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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哭泣的雪

“大夫,我媽怎么樣?”兄妹幾人圍著大夫,方大正聲音顫抖,問道。

“哎,你們出院的時候,我再三再四囑咐你們,一定不要讓她干活兒。這次比上次要嚴(yán)重多了,大面積心梗,能不能救過來,看她的造化了?!贝蠓驌u搖頭,說道。

“現(xiàn)在轉(zhuǎn)院,行嗎?”方大正急切的問道。

“轉(zhuǎn)院?恐怕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你們哥幾個姐幾個要有個心理準(zhǔn)備,提前準(zhǔn)備后事吧?!?

“什么!”兄妹幾個一時怔在了那里,雖然母親這些年來身體一直不好,可他們卻從來沒有做好母親離開的準(zhǔn)備啊。方大蘭抹著眼淚,對方大滿道:“哥,怎么辦,怎么辦?”

走進母親的病房,母親仍然在昏迷中,恐怕這一覺睡下來,再也睡不過來了。方大正貪婪地看著母親的面龐,蒼老的、失去光華的睡顏。各種儀器包圍著母親,“一個活生生的人,真的要離開了嗎?”生老病死,誰也逃不開,誰都想逃開,都希望不要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夜,深了,醫(yī)院里安靜下來,方大正蹲在外面墻角,默默地垂淚,等待親人死亡的滋味真的很難受,這一夜,堪比一個世紀(jì)那么長!

昏黃的燈光下,飄起了雪花,輕輕地,方大正伸出手,幾片小雪花輕輕地落到他的手上,涼涼的,那是母親的淚吧。她不想離開,不想離開老伴兒,不想離開她的孩子們,不想離開越來越好的家。

“媽,等你好了,我說帶你開車去外面看看,你啊,怎么這么快就要走呢,連機會都不想給我!媽,你這輩子在咱村里,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的,你都沒有去看過,照顧爹,養(yǎng)育我們,眼看著日子好起來,你怎么舍得撒手離開我們呢……”

“大正,快來,快來!”方大滿急切的聲音傳過來。方大正“噌”地一下子站起來,跑到病房前,醫(yī)生又在急救了,電擊、胸部按摩、注射……兄妹幾個眼睜睜地看著母親長出了最后一口氣,“媽!媽!……”哭聲劃破夜空。

一個苦了一輩子的農(nóng)村老人,就這樣去了。后來的日子里,方大正一直在恨自己,為什么要答應(yīng)母親出院的要求呢。她的病情根本沒有起色,讓她出院,就等于把她向死亡推進了一步。

父親聽說母親故去了,當(dāng)時一口氣沒上來,兄妹幾個又是撫胸又是拍背,好不容易出來了這口氣。父親也病倒了,母親走了,誰來陪他說話,誰來陪他解悶?是啊,兒子們都在眼前,可兒子們再好,也終究代替不了老伴兒。

看著老淚縱橫的父親,方大正跪倒在炕沿前,“爹,你罵我吧,我媽堅持出院,是我沒堅持,是我沒堅持,爹!你打我,罵我,怎么都行,別憋著。”父親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他。方大正拉過父親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父親不想讓他握著,想把手抽出來,努力了幾次,無奈方大正握得太緊。

“你起來吧!”父親嘴唇哆嗦著,嗓音嘶啞地說道,“你媽就這個命,她沒好命??!沒過好日子的命??!你媽在醫(yī)院住不下去,怪我,怪我這個老不死的,拖累了她呀!”父親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一樣,使勁捶著沒有知覺的大腿。

“爹!你別這樣,怪我,怪我沒照顧好媽。”

“大滿,你過來,讓大正起來吧,你媽走了,后事還得辦,你們都得打起精神來,日子還得過!”父親擦著眼淚,抽泣著說。

冬天的風(fēng)冷嗖嗖的,吹在人的臉上,如刀割一般。風(fēng)卷著雪,迷了人的眼睛,下葬這天,格外冷,所有參加送葬的人都說,那天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眼淚流出來,恨不得馬上就凍成冰。

方大正身披孝袍,走在人群中,看著一張張悲戚的面孔,把自己的手心掐成了紫色。

下了一場雪,母親的后事辦起來有些艱難,村里人都來幫忙,不消兩天的時間,母親下葬了。看著棺材放入墓穴的時候,方大正心里一陣抽痛,母親離開了,世界上最親的人走了!

徐方潔沒有到墓地里來,方大正也沒有強求。徐方潔把軒軒托付給了香菊,自己一個人打車過來的。沒有感情的干嚎了幾嗓子,方大正顧不上她。后事需要處理,父親還得輸液,方大滿受了寒,咳嗽得很厲害,動不動就上氣不接下氣,方大正看在眼里,就承擔(dān)起了辦理后事的所有事情。

兩個姐姐是哭得最兇的,也難怪,母親疼她們兩個,母女連心,女人表達(dá)愛的方式,與男人的自然不同,男人的淚是往心里流的,而女人的淚就要流出來。

母親辦喪事的時候,鄉(xiāng)里的干部們也有來幫忙的,班子成員們都來過了,也都隨了份子,胡天佑和任志永一起來的,安慰了幾句方大正,囑咐向琪多幫忙。

頭七回到家,方大正再次來到母親的墳上,雪還沒有化,今年的雪很奇怪,積在地上老是不化,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路上的成了冰,山上的成了景,地里的成了寶。

“媽,走好吧,我們兄妹幾個,讓您操心了一輩子,這下可以輕松了。我知道你放不下爹,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可要給爹托個夢,讓他好好活著,別讓我們錯過孝敬他的機會?!狈酱笳谛睦锬啬钸吨?。女人,可以伏在墳頭大哭一場,男人不行,只能把話、把情埋在心里。

望著山頂上的皚皚白雪,方大正呆愣了一陣,這雪,老是不化,是不是也在哭泣呢?母親去世以后,一方面因為沒有堅持讓母親住院而自責(zé),另一方面看著父親的狀況心里擔(dān)憂,方大正一直快樂不起來。而這些,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不用總這樣,軒軒奶那么大歲數(shù)了,而且又是個老病號,不管怎么都得走,你再傷心也沒有用,人都走了,日子過得好,這才是老人們愿意看到的。”徐方潔看到他一副不開心的樣子,總是一個人面對著窗戶發(fā)呆,有些擔(dān)心,便勸解道。

方大正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無論是母親在病中,還是去世,他對徐方潔的表現(xiàn)很不滿意,一直隱忍不說,是為了她的面子,也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叭嘶钜粡埬?,樹活一張皮”,把臉丟在眾人面前,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兒。

“你怎么不說話?不想說就去睡覺吧,早點休息,這些天也夠累的了?!毙旆綕嵉?。

方大正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來,走到自己的房間前。

“哎,睡覺前先泡泡腳吧!熱水已經(jīng)燒好了,腳那么臭,不洗就上床睡覺,自己不難受?。俊毙熘鳚嵏诜酱笳砗?,說道。

“不洗了,累!”好不容易說了一句話,還是能讓徐方潔發(fā)火的話??粗桓睙o精打采的樣子,徐方潔也沒辦法,不洗就不洗吧,反正再臭也臭不到自己。

馬上要過年了,東口蔬菜已經(jīng)上市了吧,這段時間老在忙家里的事情,一直沒有顧及這邊的情況。到東口村的時候,正看到基地旁邊停著兩輛大卡車,看來,西紅柿的銷售應(yīng)該沒有問題。

“方書記,你來啦?有些日子沒見你過來了。”冷家平正忙著從棚里向外搬盛滿西紅柿的箱子,看到方大正過來,急忙打招呼。

“嗯,是有一段日子了,怎么樣,能賣不少錢吧!”

“是不少,我都沒想到,這個大棚這么掙錢。我這一個棚,毛收入怎么也得一萬多塊。比干什么都強,這路子算是走對了。”

火紅的西紅柿一箱一箱地擺在棚里,方大正看著心里不由輕松起來。正在跟冷家談著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申晴的,方大正的心里沒來由地暖了一下,趕緊走到一邊人少的地方。

“這段時間,你還好吧?”一句淡淡的問話,方大正似乎看到了申晴明亮的眸子時,帶著深情,帶著擔(dān)憂。

“嗯,你呢?”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已經(jīng)有不少天沒看到申晴了。

“挺好,聽他說,家里老人沒了?”這個“他”,應(yīng)該是許一諾吧,母親去世的時候,許四兒、許一諾和肖亦鐵都來過。

“我母親病逝了。是一諾告訴你的吧?!?

“嗯。生老病死,誰也主宰不了,不要太傷心了。他說你心情很不好?”申晴小心地問,話里滿是擔(dān)心。

“我知道,這段時間過去就好了。在醫(yī)院的時候,病有好轉(zhuǎn),可我沒有堅持讓她住院,聽了她的話,讓她出院了,出院不到十天,就復(fù)發(fā)了。我媽走了,怪我!”只是想把心的話告訴她,雖然不想給她增添煩惱。

“我,去看你吧。你在鄉(xiāng)里嗎?或者,我等你?!鄙昵绲穆曇艉艿?,可能打電話不太方便吧。

“不了。還是暫時不要見面吧,壞情緒,會傳染的。”方大正拒絕了,不想把壞心情傳遞給最愛的女人。

“你在鄉(xiāng)里?”申晴問道。

“不在。不要來吧,有的事情,還得靠自己來排解。我想你,很想你,可是我不想你看到我現(xiàn)在的樣子?!狈酱笳恢罏槭裁床幌胍娚昵纾娴呐虑榫w傳染嗎?他不知道。

申晴放下電話,十分惆悵。他不需要自己,他遇到了事情,不跟自己說,半個多月的時間,他一個電話也沒給自己打,也沒有告訴發(fā)生的事情。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究竟在他心里是一個什么樣的定位?

申晴猶豫了,莫不是自己錯了?是不是應(yīng)該重新判斷兩人的感情?她真的很想見到他,想讓躺在自己的懷里,撫開緊鎖的眉頭,聽他訴說那些不開心的事兒。可是,他不想見到她,為什么?為什么他不想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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