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 殤來時
- 哎呀媽媽
- 2708字
- 2019-03-01 00:00:00
走近兵書房,她無意間放慢了腳步。在戰場殺敵,她從未恐懼過。朝堂紛爭,她雖有所忌憚,但鑒于武家的榮耀,便也無往不利,得心應手。唯獨房里這個男人,冒然與之拜了天地,雖心甘情愿,但不敢公之于眾,一來怕引起軍心動亂,二則怕蒙了武氏宗規。若此時懷上他的子嗣,偏偏卓蒙還未推翻,加之西疆人心叵測,謀反之人趁此機會拔除了武軍,該叫永帝如何反抗卓蒙。因此這個孩子不能活。古樹下那場天地只為報恩,而本應別無其他。
“武將軍,我們全都到齊了,就等你一個了,武將軍,武將軍。”莫河瞧著武芙真空的眼神,用力拍她一下,這才將其喚回。
“讓大家久等了。”武芙很快恢復了神智,她上前拜過皇上,一舉一動絲毫不見得含糊,只是未敢直視。
胤冀倒也沒放在心上,許久未來看她,卻不知她已瘦成這樣。
淡淡的一句:“你瘦了。”在旁人聽來情理之中,但在武芙聽來卻知他在關切。
武芙嘴邊扯出一個輕描淡寫的笑。
胤冀心有領會,原來她還在置氣。
兵書房內徹夜燈明,次日雞鳴三聲,眾將散去,武芙后腳未跨出門檻,腦中空白一頭栽倒在了地上。醒來時卻已躺在自己營帳中,武孫雁背對自己在搗藥。
武芙揉了揉額穴,慢慢坐起身,屋內亮堂的很,看樣子剛過午后,便問:“現在是幾時?今日你怎么來了?”
武孫雁近來越發地胖了,可想而知在脫平王身邊很得照顧,吃睡也好得很,如今瞧著臉頰越發地肥糯起來,一臉的喜態。
武芙怕她勞累,從她手里奪過木槌,語氣強硬:“不是只讓你開方子嗎?這些事讓下邊人做好了。”
武孫雁望她,眨眼道:“飯可以亂吃,藥可不能亂用。”
一襲話語明顯話里有話。
武芙一怔,低頭看了眼右手腕。
“武將軍,此前向皇上透露竹子的正是我,將軍又于我有恩,因此皇上才會覺得我值得托付。加上我會醫術,這才將我引來為將軍醫治。”
武芙直搖頭:“不,我沒病。”
武孫雁緩緩走上前,輕輕抓起她的手腕,擱在胸前,難掩激動道:“你是沒病,皇上預料的沒有錯,你有身孕了。”
你有身孕了。雖然早有預感,但是此番定論仍然令她不知所措。
孫雁將呆若木雞的武芙扶回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又道:“此事連昰鳶都還不知,他若知道了,一定也會替你高興。”
武芙幽深的眸子閃著異樣的神色,輕輕說道:“皇上找了你,便是不想聲張。”
孫雁給她喂了一碗不知什么湯藥,只覺得淡淡的苦,喝完過了一會兒她便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人一直守在床頭,輕輕撫摸她的額頭,那雙手很冰涼。半夜醒來時,卻見營帳內并無他人,才知道是做了夢而已。
武芙披了外套,點了一盞燭燈,就在案前閱書,燭光將她單薄的身影打在營壁上。
“皇上,您還沒走。”心池沒怎么睡,出來帳外邊溜達,遇到了同樣在帳外的永帝。
胤冀對她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朕今晚睡不著啊,因為朕遇到了難事。”
心池以為是指一觸即發的戰事,搓了搓手,道:“皇上的難事也就是臣子們的難事,大戰在即,末將愿聽從陛下調遣,赴湯蹈火。”
胤冀又點了點頭,回頭朝武芙的營帳望了望,隨口說道:“武芙她最近瘦了不少,你既是他最信任的副將,又是她貼身的近侍,平日里多照顧她些,朕不希望大戰在即,她的身體反而累垮。”
胤冀離開時腳步很輕,一如來時般安靜。
心池經過武芙營帳,想起永帝的叮囑,便撩開門簾,卻見武芙在燭光下看書。
武芙手執書本,看的目不轉睛。
心池本想離開,武芙卻先開口:“你怎么來了?”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
“皇上剛剛來過,就在營帳外,但是他只站了一會兒便走了。”
武芙放下兵書,急急問她:“他說了什么?”
“皇上說大戰在即,不希望你的身體累垮,讓我好好照顧你。他還說自己遇到了難事。”
是啊,這個孩子的確來的不是時候,就連他親生父親都犯了難。武芙的心更沉了。
心池朝手心哈了一口氣,道:“今年的秋天好像比往年來的早些,幸好我們備了充足的糧。不知陛下的猜想會準幾分,若真如此,今年入冬必有一番惡戰。正好借它來熱熱身。”
武芙沉著臉,明目泛著幽幽的光,道:“納米爾城那位主也不是省油的燈,極會落井下石,屆時我們需得兩邊布防。”
星星已經去的只剩一顆,天際逐漸發白。武芙撩開營簾,營中將士們整裝待發,個個精神抖擻準備好要去拉練。
“武將軍,拉練怎能少了你?一起吧,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武芙低頭望了望肚子,忽然有一絲的猶豫。
“哦,原來是將軍餓了,將軍以前可從來沒猶豫過,每次都是幾十公里下來都不喊餓。”
武芙突然尷尬了,心想既然橫豎都是不要這個孩子的,為何還要去想他。便隨著部隊一起上路了。
胤冀派去的侍衛回來稟報說武將軍去拉練了。胤冀驚訝地一下從辦公的桌案前跳起來,口里振振有詞:“這女人是瘋了吧!幾十公里跑下來,我的兒子還能活命嗎?!”
胤冀的眉毛快要豎起來了,即刻下令:“半路都要給我攔下她,就說躍殿下有急事尋她,叫她原地候著。朕現在就去找她。”
侍衛將她攔下,卻聽得弟兄們玩笑:“武將軍,不是弟兄們笑話,躍殿下索性改叫您娘得了,三天兩頭纏著,換了我可吃不消,還是您有耐性,誰叫您是女的呢,您要是男的,我保準您沒有這個耐性。好了,弟兄們呢也就是瞎掰掰,您就在這兒慢慢等您兒子吧,我們一會兒營里再見。”
武芙聽得又氣又好笑,心里頭不痛快,看來是上輩子沒多行善事,以至于錯投了女胎,自己要是男人就好了,懷孕生孩子這樣的事就不會輪到自己頭上。現如今連孩子他爹都不愿意認他,真是造孽。
武芙四下里望望,只有風吹跟遍地的草曳,今日是陰天,太陽打在身上也不見得暖意,頓時心情跌至深淵。一個惡心上來,她又想吐,便蹲在地上作嘔。
難受了好一會兒才消停,她便背地里罵他:“付胤冀,我上輩子欠了你的!”
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在她身后停下。
“我懷了你的孩子,為何不來相認?我就知道你沒良心,灑下了種卻不想認。”武芙還在不停地罵,完全沒注意到身后有人。
“朕有說過不認嗎?”熟悉的聲音傳來。
武芙驚詫,抬頭間早已被胤冀抱上了高頭大馬:“坐好,小心別再動壞了我的兒子。”
“別碰我!”武芙想掙脫開他的手,卻被胤冀從身后緊緊抱住。
耳邊傳來胤冀呼著熱氣的話語:“你生氣,是因為我不來看你?我以為你不喜歡走太近,所以才會跟太后那樣說。我應該早些來看你。”
“你不是一直不想要這個孩子嗎?它令你犯了難不是嗎?”武芙從未這樣的冷靜。
胤冀愣了一下,眼神漸漸暗沉下來:“你怕嗎?生下他,你便有了牽絆,戰爭還沒有停息。”胤冀緊了緊手臂道,“朕也怕,朕怕當不好丈夫,怕你在軍中難熬,朕怕最后失去你。”
“所以你才會不知所措,只讓武孫雁知曉,讓她來照顧我?”武芙涌出了淚水,“可孩子是無辜的,我現在每天都能感覺到他的存在,我自責我不是個好母親,我這一生血洗過無數的戰敵,上天賜給我一個孩子,難道連肚里的孩子都要由我自己來結束嗎?”
胤冀顫抖地抱住她,大聲喊道:“不,不要!讓我們把他生下來吧,你會是一個好母親,而我,也會是個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