒辣啊,她卻沒有一點變黑的跡象,相反的,越曬越白,襯得那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特別的亮,特別的有神。
再加上最近活動量實在是太大了,狄落原本還有點嬰兒肥的臉頰,那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本就不大的臉是更小了,卻也更加的精神。
“小落,最近看你老是走神,能跟我說說,你想什么呢嗎?”
自從前幾日聽自己說‘金羌使者被斬首示眾,金羌國已經(jīng)發(fā)話,必須要大晉給個說法,如果說法不能滿足他們,他們就要開戰(zhàn)’,這種話之后,狄落就明顯的心不在焉,練習(xí)的時候也是錯上加錯,動不動就被自己抽上一柳條子,可他繼續(xù)犯錯根本就不長記性。
就狄落那小身板,渾身上下被狄九抽的已經(jīng)沒地方可抽了,狄九終于是放棄了武力解決問題,改成了溫柔政策。
畢竟,這小子可比自己小了不止一星半點,估計是聽說要打仗,害怕了吧。
“我不是害怕。”
狄落木然的繃著一張臉,搖搖頭,瞥了一眼狄九,忽然往后一倒,躺在地上長出氣得閉上了眼睛。
狄九奇怪的看著莫名其妙情緒低落的狄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在,這種壓抑的氣氛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狄落就開口打破了安靜。
“狄九,你說晉皇為什么要殺金羌使者?”
狄落已是不肯叫晉皇為皇上,恨之入骨的她只是挑了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稱呼。
狄九有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卻什么都沒說,只是回答道:“你不知道,皇上最喜歡的小公主因為和親被金羌人斬首示眾,算是怒發(fā)沖冠替女兒報仇吧。”
“是嗎?”狄落輕飄飄的甩出兩個字。
心口疼。
這么久了,她早就已經(jīng)學(xué)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從別人口中聽說,新婚之夜的公主連拜堂都沒完成,就被人一刀結(jié)果了性命,她還是恨得暗暗咬起了牙齒,縮在袖子里的手也早就已經(jīng)捏成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指甲都已經(jīng)深深陷進(jìn)了肉里,卻不自知。
如果說,晉皇的小女兒被和親當(dāng)夜斬殺,可他連嫁都沒嫁,直接找了替身代替了他的女兒,那就證明,他早知道金羌求娶不懷好意。
而在狄落剛到秋裹城的時候,聽見城中的人說,金羌求娶的隊伍在京都住了將近大半年,才磨得晉皇松口答應(yīng)了嫁女兒,那也就是說,晉皇在半年以前,就一直在琢磨怎么發(fā)動戰(zhàn)爭,或者,更久之前,卻又不想讓自己留下千古罵名,他便想出了一個這么個計策,“他倒是好算計啊。”
距離她家被破已經(jīng)快一年了,那就證明,很久以前,晉皇就在考慮這件事。
全國上下找和公主相似的人,那他的籌謀可不短啊。
狄落喃喃自語著。
狄九沒聽清她在說什么,便隨口問了一句:“你說什么?”
狄落搖了搖頭,“沒說什么。”
她只不過是猜透了那些上位者的心思罷了。
想要拓展疆土,卻沒有一個好理由,正巧,金羌也不甘寂寞,想要威風(fēng)一把,兩人一拍即合,各自達(dá)成共識,這默契,也算是知己了,遠(yuǎn)在千里之外就能猜到對方的想法,難怪是敵人呢。
正如那句話所說的,最了解自己的人,永遠(yuǎn)是你的敵人。
可是這晉皇如果不想嫁,可以不嫁,他完全可以換一個理由開戰(zhàn),為什么非要給公主找一個替身?
你的女兒是女兒,我的姐姐就不是女兒了嗎?
怎么,公主千金之軀我等凡人不能比?
說來說去,你們這些上位者就是習(xí)慣了藐視平頭百姓,不把百姓的性命當(dāng)回事。
畢竟,和親這種招式簡單粗暴,十分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