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畫里有畫
- 夢里不知身是客
- 習秋水
- 2313字
- 2013-11-26 11:40:24
雨城。
金年九月。
開學了,何大用把給給送二中去了,進了朱石榴老公年問乙的班級。這是何大用接了前任局長朱國平的手機后,才下的決定,總得給人家點面子不是。對此,周井頗有微詞,退了休的局長也這么管用呢,難怪都想當官。周井拍著胸脯,打著包票,向七中劉白做的萬無一失的承諾,頃刻房倒屋塌,“轟隆”一聲沒了。他郁悶著,恨自己酒后瞎承諾,沒有金剛鉆,偏攬這瓷器活。同時,他也恨起朱國平來,在職壓咱,離職了還壓咱,為了他的東床快婿,可真喝得出老臉來,退了還撲騰出來管閑事。按說,這點小事不值得大動干戈,興師動眾,但,這不是在爭生源,而是在爭聲譽。
事兒定了,自此,周井和朱石榴明里暗里較起了勁兒。看熱鬧的從來不怕事大,傳小話的人也自古鞍前馬后地樂此不疲。李美麗遞個茶,撫耳朱石榴:“周大炮在辦公室摔杯子……”趙韋吃工作餐時,給周井遞個眼色,周井就發現了朱石榴得意的笑,之后,趙韋和周井就穿一條褲子了。
年問乙并非浪得虛名,他的班已經70人,其他九個班都在50人上下。新生入學名單上交到局里,何大用放了心。后門反映的問題往往都是民yi。何給給被安排坐在了七年八班第一排,成績是其次,人情是主要。
年問乙沒有傳說中那么神,這是給給的評價。小眼鏡,細高挑,水蛇腰,走路甩臀晃胯,像個女人。開學第三天,就吻了七年八班的地,一進教室來了個狗啃屎,門牙磕去半個,但他卻堅持給同學們上完了課。說話露風,噴口水,一吸一吸的,學生不敢樂,不知手長腳長的班主任會不會打人,所以都憋著笑。給給坐在講臺下,不敢抬頭,舉著書,遮著頭,像在求雨,更像避雨。
那天的課間解放了,班主任去鑲牙了。再回來時,牙粘上了。同學們就猜啊,什么膠這么厲害,是502呢,還是101呢。幾個調皮的小子還下了賭,不知結果如何,反正第二天,人不找事,事找人來了。
晨點時,劉當和尚范不在。問了半天,沒有人知道原因。
年問乙上完課,剛進辦公室,吳前的聲音就迎上來了。
“年哥,手機響了五六遍了……”小吳似笑非笑地皺了一下眉。
年問乙微頷一下頭,知道自己的手機鈴聲超級喜感和火爆,肯定吵得四鄰不安了。剛走到桌邊,抽屜里的手機又響起了“喜刷刷,喜刷刷”的聲音。年問乙迅速接起手機。
是一個深沉的男人的聲音:“年老師,我是尚范的……呃,父親……”
“父親”二字猶豫不決地吐出口,年問乙的心里畫了個問號,回想起檔案里尚范是隨母姓的,更覺得這父親的名堂有點虛弱。
那男人接著說:“范范昨晚被人搶了一百塊錢,還挨了打,孩子今天說啥也不去上學……”
年問乙既驚且懼地皺起眉頭:“哦,會發生這種事?在哪里發生的?”
原來,這是由門牙事件引發的案子。賭年老師的門牙用什么粘起來的,賭資100塊。晚上,尚范和劉當兩個孩子從補課班出來,就被人拉進巷子,挨劫了。
年問乙心里暗罵這兩個有錢沒處炫耀的燒包,活該挨劫,表面卻還裝出同情的語氣,嗯啊地聽著家長的敘述。得知只是受了點輕傷,年問乙松了口氣。
“年老師,孩子的臉都腫了,說啥也不去上學……”男人的聲音很平和,他略頓一頓,接著說,“唉,剛開學就發生這樣的事,真是的……也是我們當家長的太慣著孩子了,平時不該給孩子那么多零花錢……”
“是啊,帶個十塊八塊夠中午吃飯的就行了。帶那么多錢,真的不太好……”年問乙用“真的”這個詞時,自己都覺得臉紅,好像其他話都是假話似的。“范范這孩子性格還不錯,這事應該不會給他帶來什么心理陰影,要是明天沒啥事就讓他上學吧。”
家長勉強吐出“盡量”二字,就說再見了。
下午,劉當來了,跟家長一起來的。
劉當媽媽矮墩墩的,肉感十足,一看就是不愁吃不愁喝的那類人。劉當爸爸倒是不胖,但是個子不高,黑黑的。最突出的是他的牛鼻子,讓人覺得很有底氣。雖其貌不揚,但那一身名牌服裝給有錢人打上了標簽。
家長點頭示好,未及說話,先掏出一張字條來。“年老師,看看這個!”
年問乙打開紙條,看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兩行字,樂了,捂著嘴樂的。想到自己的牙,他不得不微微地皺了皺眉頭,用舌頭舔了舔門牙,還在,他真怕用樹脂粘的牙再次掉下來。“呃,這倆孩子呀,還真是……”
“我覺得這事……怕是同班同學干的……”劉當媽媽盯著年問乙看了兩秒,“聽孩子說,搶劫的,十四五歲,像是學生……”
“哦?”年問乙心里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愿深糾,自己也不是警察。“這事得慢慢調查……”
“我們倒是不在乎那點錢,但總覺得孩子在這兒上學心里有點不踏實……”劉當爸爸抿著嘴,眼睛里射出一縷冷的光。
“劉當爸爸,我們學校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年問乙擰起眉毛,“我看八成是些社會小混混,也不見得呢……”
劉當媽媽拿腔作調,一字一頓地說:“俺們家孩子倒霉,偏就趕上了。話說回來,沒有家賊引不來外鬼,怎么就是我們家孩子挨了劫呢。我看這事……還真得年老師多費費心,查查,看看誰這么膽大,敢太歲頭上動土……”
年問乙聽著這地主般口氣的話,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應聲答著:“調查是一定的,但是,我可不是福爾摩斯,未必有結果呢。”
劉當爸爸接道:“這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小濤在學習上,您給看嚴點吧。”
“那是應該的,”年問乙看看字條,看看站在家長身后的劉當,“我看,孩子的零用錢……”
“啊,以后不給他零用錢,午飯讓他回家吃!”劉當爸爸下命令似的說。
“嗯嗯,這樣最好,這樣最好。”年問乙瞄了一眼苦著臉的劉當,這小子像霜打的茄子,沒了往日的精氣神。
劉當媽媽心疼地瞅著兒子,像唐僧看見壓在五行山下的猴子一樣的眼神。
劉當爸爸瞟了劉當和劉當媽一眼,不耐煩地說:“讓孩子回去上課吧。”不是跟年問乙商量,倒像是命令。
“去吧。”年問乙沖劉當抬了抬下巴,“敲敲門再進。”
劉當松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兩個家長似乎也沒什么可說了,再說就是羅圈話和客套話了。劉當爸爸急著賺錢,說話兒就起身告了辭,夫妻倆一前一后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