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睡夢中的燕清墨無意識的喃喃。

狄落站在燕清墨的床頭，靜靜的盯著他或重或淺的呼吸聲，影影綽綽的燭火將她的側(cè)臉隱在了黑暗中，看不大真切。

好半響，她動了動手指，身后忽然傳來屠逸凡的說話聲。

狄落轉(zhuǎn)過頭，靜靜的聽著屠逸凡那根本聽不懂的話，只能在她連比劃帶猜的動作中，大概猜出來，燕清墨可能是陷在夢魘中了，人也有點發(fā)燒，不需要狄落幫著照顧，只要看他一會就好。

雖然，狄落也是個病號，可這王府里能用的人太少了，不得已才求到她頭上，而她要去熬藥，煎藥的時候是需要有人在旁邊幫著看顧一下就好。

狄落沉默了一瞬，屠逸凡只當(dāng)她看明白了，她上前一步，幫燕清墨掖了掖被角，又朝著狄落微微一笑，轉(zhuǎn)頭就走了。

屠逸凡離開后，房間里又變得安靜了下來，狄落盯著燕清墨的臉，輕輕抬起手，在他的脖子上比劃了好幾下，最后還是頹然的放了下去。

但在放下去的瞬間，鬼使神差的，她的手指落到了他的臉上。

兩根手指捏著燕清墨臉頰兩側(cè)，輕輕一按，捏著他的嘴角往上推了推，她不自覺的就跟著笑了，“還是這樣比較好看。”

......

燕清墨好不容易從夢里掙扎出來，手腕一動，忽然感覺掌心中抓了什么，他神情微微一怔，轉(zhuǎn)頭朝著身邊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鵝黃色衣服的姑娘跪坐在腳踏上，一只手撐著頭正閉著眼睛打瞌睡，另一只手被他死死抓在手心里，極其強(qiáng)勢的包裹著。

那只手是真的小，自己的手掌輕輕松松就包裹了，手指關(guān)節(jié)處還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手背也不像姑娘家那般細(xì)膩，上面還掛了幾條傷后的疤痕，新舊交替著。

燕清墨無意識的用指尖摩挲著那一條條的疤痕，心中總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她這一雙手能看出以前保養(yǎng)的底子，五指纖細(xì)，青蔥白嫩，卻舞得動長槍，掄得動砍刀，沒有殷杏杏高，卻讓他記憶深刻。

女子進(jìn)軍營，還是在大晉那種保守的地方，她需要隱藏身份，小心翼翼的活著，這樣的狄落出奇的讓他心里怪怪的發(fā)炙。

“嗯？！你醒了？！”

狄落感覺到手背上的觸感，她困倦的睜開眼睛，正好對上燕清墨探究的眼神。

燕清墨似乎沒想到狄落會醒，他手指微微一頓，不自然的就松開了手。

狄落不在意的捂著腰腹，輕輕伸了個懶腰，一抻傷口挺疼，她“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動作一僵，胳膊慢慢的就縮了回來。

“我...你怎么在這？！”

燕清墨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狄落從腳踏上站起身，腿一麻，她“哎呦”一聲，一屁股坐回了燕清墨的床上。

燕清墨一下愣住了，臉止不住的升騰而起的熱氣，他的眼睛似乎都不敢看狄落了，卻什么話都沒說。

狄落揉著自己的腿，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她才道：“就是那個大夫讓我看著你，說她去熬藥，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熬藥用得著這么長時間嗎？！”

燕清墨低低的嗯了一聲。

屠逸凡大概是去給他熬經(jīng)常喝的，補(bǔ)身體的藥，不光有喝的，還有泡的，所以時間長了一點。

頓了一下，他不自在的舔著嘴唇道：“不好意思，抓你的手。”

“沒關(guān)系。”

狄落不在乎的擺擺手，起身坐到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問：“你是做噩夢了嗎，一直在說好，好的。”

做噩夢？！

大概是噩夢吧。

只不過醒過來就已經(jīng)有點記不清自己夢到了什么，好像是夢到了小時候，可他小時候的記憶并沒有記住多少，隱隱約約的總好像蒙著一層紗，記不住。

燕清墨晃了晃發(fā)僵的腦袋，光著腳從床上下來，坐到狄落身邊，狄落還給他倒了一杯水。

水已經(jīng)涼了，但這天氣已經(jīng)不是很涼了，喝著倒是正合適。

燕清墨下意識的接過來，喝一口，腦子里還在想著狄落的手，人就有點呆，回不過神。

狄落瞧他愣愣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不自覺的伸手就握住了狄落的手。

狄落一愣。

倒是燕清墨在握上去的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他的臉一下就紅了，像觸電一般立刻松開了，想喝口水壓壓驚，卻因為喝的太急一口全嗆到了嗓子里。

狄落不由得笑了：“不就是牽個手，你至于這么大動靜嗎？！還是說，你以前從來沒牽過女孩子的手。”

燕清墨看著她，不說話，只是一味地咳嗽。

狄落驚訝了。

“你不會真沒跟姑娘牽過手吧！”

燕清墨不回答，但是他不回答，不代表狄落不會嘲笑他。

要知道，在她身邊的男人，有幾個這么純情的？！

就連她父親當(dāng)年也是有一妻一妾的，頭回碰見這么可愛的，狄落是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眼，據(jù)她所知，金羌人最是豪爽大氣，男女之間并不像大晉那般迂腐，若是過不下去了，完全可以和離再行嫁娶，而且，以前的時候，他們甚至實行的是父親的妻子可以由兒子繼承，兒子的娘子，兄弟可娶。

也就是十幾年之前，這種習(xí)俗才慢慢修改。

但在一些族落里，依舊盛行著這種嫁娶方式。

嫁幾人，娶幾人，全憑倆人之間能否長久，反之，便是好聚好散。

狄落腦子里蹦出的詞，就是可愛。

這男人人高馬大的，牽個手給他激動的脖子都跟著紅了。

狄落忍不住就瞇起了眼睛，心中卻是嘆息，如此至純之人，之后，她如何能下得了手啊。

一想到這，她忽然就笑不出來了，彎起的眼睛也漸漸沒了笑意，她只是在心頭輕聲嘆息了一聲。

燕清墨敏銳的感覺到了狄落情緒的變化，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小心的瞄她一眼，醞釀了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擔(dān)心你們大營里不知道你還活著？！”

狄落抬頭看他。

燕清墨想了想，輕聲道：“如果，你想回消息給他們，我可以幫你們傳遞。”

傳遞消息？！

這金羌王爺是傻了嗎？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往大晉傳遞消息，若是被抓到那可是通敵叛國的死罪。

狄落倒吸一口涼氣，她實在不知道這金羌王爺?shù)降自趺聪氲膸退?

他是有什么企圖嗎？！

“你...為什么幫我？！”

不等燕清墨回答，她又問：“你是有什么企圖？還是故意利用我...你想干什么？！”

“我...我沒想干什么，我只是想，你在這待著會著急，所以才想幫助你，如果你實在不相信，那我們交換吧。”

“交換什么？！”

燕清墨垂下頭，狄落根本就看不清燕清墨的眼睛，她眉頭一皺，抬手勾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視線和自己對視上。

然后又問了一遍：“交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