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時過境遷
- 殤來時
- 哎呀媽媽
- 2298字
- 2018-12-09 17:00:00
寒風呼啦啦地刮著,關外邊防駐地上幾個老弱殘兵正在收拾士兵們的殘羹剩飯,其中有一個年紀稍大,動作略微遲緩的老頭,拱著背正接受著其他人的指責,粗糙的雙手被風刮出好幾道口子。
有官兵在遠處對其指指點點:“你們都聽說了嗎?伙房里最近新來個老頭,不僅任勞任怨,而且還挨怨挨罰,脾氣是半點都沒有,甚至聽說他從前還當過首相。”
“不是好幾年前就被貶了嗎?為何現在才來報到?”
“聽說他之前在別的營部,那里的武官對他處處刁難,外加毒打折磨,可能是報復,官場上的事誰搞得清,雖撿回半條命但如今也是半聾半瞎的瘸子,前不久還被逐出了營部,咱們營部收留了他,讓他在伙房里打下手,才不至于餓死。”
“首相居然能當到這步田地,還真是少見。”
一聲哨令,官兵們迅速四散開去,遠遠望去,碩大的營部內就只有伙房里還在不緊不慢地進行著活計。許枂鞍此刻正端著木盆吃力地往前挪動著身子,身后拖著半條被打殘的腿,在夜里顯得格外凄涼。
伙房的大師父準備去歇息,走前特意叮囑許枂鞍打掃完了再去將明日的柴火準備好,又抬頭看了看月色,皺起眉頭連打了三個哈切,感覺西風凜冽,不自覺地拽拽袖口,這才緩緩離去。
“昨日上天猶夢,今日入獄方醒,衣冠楚楚昔日,凄風苦雨夕兮。”營部伙房里一聲聲沉悶的老者聲卻將一貫寧靜的西疆之夜畫上了一抹悲涼。
自楊易逃離皇城,便攜帶武芙先父的真跡奔赴西疆,縱使快馬加鞭也難平心中遑急。
因收到線人密報,楊易自出皇城后向西而行,極有可能往西府城而來,故而西府城關重兵把守,篡位皇帝的頭像更是滿城布告。
西府城關守衛森嚴,進出人員以及攜帶籃筐均細細搜驗。楊易看到隊伍前頭進城的農人被守城者命令用水洗凈臉龐,再與其手中畫像反復比對,所見此景楊易暗自離開。
再次出現時楊易早已化身噩疾纏身的病人,滿嘴膿瘡,滿臉紅疹,發髻凌亂,粗衫不整,躺一板車里讓人拉著進了隊伍。眾人躲之不及,守城的官兵一聞他身上的臭味,瞅了一眼就放行了。
楊易進城后四處打聽武芙病情。
“昨日永帝守著武將軍在高塔上待了一夜,不知有無感動到神明。”
“怕是武將軍沒救回,永帝也陪著倒下了吧,聽說永帝近年來日日服藥,身體是每況愈下。”
“你說的確有道理,假如不到無路之境,永帝何苦會用此法來救將軍性命,怕是武將軍命不久矣。”
楊易大叱一聲:“武將軍到底怎么樣了!”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后退,叫道:“哪里來的瘋子,怕是也患上不治之癥了吧。大家都散了吧。”
楊易尋思著高塔便遠眺去,塔上有面白旗遇風不住地抖動,此刻就如同他的心臟,撲通撲通越跳越快。
“王太醫,您來看看,宮門外有人自稱能醫好將軍。”王太醫連忙放下手中活計,隨侍衛直趨宮門。
廣昌宮外確實有一人,但卻滿嘴皰疹,滿臉紅疹,外加雙目浮腫,似中毒不淺,王太醫瞧了兩眼便失望轉身。
“醫者父母心,而不以貌取人,我既敢為自己施毒,便是有充足的把握醫好,何不讓我進去醫治將軍。”
王太醫放下腳步,轉身看了看對面之人,雖樣貌丑陋,然聲音卻是洪亮飽滿,似乎根本就沒病。再看他身材高大,也不像是容易患病之人。
“年輕人,你可知將軍這病不好醫。”
楊易目光堅定而有神,口齒清晰答道:“我來此,便是為醫治將軍而來,醫術恐怕世間已無二,老師父請放行吧!”
王太醫輕嘆了一口氣,轉身示意:“那就隨我來吧。”
烏壓壓的樹葉遮擋住了窗邊大半的陽光,只少數光線透過窗戶給殿內增添了幾許明亮。武芙唇青面白,鼻翼煽動,加上因為出汗而緊耷頭皮的碎發,此刻就像一頭沉睡的小鹿。
楊易在床前緩緩坐下,丑陋的面龐嚇壞了房內的侍女,一個個嚇得趕緊撤出房門。
殿外傳來鳥鳴聲,而武芙卻靜靜躺著,竟讓楊易有點無所適從。
楊易撥開武芙唇口,所見舌面已由黃轉青。
“青為絕色,見于舌上,其人命必危。”王太醫顯然已經束手無策,搖頭嘆道:“就連妙手回春的脫平王也無能為力,唉!”
楊易為她把脈,指尖在其手腕處尋找脈絡,脈絡極其微弱,這一刻,楊易仿佛聽到自己心臟驟停,但卻在下一秒脫口而出:“將軍能救!”
王太醫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楊易盡量平復情緒,向其娓娓道來:“將軍雖舌青,脈象微弱,乍看確實無藥可醫,實則不然。請看將軍并非舌青,而是似青非青,然脈象也并非始終微弱,而是間歇微弱。再看將軍指端并無黑斑,可見是敷用了上好止毒藥膏,并且有了一定作用。”
王太醫接話:“的確如此,脫平王已為其十指放血,加上西南獨有的雪花膏藥涂抹,這才抑制了指端黑化。”
“舌通心脈,舌青而脈弱,可見毒至心臟,然舌似青非青,脈象時高時低,而指端黑斑皆盡消褪,可見心臟并非久毒不散,體之循環若自帶解毒療法,并非不能醫治。”
王太醫點頭思索良久道:“有理,聽你一說,將軍并非病入膏肓,無法醫治啊。只是你所說的解毒療法又是何物?可否難取?可真有如你所說這般神奇!”
楊易腦中不斷閃現書中所述,幽暗的雙眸瞬間變幻出多種神色,輕口說道:“西藥仙尊。”
殿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楊易警覺地低下頭。直到房門被人用力推開,王太醫下跪,他終于知道了來者何人,便緊跟著跪下。永帝直接繞過他們坐上床沿,靜靜地端詳起武芙。楊易偷偷抬頭瞄去,憤怒使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仿佛感覺不到指尖入肉的痛覺。
“王太醫,你身后這個人是誰?”
“回陛下,此人自稱能醫治將軍,并且經過方才的診斷,此人斷定將軍能救。”
永帝渙散的淺眸轉而變得有神:“你,把臉抬起來。”
見此人毫無反應,永帝感到些許好奇:“你是聾子?”
“草民并非聾子,只是樣貌過分丑陋,陛下還是不見為好。”
“只要能醫好將軍,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應你!”
楊易閉目沉思,為了武芙自己甚至連皇位都可以拋棄,他想要的可能只是讓床榻上這個令他方寸大亂的女將軍能夠活過來,僅此而已。
“草民不為功名,更不為錢財,只因心中信念,一定要醫好武將軍,否則枉為屬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