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妖一開始不肯吃東西,寧死不屈,傲然抬頭,充分表達了它對粥的不屑。我和墨遲懶得理它,隨它在墻角窩著。過了兩天,碗空了。
我蹲到它面前,摸了摸它的頭:“怎么樣,吃飽了么?不飽我再弄一些給你。”
它萬分憋屈地躲開我的手,悶悶地搖了搖頭。
起身再給它添了幾次粥,它吃得飛快,連碗底都舔得干干凈凈,顯然是餓壞了。我盤腿坐到它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逗它講話。
它說它的名字叫踏雪,修煉了三百多年,由于和好友寒梅失散,特地下山尋它。途中聽說長安有個身上帶著高修為的凡人,于是順便下手,不料遇上了我,還不小心將我抓傷。
它低著腦袋的樣子少了幾分囂張跋扈,多了幾分可愛無邪。我笑著擺擺手道:“沒事啦。你的妖毒雖然很猛烈,但我不是普通凡人,所以不用擔心。”踏雪立刻硬著脖子道:“小、小爺才沒有擔心你呢。哼,區區一個凡人,小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說著將臉別到一邊。
我好笑地搖了搖頭:“是,是,你沒有擔心我。誒誒,不如你變個人形來瞧一瞧?”
它斜睨我一眼:“憑什么要變給你看,小爺不干。”
這家伙也不看看現在住的是誰家,吃的是誰的東西。對付這種性子,只能用激將法。我故作唏噓道:“看你的真身挺帥的,以為你的人形也應該不錯。不過既然你不肯變……唉,就當我猜錯了吧。”
它狠狠剜我一眼,輕輕哼一聲,站起身子抖一抖毛,發出一道光。片刻之后,拴貓的地方站著個漂亮的童子,身穿深黑色的暗紋寬袖外袍,渾身上下透著貴氣,怎么看怎么像大戶人家的孩子。
三百年修行,看著卻只有八九歲的模樣。他仰著白皙的小臉,傲慢道:“如何,小爺的模樣讓你開眼界了吧。”
一個貴氣的小孩,脖子上系著一條細繩,被綁在墻角,確實很讓我開眼界。
我搓搓下巴道:“還算看得過去。”
踏雪立刻瞪圓眼睛,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模樣。我悠悠然道:“遠的不說,就這屋子里住著的墨遲星君,就比你扎眼多了。”
它瞪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笑著湊近他:“好啦,說笑而已。其實……踏雪啊,我有個問題很想問。”
它變回真身,懶懶地臥在墻角,晃了晃耳朵:“什么問題?”
我默默后退一步道:“你明明全身都是黑色,干嗎要叫……踏雪?”
這個問題似乎戳中了它的痛處。它僵了一僵,翹著貓須道:“小爺喜歡!你管不著!”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該不會是因為你朋友叫寒梅,所以你配合它,整一出‘踏雪尋梅’吧,啊哈哈哈!”
它“喵嗚”一聲往我撲過來,我早有準備,退后一步。它被繩子拴著怎么都夠不著,在我一步之外晃著尖利的爪子。
沒過幾天,米缸空了,錢袋也癟了。再這么下去,一仙一人一妖很快就會餓死在這屋子里。
我躺在竹榻上瞧著漆黑的天空,認真地思考生計的問題。
窗邊金光一閃,踏雪叼著一塊碎銀跳入房中,脖上的繩子早已不知所向。它將碎銀優雅地放到我身邊:“這是小爺在這里住的租金。小爺明天要吃魚。”
我詫異道:“你從哪里搞來的銀兩?”
它淡定地走到墻角臥下:“別人錢袋里拿的。”
一句話差點把我嗆死。我道:“你找死啊,去偷錢!”
它抬起眼皮鄙視我一眼:“你大驚小怪什么。小爺是貓,又不是人,不必遵守那些俗世規條。”說著又抬頭道,“你不要就還給小爺,小爺去別人家住也行。”
誰家養得起你這樣的大神。我扶一扶額頭道:“我知道你不想白吃我的,但是你好歹也要光明磊落一些啊。”
它站起身子,抖了抖腦袋:“凡人就是煩人!有什么光明不光明的,多少人坑蒙拐騙還不是一樣過日子!”
看來在這個問題上不能糾結。我思考片刻道:“這樣吧,我最近打算重新開始幫人算命卜卦,還差一個人幫忙,你要不要來幫我?”
“沒興趣。”踏雪繼續臥著,懶洋洋道,“區區一個凡人還敢叫小爺幫忙。”
我心道我發起火來別說你小小一只貓妖,連外頭的那位墨遲星君也一樣得乖乖幫忙賺錢,嘴上道:“橫豎你幫我你自己也能賺錢,之后大家各分一點,不是兩全其美么?”
它道:“小爺不稀罕這個錢。不過既然你這么誠心誠意,小爺就勉為其難地幫你吧。”
那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分明將自己當成了大仙。我突然十分想用鞋子扔它。
于是從這天起,長安人人皆知,活神仙身邊多了一個漂亮的童子,每天臭著一張臉,為人卜卦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