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伴啊，老二這事咋辦，得想辦法把青鳥接回來去，這都走了多少天了？”吳爺坐在飯桌前抽著煙看著吳奶。

吳奶一早起來本來心情還是不錯的，但是聽到吳爺這話臉就拉了下來。

“走了就走了，還接啥？”吳奶惡狠狠地說，好像青鳥回來能要她的命似的。

“你這是啥話，不為青鳥也得想想老二，總不能讓老二一直這樣吧，你沒看老二這兩天都成啥樣子了。沒人管沒人問的。”

“他多大的人了，還要人伺候。再說了，老二就是一個憨子，不來找咱的事就行了，還管那么多干啥？”

“老二可是親兒，你這么狠心。”

吳爺聽到吳奶說這話氣得直瞪眼，但是也不敢對著吳奶拍桌子。

“不是我狠心，是老二不懂事。這就怪不得我這當娘的了。”

吳奶冷冷地說道。

“啥？我說老家伙，你這話說的可得憑良心啊。老二年輕時可沒有出錢出力。老三的房子，老四從訂婚到結婚可全是老二出的錢，操的心。”吳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

“吵吵啥？吵吵啥？以前要是你能掙錢，我能讓老二出那些錢？再說了，要不是老二出錢，老三老四的事就解決不了，現在說不定還打光棍呢，還說我。”吳奶一句話說的吳爺接不上了，一下子氣勢弱了下來。

“那現在到底咋辦？總不能讓老二就一直這樣？”吳爺說話的語氣稍微緩和了點。

“反正我是不會去接，要我說，走了更好，看見人我就氣。”吳奶抱著胳膊后背倚墻。

“看見就氣，現在人都走了，你還氣啥？”吳爺心里還是有氣，即使如此也仍然不敢跟吳奶抬扛，說話也只是軟綿綿的語氣。

“不來才好，要我說，走就走了，還接啥？反正我是不去接。”吳奶說著話就開始收拾碗筷。

吳爺見話說到這份上，自己也沒有一點辦法，只得出去干活了。

吳九一騎著自行車進了一個院子，院子里有一個人正在剝玉米，看見吳九一來了。笑著站了起來，把手里的東西扔下。

“九一來啦！”

吳九一小心的陪著笑。“嗯，大姐。”

“青鳥沒一起來？你們多長時間沒來俺這了，還認哩門不？”青鳥的大姐有點埋怨地對著吳九一說道。

吳九一聽到大姐這話，本來笑著的臉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青鳥的大姐見吳九一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一言不發，手里的煙也快抽完了。

“有事？”

吳九一還是不吭聲。

“咋不說話，是不是跟青鳥生氣了，肯定又是你喝酒了。”

吳九一低著頭，仍然不說話。

“你真得把酒戒了，多少年了，你也不累。說實話，要不是青鳥，就你這事，我都懶得問，更懶得管。”

“青鳥走了。”吳九一終于說話了。青鳥的大姐聽到這話，本來還挺隨意的干著手里的活，突然抬起頭來盯著吳九一。

她不明白吳九一這話的意思，但是心里已經感覺到有不尋常的事發生了。

“去哪了？”

“跟著小力小峰去上海了。”

吳九一說完這話，眼淚再眼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低著頭抹著淚。

“要我說，這都是你自己作哩，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攪的一家人不安寧，這下好了吧？家里就剩下你一個人了，多好，再把恁娘接家里養著，才好哩。”青鳥的大姐本來見吳九一這樣子，心里多少還是有點憐憫，但是一想到吳九一做的事，只得硬著心腸說道。

“青鳥都被你打跑了，你還來我這干啥？再說了，你不愿意見青鳥，看見青鳥就惡應，這下不是更好，眼不見心不煩，順了你的意了。”

吳九一不敢說話，更不敢插嘴，煙早就滅了，此刻卻也不敢再點一支接著抽。只得由著大姐數落自己。

大姐現在氣得眼里都快要噴出火來，可是又不能打吳九一出氣，只得數落數落吳九一。

“你走吧，以后別來了，青鳥都走了，你還來這作啥？走吧走吧！”

大姐現在看見吳九一就有氣，沒罵他算是夠客氣的了。

吳九一坐在那里一動不動，頭也不抬，一聽到大姐攆他走，心里面才慌了神。

“大姐。”

“別叫我大姐，青鳥都走了，咱兩家就沒親戚關系了。”大姐冷冷的說道。

“大姐，你別這樣，我不是還沒跟青鳥離婚嗎？”

“就恁這，離不離沒啥關系。”大姐瞪了一眼吳九一。“就你這酒暈子，換別人早就不跟你過了。走吧走吧，別在這了，看見你我就有氣。”大姐說話就把吳九一往外面推。

“大姐，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以后真的不喝酒了。”吳九一努力的掙扎著，盡量不讓大姐把他推出大門外。

“你說哩話我才不信，走吧走吧，別讓我罵你走啊！”大姐把吳九一推到大門口就松開了手，誰知道吳九一對著他自己的臉打了起來，邊打邊罵。

“我錯了，我不是個東西，真不是個玩意，多好哩家都讓我攪散了，我該死，真該死！”吳九一罵著自己兩手不停在在自己的臉上打著，一會兩張臉便被他自己打的通紅。

吳九一這一舉動倒確實把大姐嚇了一跳，她萬沒想到吳九一會在自己面前打他自己的臉，一時間氣氛十分地尷尬。

“行啦，干啥？要打回家關上門自己打去，別在我面前打。”大姐說著就扯住了吳九一的雙手，這時突然有點可憐起吳九一了。

看著四十多歲的吳九一為難的樣子，大姐也是左右為難。

“青鳥都走了，你來找我也沒用。我也沒有辦法，你還是回家去吧。”

吳九一見大姐馬上要把他推出大門外，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大姐，我真的錯了，真的錯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要是你也不管這事，我就真的一點法也沒有了。家里親娘親兄弟也不管我了，你要是把我也攆出去，我就真的找不著人去接青鳥了。要不我還是死了算了。”

青鳥的大姐看見吳九一現在的處境，跟以前的吳九一相比當真讓人覺得可憐，但是吳九一這十幾年做的事實在是讓人可恨可氣，恨不得打死他，但是一想到青鳥現在在外面也不知道怎樣了，心中掛念，對吳九一說話的口氣也軟了下來。

“不是我不跟你去，你說恁家這么多人，你就找不著一個跟你去的？”青鳥的大姐反問道。

“再說了，恁娘在家里，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不管不問吧？”

吳九一仍然坐在地上，但是不再哭了。

“大姐，我現在才看清，俺家里那些人都是沒良心，我以前掙的錢都給俺娘了，現在用不上我了，我也沒錢了，誰也不管我了，也不在聽我哩話了，都是吭爹里玩意兒！”吳九一說著就想罵。

“行啦，別在我這說這么多沒用的。”

第二天一大早，吳爺走進了吳九一的家門，看見吳九一正呆坐在堂屋門口的一張凳子上。吳九一見吳爺來了，也不站起來，只是輕輕的問道。

“爹，有事？”

“老二，你還得想辦法把青鳥接回來，不然你以后可咋過。我一跟恁娘說這事，恁娘就跟我急，今天一早我說找人去接，恁娘一聽就去找老三，讓他揍我，我一害怕就跑你這來了。”

吳爺倒是什么話都說，也是有點傻傻的樣子。吳九一現在也不在意吳奶的想法，他現在已經打定主意，必須把青鳥接回來。

“爹，你走吧，我這里沒事。”

“還沒事，家都散了，可別聽恁娘里，再想想法把青鳥去接回來吧。”吳爺說道。

“我想去接，咋去，誰也不跟我去，老三不管，老四躲著我，親娘更不管我死活，養恁這些年，全都是沒良心哩人，以后恁這些人就是死了我也不管啦，再也不管啦！”吳九一對家里的人現在是恨透了，也不管面前的吳爺就是他的親爹，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怎么去把青鳥接回來。

“恁這些人誰也指望不上，誰也指望不上。”

“這話咋說哩，我不是剛給你說想想法把青鳥接回來嗎？”

“那你跟我一起去？”吳九一眼里突然放出光來，聽吳爺這話，倒是有幾分意向，也突然有了一點希望。

“我可不能跟你去，我要是跟你去把青鳥接回來，恁娘能讓恁三兄弟打死我了。”吳爺這話說的倒是不假，吳九一心里也是十分清楚，以前吳奶沒少讓他們兄弟四個打吳爺，而且打得還不輕。

“走吧，走吧！”吳九一不再理會吳爺，雖然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自己的親爹，但是對于吳九一來說，現在誰也沒有青鳥重要了。

吳爺站在原地仍然未動，還想再說什么，但見吳九一低著頭，跟睡著了似的。心中嘆了口氣，轉身就向外走去。

誰知剛走出兩步，就見一人從大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