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蓮花祭
- 落花樓主
- 1889字
- 2013-08-03 00:20:45
空洞的木魚聲錯落蕭索地響起,宛如這秋,紅袖愣了半晌,才慢慢起身,她以為至善還會說出什么,可是她只是長久地沉默著,紅袖這才移動有些發(fā)麻的腳,猶疑著,向門外走去。
一個沒有結(jié)局的故事。
一個奇怪的傳說。
至善繼續(xù)著手中的動作,只是在紅袖轉(zhuǎn)身離去的時候,眼睛微微睜開。
“孩子,這當(dāng)然不是一個故事。”
“它的結(jié)局,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至善重新閉上眼睛,空落落的敲擊聲回蕩在慈恩齋里,回蕩在幾千年的宿命之中。
一切事物和人的出現(xiàn),都有它的理由。
這是師傅說過的話。
那師傅的出現(xiàn),就一定有她的理由。
紅袖開始思考這一點的時候,她不僅對這個奇怪的師傅好奇起來,從那個下著大雪的清晨,從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那種感覺就很奇怪,那是一種很自然的信任,或者說超越于師徒關(guān)系的親情,這一切似乎早已經(jīng)安排好。
她的出現(xiàn),似乎正是因為自己,冥冥中,為了改變自己。
究竟被她改變了什么。
紅袖忽然對自己好奇起來,這一路走過來,她的骨子里,到底被師傅潛移默化地刻下了多少烙印?她第一次正視自己,只是身在廬山,一片迷茫。
這一天,紅袖和含玉都坐在暖暖的小炕上,秋末的陽光斜斜照進(jìn)窗子,紅袖把散亂的線一圈圈纏起來,她突然問道:“含玉,從你認(rèn)識我,到現(xiàn)在,我哪里變了嗎。”
含玉專心地做著針線活,紅袖為她打下手,含玉此刻正用一口細(xì)牙咬斷一頭線,聽見紅袖問得奇怪,歪頭打量她,不一刻,笑道:“沒變啊,還是那個貌若天仙的三小姐。”
“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
“變得更漂亮啦。”
紅袖去觸她的癢,惹來含玉一陣告饒。
兩人玩笑一通,含玉想了半晌,正色道:“其實,含玉心里倒真覺得您和別的小姐不同——不是扯謊。”
含玉低頭穿針引線,悠悠笑道:“小姐不知道,你們這層主子是一個世界,我們丫鬟也有丫鬟的一個世界,平時閑得沒事,聚在一起聊些天南海北,最愛聊的就是你們啦。”
紅袖淡笑道:“這我知道,有一次我在東邊花園亭子后面,聽見醉香和蘭兒嘀嘀咕咕,還是我躲開她們——在那嚼子若的舌頭呢,這是我,要是被子若聽見。”紅袖輕笑著搖搖頭。
“哼,被她聽去了又怎么樣?大不了再挨一頓打。”含玉冷笑道:“我來這府里也有五年了,在一邊冷眼看著,這些主子里頭,大小姐最不拿我們丫鬟當(dāng)丫鬟了,動不動就發(fā)小姐脾氣,要是丫鬟在她眼前犯下什么錯,輕則挨頓罵,跪上一天半天,重了就是打,還有被攆出去的,這是犯了錯,就是丫鬟沒有做錯什么,她心情不好,還要挑個受氣筒呢——太太也不管,真真比一個皇家公主還要驕橫呢。”
“你這丫鬟,平常怎么沒看出你這么多話?我倒要看看你的小腦袋里,藏著多少東西。”紅袖笑著接過她手里的花樣子,含玉開了個頭,就來了興致,只見她抱著雙臂,點頭晃腦評論道:“二小姐呢,雖然她和小姐還算好,含玉也不怕直說。”
“看你那口氣,好像你說了她不好,我會去告密一樣——不過我倒真不覺得紫煙有什么不好。”
含玉笑道:“你們都是小姐,彼此是看不出來的。若論性子,二小姐倒沒的說的,至少比大小姐可強(qiáng)遠(yuǎn)了,就是一點,二小姐也被二夫人管的太沒有主見了,含玉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說她,那二小姐,一天做過什么,見了誰,都要和二夫人匯報,她不能選自己喜歡的東西,也做不了自己喜歡做的事,唉,二小姐小時候就是個話不多的人——也只有跟小姐一起,才活潑些,越是長大,她就越是沒有主意,或許貴族小姐本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可含玉覺得要這樣活一輩子,真是太累太可憐了——這是我的淺薄見解,小姐可別笑我。”
含玉的一番話讓紅袖暗暗心驚,這是她第一次走進(jìn)丫鬟的心里世界,她從未曾想到過,原來丫鬟對主子評價的角度是最直接,也最切實際的,含玉口中的那一句這樣活一輩子,真是太累,太可憐了,不禁讓紅袖對紫煙的未來陷入沉默當(dāng)中。
紅袖的沉默讓含玉自知說得多了,她馬上把話題岔開:“至于我們小姐呢……”
含玉拖長聲音,眼角瞟了一下紅袖。
紅袖淡笑道:“光說好的,看我打你。”
“好的也說,壞的自然也要說,我可不像那些只會哄主子的丫鬟,我也不怕小姐打我。”她笑著說道。
紅袖搖搖頭,小心翼翼地繡著一瓣玫瑰花葉,一針又一針,含玉這才開口說道:“其實,含玉對小姐第一印象并不好的,那時我以為,所有的少爺小姐都不過是一個樣子,在他們眼里,所有的下人都是賤命,尤其是像我這種沒爹沒娘的,更是生來就該用來給主子奴役使喚,所以我對小姐起初的印象也是這樣,我以為在你的眼里,我們一樣是賤命。”
紅袖抬頭,看到含玉摩挲著自己的衣袖,她試探著問道:“含玉,你來將軍府之前……”
“我來將軍府之前,是一個孤兒。”含玉靜靜說道:“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跟一個叔叔相依過活,我把他當(dāng)做我至親的人,可他聽說將軍府要小丫鬟,為了得些銀子,就把我賣來了,得來的錢,去還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