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繆更新，方大正心里有了底。如果繆更新真的能答應自己在村里干，以繆更新的能力，繆家營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或許真正穩定下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可不知為什么，對這個年輕的退伍兵，信任感從心底而生。

現在的農村，找一個合適的帶頭人并不容易，那些農村黨-員，老的老少的少，真正能擔起事兒來，在村里還有威望的人并不多，能推著干就不錯了。

回到鄉里，一頭扎進辦公室，方大正心里浮起莫名的孤獨。他就像一只缺失了方向感的鳥兒，在天空中飛來飛去，想找到一個站立的枝丫，可他找不到，也就停不下來，一直在天空中飛，飛到筋疲力盡。

正飛揚著思緒的時候，手機響了，只看一眼，心便激動起來，他并沒有把申晴的手機號存起來，她的手機號已經被他牢牢記在心里了。

“怎么想起打電話來，想我了嗎？”膩膩地問一句，卻聽到了電話里傳過來的抽泣聲。“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快告訴我。”心驟然揪了起來。

電話里仍然沒有出聲，抽泣聲卻越來越大，方大正的心一陣痛，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你等著，我這就過去，等著我！”

“別！你別過來了！我沒事兒。”申晴終于開口說話了。

“嚇死我了，怎么回事兒，沒事兒為什么哭？”

“想哭就哭唄，跟我說會兒話吧，什么都行，我聽著。”伴著抽泣的聲音，申晴撒嬌似地低聲說道。

“先告訴我，為什么哭，是不是遇到麻煩了？你不告訴我，我得把自己憋死。”

“許一諾剛走，他中午喝過酒。”

“怎么了？”方大正焦急地問，心快跳到嗓子眼兒了。

“嗚嗚……他想，他想……”申晴哭的聲音越來越大。

“快點說啊，你想讓我得心臟病啊，怎么了，晴，快點兒告訴我。求求你了，快點兒。”此時的方大正，恨不能生出一對翅膀來，將他的申晴摟到懷里，軟言軟語輕聲勸說。

“他想，嗚嗚……他想，嗚嗚……他想對我用強，他想霸王硬上弓！”方大正如五雷轟頂一般，沒想到，許一諾竟然這么大膽子，跑到申晴那里想霸王硬上弓！

“你等我，我馬上過去，老地方！”掛斷電話，方大正瘋子一般沖了出去，如果不是因為土路不太好走，他能把車飚到一百八十邁。

他不能在下青坪多呆，下青坪熟人太多，一般情況下他都會讓申晴到村外班車站點旁邊的樹木里等自己。遠遠的，看不到申晴的表情，看她孤單地靠在樹上，心底有說不出的疼痛。

把車開到沒有人的地方，回過頭看著申晴，申晴的眼睛已經哭得紅紅的，脖子上圍著厚厚的圍巾，臉上還掛著淚珠兒。

“他沒把你怎么樣吧。“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拉過她的小手，輕聲問道。

“嗚嗚……沒，沒，沒怎么樣！”申晴趴到車座后背上，手被方大正緊緊握著。

“這個死小子，不要命了，真出了事兒，看我不暴揍他一頓！”怒沖沖地砸到方向盤上。拉開車門，坐到后排車座上，把她攬到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竭力讓她的情緒穩定下來。

他知道，他不能替她出氣，如果他不管不顧地去找許一諾，兩人之間的關系就徹底曝光了，屆時對申晴能造成多大的傷害，他不知道，也無法估計出來。

“他只是喜歡我！哎，我該怎么辦呢，不能總這樣。他不會放棄的，再說了，以前我又承認過我是他女朋友，在別人的眼里，我就是他的女朋友。”

“你喜歡他嗎？晴，我知道我們一直這樣下去，對你很不公平。可我沒有辦法忘掉你，我不行！我做不到！”

“喜歡嗎？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比我要清楚。”是啊，依他對許一諾的了解，他不會輕易罷手的，對于申晴來說，許一諾不失為一個好的歸宿。自己呢，把心愛的女人搭手送給他人？他辦不到！

“別傷心了，晴，他喝了酒，只是一時失態吧。說不定這會兒正后悔的要死呢。這個小子我知道，別看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可對你倒真心喜歡。”方大正覺得自己真是有些無恥，自從認識申晴以來，他一直在將無恥進行到底。

申晴不再說話，頭靠在方大正的肩上，她累了，想找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歇下來一會兒。方大正轉過頭，吻著那張日思夜想的嫣紅的唇瓣兒，怎么吻也吻不夠。

他不想打什么野戰，那是對她的不尊重。兩個人不再說話，彼此相依著，讓時間靜靜地流逝。

許一諾來找方大正了，看上去無精打采的，像霜打的茄子。

“哥，我辦錯事兒了，該怎么辦？”聽著許一諾的講述，方大正真想沖上去把他揍成豬頭，可他還是忍住了，在他眼里，許一諾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可真是個渾蛋！這種事兒你也做得出來？你也不想想，申晴是個什么人，依我看，她不會原諒你！”方大正最終沒能忍住，氣憤地當胸給了他一拳。

“哥，我知道，我是渾人，那天我不是喝了酒嗎。晴晴現在連我電話都不接了。我也不敢去見她，你幫我說說，求她原諒我吧。”許一諾像個孩子一樣央求道。

“她能聽我的嗎！這種事兒，解鈴還需系鈴人，你自己犯下的錯，還是自己去彌補吧！”許一諾有點納悶，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方大正對自己這么嚴厲，都有點不像方大正了。

許一諾不再說話了，低著頭坐在方大正的對面，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方大正有些心軟：“你呀，你讓我說你什么好。這樣吧，看看申晴什么時候有時間，在一起坐坐吧，看你也怪難受的。”方大正是咬著牙說句話的，許一諾當然不清楚方大正的想法，看他終于答應自己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問題，馬上轉憂為喜。

“哥，我就是親了親她，又沒真辦什么事！”

“算了你，別說了！對人得尊重，不管是申晴還是其他什么人。”許一諾實在不明白，方大正怎么會反應這么大，只好閉了嘴，委屈地噘著嘴，老老實實地坐著。

“你先回去吧，等什么時候約好了，我再給你打電話。我得先把丑話說前面，我不一定能辦成，到時你也別怨我。”方大正又給他潑了一頭冷水。

許一諾走后，方大正煩躁無比，又找出一盒煙，想拿出一顆來抽，想到申晴，又把煙放了回去，瞪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拼命地薅自己的頭發，直到手里出現了一綹黑發才罷手。呆呆地看著那綹頭發，想起申晴的哭訴，更加地煩燥，左右開弓打起了自己的嘴巴。

對許一諾，他實在怨不起來，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遇到了喜歡上的姑娘，情動于中，自然要表現出來。從他的本心來說，他喜歡許一諾，也相信許一諾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雖然他小自己近十歲。

“晴，我要怎么辦？我不能跟你你想要的，雖然你從未對我說過什么，可是你知道嗎，你越是不說，我越覺得對不起你。或許，有一天，我會下定決心和你在一起，我不怕‘人言可畏’，不怕別人的指責，我怕你會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我想把你捧在我的手心里，把你含在我的嘴里，不讓任何的流言蜚語傷害到你，可我們不得不面對現實，哪怕拋開現在的一切，逃得再遠，也同樣要面對現實的愛與恨。我過不去的，不只是我的婚姻我的家庭，最關鍵的還是我的兒子，他還小，讓他承受本該由成年人承受的東西，我于心不忍！”

“你知道世界上最奇特的荊棘鳥嗎？它從離開巢開始，便執著地尋找荊棘樹。當它如愿以償時，便把自己嬌小的身體扎進一株最長、最尖的荊棘上，流著血淚放聲歌唱，那凄美動人的歌聲，即便云雀也黯然失色！一曲終了，荊棘鳥氣竭命隕，它以這樣慘烈的悲壯塑造了永恒的美麗，給人留下的，是悲愴的絕唱。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就是兩只荊棘鳥兒？尋找著自己追求的，哪怕是淚，哪怕是血，也義無返顧？”

“我不相信柏拉圖的精神之戀，可我對你，為什么卻有一種情感上的依賴。你依在我的懷里，整個世界便成了你的。我們沒有海誓山盟，沒有生死絕戀，看起來平平淡淡，可有誰知道，我就是喜歡，就是愛，有些犟、有些擰，這就是愛，就是真愛！”

“等我們都累了的時候，我不會停下；等我們面對死亡的時候，我仍然不會停下。我不追求鐵達尼的亙古永恒，只想平靜地愛你。可這樣愛你而不能，我不想偷偷摸摸，真的不想，可又不得不這樣做。晴，你的心，你能知道嗎？”

一段一段的文字落到紙上，寫一段撕一段，方大正陷在自己的陷阱里，再也拔不出來。

他掏出煙，沒有再想申晴，只消半個小時的時間，辦公室便煙霧繚繞，那一盒煙，也被他一支支地扔到垃圾桶里。

“咳！咳！咳咳咳！”咳嗽聲讓人聽得心里發毛，似乎要把他的肺咳出來，擰成“川”字型的眉毛，一直沒有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