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畫心越想越生氣,她之前大話都放出去了,說爹爹同意去王上面前替她求賜婚了,消息都傳出去了,怎么到了王上面前,誰都沒說話也沒提,這賜婚的事就莫名其妙的擱淺了?!
若是被她那些手帕交知道,豈不是要嘲笑她?
那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午畫心咬著牙,揪著帕子還沒等她琢磨出個章程,相府到了,她從馬車上跳下來,直奔午正則面前,還不等說話,就被午正則一胳膊甩到一邊,甚至是放話,不準她在外面隨意亂走,在家消停抄寫金剛經一百遍,什么時候寫完,什么時候才可以出門。
午畫心根本沒有什么機會反抗,就被嬤嬤帶走,關在了自己的閨房里,聽著院子外面落下的鎖鏈聲,她徹底泄氣了,垂頭喪氣的坐在了地上。
等她寫完金剛經一百遍,怕是她什么機會都沒有了。
......
燕清墨坐在馬車上,胸口壓抑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漸漸地,他呼吸也是越發的急促起來,拽著脖領子,他長長的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去,再深深喘一口,無論他怎么深呼吸,那種喘不上來的窒息感依舊堵在他的胸腔,讓他難受不已。
“王爺,您怎么了?!”
駕著馬車的喻伯崖聽見車廂里傳來的動靜,他轉過頭,撩開簾子往里看了一眼,就被燕清墨拍了出去:“滾!”
喻伯崖縮起脖子,驚了一瞬,他連忙拽緊了韁繩,加快了回王府的速度。
原本需要半個時辰的路程,硬是被喻伯崖縮短了一刻鐘。
才到了王府大門,他急吼吼的撩開簾子,將燕清墨扶出來就往院子里沖。
鳳云早在燕清墨馬車到了大門口就知道了,看他狀況不對,趕緊去找屠逸凡。
燕清墨剛躺在床上,屠逸凡就進來了。
屠逸凡還以為他又挨了皮鞭子,二話沒說,拽起衣服檢查一番,又拉著手腕搭上了脈。
這一搭脈,她忽然“咦?”了一聲?!
脈象不太對勁。
她眉頭一皺,一邊掀開燕清墨的眼皮看了看,又頭也不回的問喻伯崖:“你們在皇宮里是出了什么事嗎?!”
喻伯崖想了想,搖搖頭:“沒有,我把馬車停在宮門口就沒進去,王爺出來的時候也沒什么特別的,身上哪里也沒受傷,沒罰跪,不過,宮門口停了相爺的馬車。”
相爺?
相爺去干什么?!
屠逸凡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到,她揮了揮手,叫倆人先出去。
鳳云倒是若有所思的琢磨了一下,起身追查信息去了。
喻伯崖則殷切切的對著屠逸凡囑咐了又囑咐,才被嫌聒噪的推出去。
門一關,屠逸凡拽了把椅子坐在床邊,手指搭脈,細細的感受著,一邊輕聲道:“你在宮里是不是吃什么東西了?!”
燕清墨閉著眼睛,有氣無力的點點頭,他還是喘不上氣,話也不想說。
“你的脈象波動很大。”
屠逸凡收回手,在她的藥箱子里翻出銀針,抽出一根先消消毒,然后才扒開燕清墨的衣服,對準他的穴位穩穩一扎,一邊才繼續道:“你吃的東西沒有任何問題,相反的,對你大有益處,只是,你的身體里殘留的余毒并未消除,如今這好東西一攝入,與你本來的脈象立時相沖,所以,你才會如此難受。”
今天一天,燕清揚都很反常。
是不是他本身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故意這么做的?!
故意這樣,就是想找他麻煩,外人還根本就看不出來。
如果能一舉消滅他,燕清揚是不是從此就能高枕無憂了?!
燕清墨腦子里胡思亂想著,連屠逸凡什么時候拔針了都不知道,他除了感覺喘氣好一些了外,卻依舊覺得心里沉甸甸的。
本來昨天晚上就沒睡好覺,這一會兒,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屠逸凡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么,一轉頭,卻發現燕清墨已經睡著了。
盯著燕清墨的睡顏,屠逸凡深深嘆了一口氣,她伸出一只手,在燕清墨的額頭上輕輕摩挲了一下,聲音小的不能再小了,“阿墨,振作一些啊,若是你無法振作,你娘親豈不是一刻都不曾安心?!”
燕清墨睡得并不安穩,半睡半醒的他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他不過才能梳髻,一個人在荒廢的深宮里住著,身邊只有一個一直照顧他的姑姑,他晚上經常睡不著覺,被姑姑抱在懷里哄,成宿成宿的唱著歌哄他,唱到聲音嘶啞,他依舊睡不著覺。
那時候那個姑姑急的不行,什么辦法都用過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晚上睡不著覺,白天又吃不好,吃不飽,小小的人長的面黃肌瘦,跟小豆芽一樣,幽魂似的趴在墻頭,一臉羨慕的看著熱鬧又繁華的正殿方向,那里在放煙花,一朵一朵的,特別好看。
他也想去那邊看,近距離的感受,一定比這邊看還要美。
可是他出不去。
院子外面有把大鎖,把他鎖在了里面,他只能踩在樹枝上才能趴在墻頭上。
也許是因為他太小了,外面的人看不見他,也許是因為天邊的煙花太亮了,太響了,掩蓋了一切罪惡。
他看見一直照顧他的姑姑,被一個男人拽著脖子,拖拽到黑暗處,只有一雙腳露在外面。
自此,那個姑姑再也沒有爬起來,她靜悄悄的死在了最熱鬧的節日里,尸體都凍硬了,才在第二天上午被人發現,他太小了,根本就翻不過墻,那一夜,他趴在那,叫了姑姑一夜,姑姑也沒有再給他回應。
沒有了姑姑,沒有能給他撐腰的人,原本就可憐的人,似乎成了宮里可以隨意欺辱的人,飯菜搜不搜,涼不涼的,沒有人在意,按不按時的也沒有人過問。
可能他太孤單了,孤單的只要有人朝他伸手,他就可以無條件的信任。
可那人,辜負了他的信任。
那個腌臜的人,跟個幽靈一樣,總是趁著無人的時候翻進來。
他討厭男人,討厭無根之人。
討厭他們用一種變態而又惡心的目光盯著他。
就好像盯著一個可以隨意擺弄的玩具。
可他是皇子啊,那個老太監,滿身的老皮掀起了褶皺,他總是用一雙渾濁的眼珠子,復雜而又幸災樂禍的小聲嘀咕著什么:“皇子,皇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對啊,他這個皇子沒什么了不起的,只是被人遺忘在角落里的皇子,可以任人宰割。
他以為,他要一輩子在那種骯臟糜爛的地方,如雜草橫生,卻沒想到有一天,那個死去的姑姑突然間回來了,抱著他,輕聲問他,清墨,姑姑幫你殺了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