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車水馬龍，宿棠回身望一眼繁華街道，她上一次出宮，還是和慕遲一起。

“姑娘，您是吃飯還是…”

“我找人。”宿棠抬手擋了伙計的招呼，那伙計聽來是個女人的聲音，就在宿棠擺手的那一剎那，她明顯感覺到身邊人的不對勁。

“宿…”她這才轉過頭回看那伙計一眼，這一看宿棠的心頓時為之一沉，那桃紅色的衣衫雖已換了粗布衫，但是杏眼，小巧微挺的鼻梁，都毫無改變。

“沒什么事我先走了。”宿棠匆匆上樓去，逃離那女人眼神的拷問。

沒錯，那是她許多年未見的溪抈，她走的時候，她身披深紅嫁衣，紅色的燈籠掛在高高的檐。

宿棠的心怦怦地跳得厲害，她稍作平定，敲開了如沉舟告訴她的那個房間。

“你還沒走？”開門的小廝探出頭去左右看看，見四下沒人，才放心地關上了門。國師出宮，畢竟也是一件不小的事，又是來見國外的商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們必須事事小心。

坐在宿棠正面的，正是如沉舟，他此刻摘了面具，看樣子還未梳洗，頭發垂下來，遮住那并無傷大雅的缺憾。

“這小客棧讓我有了意外的收獲”如沉舟摸著自己手上不知名的飾物，唇角鉤起一抹笑，朝宿棠轉過身來，笑著看她。

“你說是那個做伙計的女人？”宿棠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她怎么會在這里，她不是跟師父成親了嗎？她在這，那么師父也一定在這。

“你已經找到了如淳見？”宿棠抬頭對上他的眼。

如沉舟笑著搖搖頭，他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那個女人伙計，似乎是新來的，她總在暗處偷偷觀察自己，可無論自己明示暗示，她就是什么也不說。冥冥之中他覺得，這個女人覺不簡單。

“你認識她吧。”如沉舟道。

宿棠愣了一下，搖搖頭。她還不能完全明白如沉舟的來意，因此，有許多事她還不能交代。

“這女子倒是是個突破口，不過，我此次出宮，卻不是為了這件事。”說罷，宿棠從懷中掏出一小塊方帕，里面包裹著一些藥渣。這是鋤菱從寒水那里偷偷拿來的。

就在寒水莫名病倒的前一天，寒水喝了這個東西，她喝的時候猶猶豫豫，最終廢了好大勁才下定決心。鋤菱暗暗覺得不對，便偷偷拿了那杯子，用方帕將里面的藥渣包了起來送到宿棠那去。

如沉舟走過的地方很多，見識不凡，宿棠看那毒藥不像是宮里的，她自小在宮中，不敢妄下定論，便來找如沉舟。

如沉舟接過方帕，用手指捻了捻藥渣子，又聞了聞，道：“這藥從哪里來？”

“這你別管，你告訴我怎么解就行了。”

“這不是毒。”沉舟將方帕仔細又看了幾遍，“我以前去海上經商的時候，見一個島上有島民用這東西，用來……”

“用來什么？”

“用來避孕。”

宿棠臉一紅，寒水用這藥干什么。

“島民很迷信，這藥含微毒，服下后大病，難受不已，發熱，面色先發青，后發白，十分傷身。島民以為，這是上天對那些輕易誕子的婦女的懲罰。”

“好，我知道了。那這癥狀幾天能好。”

“你回去開一些清熱解毒的藥不就行了？”沉舟道。

告別如沉舟，臨走時，他特意要她多留意溪抈。她點點頭。

出來的時候果然見溪抈鬼鬼祟祟地躲在一個角落，見宿棠出來了，不緊不慢地往出走。

宿棠急忙上前跟去。

溪抈無論怎么樣也不及宿棠，沒出半里地，她就被宿棠趕上了。

“我師父呢？”宿棠開門見山地問道。不料溪抈一只手猛地戳過來，宿棠往旁邊一躲，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

“你瘋了。”

“宿棠！！！”沒想到接下來的卻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那張曾經嫵媚多情，清純善良的臉，此刻猙獰可憎，淚水順著擰到一起的面部肌肉流了下來。宿棠心里一震。

再來不及反應，一只短匕首劃來，直沖著宿棠的脖子，這一刀如果下去，恐怕難得生還。

當機宿棠抬起另一只手去擋，不料還是被那短匕首劃破了臉頰。

長長的傷口拉下來，血順著左臉流下來，流到脖頸里，宿棠都能感覺自己的瑟瑟發抖。可溪抈眼中的恨意，絲毫未減。

“溪抈……”她像小孩子那般喚她。

“我殺了你！”宿棠還未來得及反應，腹部就被重重一擊，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那般和藹可親的溪抈竟變成這個樣子，來不及想多少，已經被擊倒在地，出于本能反應，宿棠立馬翻身騎在溪抈身上。兩只手將她制住。

“師父呢？”

“他死了！”溪抈喊道。宿棠心猛地一顫。

“發生了什么事？”宿棠覺得她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你殺了我吧，否則，我今日一定殺了你！”溪抈嘶啞的嗓子說出來的每一句，如今聽來都是透著絕望的。

她該經歷了怎樣的痛苦？

“我帶你去找師父。”師父不會死的，他一定去了什么地方。宿棠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

“師父在哪？師娘…”她幾近哀求的口氣。

這稱呼聽來可笑，她念出來的時候，苦笑了一千次。

“我不知道！誰是你師娘？宿棠，到現在了你們還想騙我！你自己就是你的師娘，你假惺惺來哄我作甚？我還會信你的鬼話？你害了我，宿棠，你和你師父，你們害了我，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宿棠腦中的弦仿佛突然崩斷，可她還未反應過來，跨下的人翻身猛地起來，她不知道溪抈何時來的這么大力氣，呆呆地被壓到身下。脖子被死死扼制住。

她漸漸感覺大腦缺氧，此刻她手邊就是剛剛那只溪抈的匕首，她知道只要她拿起來沖她背后猛一用力，她就可以解脫。

可是她是師父最愛的人，她下不去手，她感覺自己呼吸漸漸開始困難，她快死了。

“宿棠，我要你們騙我，如果不想娶，你們早說啊，為什么，為什么要我一個人等在哪里，為什么讓我蒙受恥辱，為什么……為什么丟下我一個人說走就走，你們欠我的，都是你們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