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雨一直下，不大的雨，只是瀝瀝淅淅地淋濕了頭發和衣裳，在傍晚的叢林里帶來蕭瑟的味道。

桃花，且快些走，天黑之前盡量找到借宿的地方。

恩。我輕聲應諾。胯下一緊，馬兒便嘚嘚嘚地快步小跑起來。

暮靄沉沉的樹林，很靜，只聞的沙沙的雨聲與馬蹄敲打石板路的聲音。

轉過一片樹林，便有依稀的檐角露出來。

馬兒似有感應般加快了腳步。漸行漸近，聞得清幽的鐘聲，像是是一座寺廟。木門斑駁，鐵做的門環銹跡斑斑，手握上去潮濕滄桑，空空的叩門聲木訥沉重，我并不認為里面的人會聽到。

然而，木門居然應聲而開。舉傘的卻是位女尼，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素色衣衫，頸配黑色佛珠，素色衣衫同色尼帽。一雙美目顧盼生情，眉間一顆紅痣隱隱透著曾經的美艷。

朱唇輕啟，聲若銅鈴，姑娘是要借宿么？

我愕然，伸手去摸自己的臉，盡是冷冷的潮濕的雨水。

她單手于胸前輕輕作揖，阿彌陀佛，姑娘之容貌遠非男子所能及。

只是……她向我身后望去，鄙庵原不留男客，念在今日風雨交加，路行不便，兩位請進吧。

儀琳……師傅輕聲的喊，聲音里透著絲絲的不確定。

我看到已經轉身準備帶我們進門的女尼后背微微地僵硬。終于她還是輕輕地回轉身來，傘沿輕微的抬起，目光空茫。剛才遠遠站著的師傅這會已經走近，雨水打濕的發緊貼著臉頰，有細碎的雨滴流過俊朗的眉目。

儀琳……師傅又叫。這次是斬釘截鐵的肯定。

這位施主，貧尼法號寂空。

儀琳……不，寂空師太，對不起。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嚴重了，出家人忘卻凡塵往事，還望施主釋懷。

阿彌陀佛。師傅雙手合十深深的揖下去。

女尼回轉身去，兩位施主請隨我來。或者是背對著我的原因么，聲音突然不似方才清亮。

簡單的禪房。一桌兩椅，一張木床。白色藍花的被褥，清凈寡淡。

飯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尼姑送來的，聲音清甜，說起話來的時候臉上微微帶著笑意，眼角眉梢還有絲絲的俏皮，不像是可以守著木魚青燈過活的孩子。

兩位施主請用餐。師傅說，用過餐之后請小姐到廂房隨我睡。

我低聲地謝過，她便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回頭，對了，我叫了真。

很好聽的名字。我笑著說。她也笑，眉眼彎彎的，很是討人喜歡。

是故人么。那位女師傅……我細細地咀嚼著嘴里的米飯。白米的清甜在反復的咀嚼下愈加濃醇。嘴里問了，眼睛卻是不敢看師傅的臉。窗外還是沙沙的雨聲，桌子上的油燈搖搖曳曳，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恩。很久，師傅淡淡的回應，那是很久的事情了……

我抬起頭，燈光昏暗。師傅的臉隱藏在白瓷碗的陰影里看不真切。