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已熄，但是還是睡不著。相隔不遠的兩間房，卻是忽然隔了千萬里般，好冷??！曼枝起來蜷在床角，巨大的冷意包圍了自己。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她苦思不得結果。

女監之內，孫嬤嬤的境況好不到哪里去，已近天明，孫嬤嬤努力想睡，好不容易睡著，卻是被窸窣的聲音驚醒。這里老鼠太多，污穢的人，骯臟的空氣。天明時分，孫嬤嬤看起來已是一臉倦意，滿眼的紅絲，她疲乏而且蒼老。掩蓋的妝容全部消失，原來不過是個邋遢的妖精般精瘦老太，現在困倦之極，卻是被老鼠嚇的不敢睡，狼狽之極。

女監官走了過來，孫嬤嬤，孫嬤混沌著的狀態陡地清醒過來。

女監官打開了她的門，有人找，你出來吧。

孫嬤嬤陡地精神倍增，理了理稀疏的頭發，跟著走了出去。

在一間整潔的小房間，孫嬤嬤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楊姑姑。

女監出去了。

楊姑姑茬一看孫嬤嬤吃了一驚，才一夜的功夫，她就像個落難的叫花般的。孫嬤嬤倒是不管不顧，笑了，怎么樣？她問。

楊姑姑嘆了口氣，縣太爺那里昨夜已經打點過了，收下了東西。

孫嬤嬤心里一松，終是落了地。我就知道，都是想吃進些東西罷了。

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放人？

師爺說既然已經立了案子，就得按程序來辦，最好么有些人沒有什么異議，才壓得下。服眾人的口。

孫嬤嬤眉頭一皺，不妨說明白些。

楊姑姑說，聽說婷兒那件事，攏月當初見得清楚。

攏月，孫嬤嬤心里一緊，怎么是她？

攏月當初是親眼看到嬤嬤責罰婷兒，棍棒打死的。如若她不出來作證，想來也沒什么麻煩，畢竟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你也知道，她近年來，仗著幾分長相資質，十分囂張，要她聽話，恐怕得費些力。

嬤嬤，現在哪里是議這個的時候呢。楊姑姑提醒道。

這多的東西都送出去了，一個攏月，要賺也得些時日呢。難不成？

好吧，你去探探她的口風，別出什么岔子才好。近日堂審，讓她別出什么問題。不管怎樣，千萬不要把事辦砸了。

是！楊姑姑應者。

趕緊去吧。

好，楊姑姑退下了。

屋內只剩下孫嬤嬤一個人，簡單的桌椅，再無他物，平時粗陋看不上眼的地方，今日竟覺得十分的好，不繁縟，簡單整潔，恰到好處，原來改觀一個人竟是這么的容易。

話說完了，就回去吧。女監官的口氣柔和了很多。

孫嬤嬤冷笑一下，這年頭，除了銀子還有什么東西頂用呢？

攏月梳洗停當，坐在窗口。

院內因為沒有客人，所以冷冷清清。往日里常來的人，也避著嫌沒見來。好清靜?。n月愜意地往靠椅上靠了靠。

不一會兒，果然見楊姑姑推門進來。鬢間碎發沾染著細小露珠，攏月知道她早早就出去了?？粗@幫人在自己的眼下蠢蠢而動，心里忽然有了從未有過的暢快。

楊姑姑扶了扶門，喘了口氣。

攏月知道，她也四十多歲了。她也老了。不經奔波了。雖然在攏月坊這么多年，楊姑姑似乎沒什么長進，一直為孫嬤嬤賣命的架勢。她好像從來就沒有多想過其它。就像一個沒有頭腦沒有自己的人。

攏月拿起布料，看著花樣，繡起花來。

楊姑姑走了進來，姑娘什么時候繡起花來了？幾乎嘲諷的聲音。

攏月笑了笑，剛學來著。這幾天想必清靜些，沒什么事了。就問繡坊要了個樣。

嬤嬤昨個剛走，你竟有心事繡這個？

那我該如何？嬤嬤同官府打交道又不是頭一回了，何必緊張呢。攏月慢條斯理地說。

可是這回不同以往。楊姑姑說到，牽扯到命案。

姑姑想多了，縣太爺若是真的要辦，決計連姑姑也會帶去的，又怎么會留下姑姑只帶走嬤嬤呢？想想也是風聲大雨點小的造勢罷了。姑姑到是當真的呢。語氣之中嘲弄不加掩飾。

楊姑姑想著孫嬤嬤交代的事，硬是隱忍下來。

姑娘說的有道理，難怪嬤嬤平日里夸姑娘，這些姑娘當中也就姑娘有心思。

攏月笑了笑，等著她的話。

今日衙門的事，有些煩。這個縣爺不同以往，吃了銀子還要體面的。

那一定是姑姑的銀子使得少了，既然吃了銀子就干凈不了。

我已經打點了下，縣太爺同意拖幾日再審的。就是可能到時要姑娘走一趟。楊姑姑小心地試探。

叫我走一趟，姑姑說笑了，嬤嬤的事我可從不插手，到是姑姑你。

打住，這事只有你出馬才好些的。別人都不濟的。

喔，什么事呢。攏月手里拿著一撮絲線，來回捋著。漫不經心。

就是婷兒那件事。

那件事，怎么現在提了起來。

是啊，按說這坊子命案也不是沒有，這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現在官爺就揪著這件不放，所以姑娘恐怕要走一趟了。

姑姑想要攏月怎么說呢？

就說沒看到婷兒被嬤嬤教訓，一口咬定婷兒自己跑了的。

姑姑，攏月提高了嗓音。這咱們普通人說說也就罷了，你叫我到官爺哪里去瞎說，這可是要吃官司的。攏月可不做這等事的。

姑娘擔心什么，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處。

好處，攏月笑的萬人都能迷倒似的。我還真想得些呢，不過等不到事成之后。

楊姑姑舒了口氣，姑娘想要什么，但凡坊子里有的，我都可以做了主。

真的？

當然。

這么多年了，姑姑難道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如若這事成了攏月這惡人也就做了，誰叫總歸我還是在這里這么多年了呢。

你，這等時候，你竟提這等事，嬤嬤白養你了么？

嬤嬤有沒有白養，姑姑最清楚。這些年嬤嬤從攏月身上撈的錢多了去了。攏月可不想像姑姑一樣，孤獨老死在這里。

總得給我們一些活路吧。

楊姑姑忽然心里有了些酸楚，竟也責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