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可晉皇不光斬了,還得意洋洋的將那金羌使者的頭顱高高懸掛在城門之上,以儆效尤。
這幾日,朝中是議論紛紛,百名大臣連名上奏,請晉皇顧全大局,請晉皇不要開戰,不要造成百姓生靈涂炭。
可也有大臣義憤填膺的支持皇上,說金羌太不將他們大晉放在眼里,竟然不知好歹不說,還敢大婚當日欺辱他們的公主,公主乃萬金之軀,豈是這些宵小之輩可以隨意糟蹋的?!
晉皇哀痛萬分,臉上悲傷的表情不似作偽,他是強撐著才將早朝上完,便匆匆離去了。
步履蹣跚的樣子,讓那主張和解的大臣嘴巴是張了又張,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人家姑娘嫁過去,當天晚上就死無全尸,這幾日,皇上是茶飯不思,憂心暗惱,悲痛萬分的讓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都看不下去了,可皇上的女兒是人,這晉國的黎明百姓也是人,不能為了一個芝麻廢了一整片綠森林啊。
讓他們再聯名上書,他們又于心不忍。
這簡直是矛盾死個人。
“狄將軍,你說,這可如何是好啊。”
歷來和狄封不對付的丞相程謀仁第一次放下觀念不和的芥蒂,憂心忡忡的走在狄封身邊,長吁短嘆的。
自然,他是主張以和為貴的,大家能坐下來好好商量怎么辦那是最好的了,而不是兵戎相向,大動干戈不是?!
這仗只要一打起來,沒個十年以上是不會有結果的。
到時候苦的是誰,誰都知道。
百姓,還有邊關的將士。
只要戰爭一起,那必然是要浮尸千里,血流成河的,這是誰都不想看見的。
可不想看見歸不想看見,這人家都打上門了,他再以和為貴,那不是讓人看不起嗎?覺得他們大晉好欺負。
所以程謀仁很矛盾,想找個人商議一番,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狄大將軍最為合適,雖然狄封為人粗狂,放蕩不羈,但畢竟狄大將軍手握兵權,這仗是打與不打,都必須經過他。
狄封作為大晉國位高權重,兵權在握的重臣,其實他也不是很愿意打仗,打起仗來沒完沒了,最主要是國家里的男人一大半都被征兵去了邊境,剩下家中的老弱病殘,也勞民傷財啊。
想著,他不由得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丞相,現在對于打仗這件事來說,根本就不是我們說的算的,若是金羌國國主鐵了心要發起戰爭,那我們只能應戰,這場戰爭不應也得應,應也得應。”
“可是,就沒有兩全之策嗎?”
“哪有什么兩全之策啊,除非讓我們向那個小國家低頭,獻供,承認我們大晉國無能,但是,你覺得可能嗎?”
“如果獻了供,除了金羌國虎視眈眈,還有周圍幾個大國都在看著我們的動作,倘若我們一旦先服軟低了頭,那么后果,你知道會是什么嗎?”
“周圍小國家會以為我們好欺負,都想來挑釁一下,時不時的打仗,國家還發展不發展了?再說,兵將也是人啊,我們也不能拿他們的命開玩笑,不當回事吧。”
就得一次性把他們打怕了,三五十年不敢冒頭是最好的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程謀仁其實都懂,他只是不死心想再問一問罷,可問完之后,他是更加的心塞難過了。
深深的嘆息一聲,倆人之間只有低沉的腳步聲,和微微的嘆息聲。
一直走到宮門口,程謀任才勉強提起精神,拱了拱手,對狄封道:“狄將軍,這一場戰事可能要你費心了,希望狄將軍能用最短的時間,折損最少的人,拿下這場戰爭。”
狄封也回身拱了拱手,“老夫盡力吧。”
只能是盡力了。
狄封和程謀仁相約告辭后,坐上自己的馬車往家走,走到城東門的時候,他忽然拍了拍馬車壁,叫了一聲:“停車,轉道,去城門口。”
馬車外的隨從依言,調轉馬頭,車輪‘嘎吱,嘎吱’的轉悠著,一直轉到了城門口外,停穩了車,狄封從馬車中鉆了出來,抬頭看著城墻上那顆隨風飄動的頭顱,早已因為血液干涸在臉上,顯得蒼白而又詭異,一雙眼睛瞪的老大,眼神中早就失了光彩。
那頭顱的主人似乎怎么也沒想到,此次一去竟是永別,他沒想到,大晉國竟然真的敢斬來使。
狄封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那天因為腰疼告了假在家,蠢皇帝便一鼓作氣,誰勸也不聽,執意砍了來使的腦袋,掛于城墻示眾。
皇帝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暴躁易怒不說,還不聽別人的勸誡,一意孤行。
難道是因為他老了,還是因為,他本來資質就是平庸?!
如果當年登基稱帝的是七王爺......
可惜,七王爺在那一場宮變中已然是去世身亡了。
狄封腦子里亂亂的,他想到當年宮變,忍不住表情微微一哂,他甩了甩頭,將腦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
當年那一場宮變其實參與的人很少,知道的人也很少,皇帝在那一場宮變中脫穎而出,其他的幾個王爺皇子不是病的病,就是死的死,而備受矚目的七王爺卻成了宮變的主事人,被先皇革去身份職務,貶為庶人,最后還是沒能逃過一死。
凄涼的死在了禁府中,就連他的后代都成了庶人,幾輩子都不可以科舉考試,為政為官。
可惜啊,現如今當家做主的是當年的二皇子。
大晉在晉皇的手中并沒多少令人詬病的把柄,卻也沒有什么建設,中規中矩的,可就是這中規中矩卻最叫人提不起精神頭。
狄封深深的嘆息一聲,一瞬間有種老十歲的錯覺,他守護這個國家已經將近三十年了,臨老了,還要再次上戰場嗎?
“唉......”
......
“晉國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就這么將我們......”
“小點聲,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嗎?”
“可是......”
就在離狄封幾米遠的地方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男人,斗笠面紗一樣不差,那是生怕被別人發現自己的身份。
兩個男人一高一矮,矮個子義憤填膺的捏著拳頭,面紗下的眼睛紅彤彤的,似乎都要滴出眼淚一般,直勾勾的看著城墻之上懸掛的頭顱,風吹日曬的都已經開始干癟了。
矮個子咬牙切齒的:“遲早有一天,我要將晉皇的腦袋割下來,也掛在我們金羌主城的城墻上,讓他們侮辱我們。”
高個子左右看了一眼,見周圍沒有人關注他們倆,他一聲沒吭,只是看著那顆頭顱,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冷芒。
晉皇折辱他們金羌,可金羌又是什么好人嗎?
還不是一樣的陰狠毒辣,把自己的兄弟推出來,假借晉皇之手,呵呵,除之后快啊!
來之前,他就勸誡王爺讓他當心,當心,這回可好,直接折進去了,連命都沒了。
高個子幽幽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頭顱,經此一役,他原本就動搖的心更加的渙散了,皇家尚且對兄弟這般態度,那對手下就更不用說了。
他還是趁此機會假死遁走,最起碼還能保住一條命。
思及此處,他隱在面紗下的雙眸微微瞥了一眼矮個子,心中便是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